因為奧斯卡熱點話題,一篇17年的文章又被「罵」上了熱搜:
![還要等多久,我們才能拍出這樣的故事](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讓我們來簡單欣賞一下其中的「精彩文字」:
![還要等多久,我們才能拍出這樣的故事](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關於這篇文章如何的漏洞百出、毫無邏輯、愚蠢自大、坐井觀天,魚叔就不贅述了。
槽點和笑點實在過多,不知從何吐起。
不過,整篇文章裡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
「我們沒必要把奧斯卡當作衡量電影優劣的唯一標準。」
(提個醒,這個觀點還是引用來的,與這位非蠢即壞的文章作者並沒啥關係。)
奧斯卡有自己的標準,並不能因為沒有入圍奧斯卡而直接否定掉一部影片。
每年確實有不少佳片遺珠,沒有獲得提名,但仍然值得推薦。
其中就包括它——
《隱秘的生活》
A Hidden Life
魚叔很喜歡這張海報。
緊緊擁抱的背後,卻能夠讓人感覺到一種悲傷與疼痛感。
導演泰倫斯·馬力克,曾以前作《細細的紅線》、《生命之樹》兩度入圍奧斯卡最佳導演提名。
《細細的紅線》二戰題材
《生命之樹》皮特飾演一位父親
並憑藉這兩部影片分別摘得柏林金熊獎和戛納金棕櫚。
新作《隱秘的生活》同樣入圍了戛納金棕櫚提名。
「生命與死亡」,是泰倫斯·馬力克電影一貫的主題。
這次也是同樣。
以接近三個小時的片長,來講述一次「偉大的死亡」。
這並不是一部適合放鬆或娛樂的電影。
所以魚叔建議,如果願意,可以找個空閒的下午,安靜地,最好一個人,耐心地去欣賞這部片子。
否則,很可能半路就心煩意亂地退出,甚是可惜。
故事改編自真實的歷史事件。
主人公弗蘭茨,生活在奧地利某個偏遠的小村莊。
他與妻子、妹妹和兩個孩子共同生活。
一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過著世外桃源一般的美好生活。
但這份珍貴的平靜很快被戰爭打破。
二戰後期,德國戰事吃緊,大量奧地利男性青年被徵召入伍。
弗蘭茨也不例外。
對於徵兵,對於戰爭,他都表現得十分抗拒。
他不理解自己的國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理解自己深愛的土地為何變得如此陌生。
幸運的是,弗蘭茨作為提供戰爭後勤保障的農戶被留了下來。家人們都為他感到高興。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
弗蘭茨躲過了徵兵,卻躲不過鄉鄰的悠悠之口。
身處那段特殊的歷史時期,當時的人們並不覺得效忠於希特勒有什麼問題,甚至認為自己是在保家衛國,並引以為榮。
不支持戰爭的弗蘭茨一家,於是被扣上「逃兵」「軟弱」的帽子,成了整個村莊的眾矢之的。
流言冷語很快傳開。
妻子在村莊裡受到其他婦人的指指點點。
「我們的丈夫憑什麼要上戰場去保護他們?」
孩子們受到同齡人的排擠與欺侮。
弗蘭茨自己,更是被人指著鼻子,被罵作叛徒。
只要不離開自己的家人,不用為那個叫做希特勒的男人賣命,什麼侮辱與攻擊,弗蘭茨都可以忍。
然而戰爭的魔爪卻並不打算輕易饒過他。
眼看德軍一步步走向潰敗,前方再次來信,徵召弗蘭茨入伍。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沒有退路,逃無可逃。
弗蘭茨同妻兒作別,踏上了開往軍營的列車。
強制被徵入伍,他沒得選;
但在有限的範圍內,弗蘭克可以選擇自己不做什麼。
他仍然明確而堅定地拒絕上前線作戰。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弗蘭茨被當成犯人扔進了監獄,等待著他的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
毆打,飢餓,恫嚇,威脅。
地獄一般的牢籠裡,不見天日,不知盡頭。
而這些折磨背後的真正邏輯,就是要讓這男人服從、聽話、效忠。
你不可以向這個國家說不。
律師「好心」地勸說他。
「你可以上前線,成為一名醫療兵,不需要面對炮火與殺戮,卻能夠重獲自由。」
納粹軍官帶著諷刺審問他。
「你難道認為你的舉動能夠改變其他人,改變世界嗎?不會的,世人甚至不會知道你的存在和消失。」
弗蘭茨的回答很平靜。
他不想改變任何人,或者這個世界。他只是不想被這個世界改變。
至於自由?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座監獄關得住自由的靈魂。
「死性不改」的弗蘭茨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
即便是在死刑執行之前,弗蘭茨仍然有機會「逃出生天」。
律師反覆勸說他,戰爭就快要結束了,只要他暫時假裝答應下來就能保住性命。
無論戰爭結束後的結果如何,都不會有人因他曾答應上戰場而怪罪於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苟且一回,沒什麼大不了。
但即便如此,弗蘭茨仍然選擇了拒絕。
只有拒絕。
雖然以戰爭為題材,但影片中沒有一聲炮火,沒有一場戰鬥,也沒有對於流血和死亡的直接展現。
片中出現更多的反而是弗蘭茨的家鄉,那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
但觀眾又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份平靜背後所隱藏的驚心動魄。
導演刻意避開了宏大敘事,而把目光投向了歷史中渺小的個體。
弗蘭茨,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民。
在很多人眼裡,他只是一個固執得有些「愚蠢」的男人。
放著明擺著的生路不走,卻非要選擇死亡。
而且正如納粹軍官說的那樣,沒人知道他曾經存在,也沒人知道他即將消失。
最終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說實話,魚叔在觀影過程中也一直試圖想為弗蘭茨拒絕上戰場尋找一個更崇高,更偉大的理由。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弗蘭茨堅定的信念,讓他即便直面死亡也毫不退縮。
然而直到最後,好像也並沒有找到。
弗蘭茨的拒絕不是出於反對法西斯的強權與侵略這種宏大命題。
他甚至未必知道「法西斯」這個詞。
他並非不怕死,也不是一心求死。
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不知何為清醒何為盲目,不清楚誰代表正義誰代表邪惡。
他的腦中沒有任何高級的宏觀概念,胸中也沒有裝著家國天下的大義。
他的決定,無關正義,無關信仰,無關政治。
所有行為的背後原因,簡單得容易令人忽視——
他只是不想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而沒有任何人可以剝奪他說不的權利。
這個普通人,以最私人、最樸素的理由,卻做出了在後世看來最正確,最高尚的選擇。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偉大」。
世人所追封的所謂「偉大」,很多時候,不過就是少數人去做了一件多數人都覺得「愚蠢」的事。
當下這個特殊時期,湧現出了許多英雄。
他們讓出了節假日的休息,放棄了與家人的團聚,甚至奉獻了寶貴的生命。
「英雄」,是一個尊稱,是一份尊敬。
但每每提起英雄這個詞,魚叔卻又打心底裡覺得難過。
超級英雄的背後,往往伴隨著超級的災難。
氪星的毀滅帶來了無所不能的超人。
哥譚的黑夜催生了懲惡揚善的騎士。
我們崇拜英雄,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卻又不希望英雄的出現。
畢竟,他們既是英雄,卻也都是普通的,平凡的,有溫度的生命。
他們本是你我中的一個,他們就是你我。
比起憑弔一位逝者,追授一個英雄。
多一分制度的保障,少一點偉大的犧牲,才應該是我們真正的追求。
苦難不是財富,對苦難的反思才是。
再次回到開頭的話題。
中國從來不缺好的故事、能力出眾的創作者和支持藝術的優質觀眾。
最近我們的每一天都將是最真實、最精彩的創作素材。
所以與其心胸狹隘地「酸」奧斯卡。
抱著一種「才不是我不夠好,明明是你們不懂欣賞」的不求上進心態。
倒不如放開不必要的約束,創造更優良的創作環境,扶持真正具有社會意義與藝術價值的好項目。
讓藝術迴歸藝術。
別再繼續自戀了。
否定掉國產電影質量的根本不是奧斯卡。
而是我們自己。
承認自己不夠好有這麼難嗎?
「世上善的增長,一部分也依賴於那些微不足道的行為:
而你我遭遇之所以不至如此悲慘,
一半也得力於那些不求聞達、忠誠度過自己的一生,
然後安息在無人憑弔的墳墓中的人們。」
——喬治·艾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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