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元宵節，外面一直有隆隆的鞭炮聲傳來，打破了沉寂。陽光真好，透過落地窗，照在那些花花草草上——一直綻放的長壽花愈加燦爛，正在出挺的蝴蝶蘭油綠深沉，茉莉花花期將過，帶著香氣的花瓣不時悄悄飄落。二十天來低落消沉的心情也為之雀躍，日本旅遊十天，回來隔離十天，終身難忘！
一、旅遊
2019年底，陀螺般忙碌了一年的一家人決定春節去日本旅遊——孩子2021年高考，學習緊張，這個春節去正好。大寒節氣，我們踏上了自助遊的旅程，熱切地期待玩個痛痛快快。
20日乘坐南航抵達日本東京，又乘坐JR奔向鎌倉，日本三大古都之一，名勝古蹟眾多。追逐著冬日的暖陽旅行在路上，有愛人和孩子負責出行的一切問題，我只需盡全力跟上他們的腳步。徒步去看著名的鎌倉大佛、八幡宮，高興地去吃壽司拉麵，坐江之電綠皮火車慢慢地去看《灌籃高手》拍攝地，放空一年來各種壓力和疲憊，不再操心工作上的事。我覺得自己像公主一樣被溫柔以待，輕鬆溫馨之極。是啊，世界那麼大，願我們不只活在方寸之間；歲月那麼久，要清晰地記住每一個美好瞬間；幸福那麼近，願我們低頭便能發現……
二、病倒
出發時，聽說武漢有人病了，具體不太清楚。而日本，鮮花綠樹，蒼山大海，一切都賞心悅目，處處能聽到鄉音，大家還很自如地說話聊天。但晚上回到賓館看新聞，卻感覺國內氣氛慢慢變得很嚴肅，病毒在蔓延。而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刺痛，23日開始發高燒，一病不起。渾身滾燙，關節疼痛，散架了一般。愛人跑了很遠的藥妝店買退燒藥，給我吃下；帶的四片阿奇黴素也給我吃了。我一天天在賓館裡昏睡，不停地喘，哪也去不了。拼命勸他倆出去走走，擔心傳染了孩子。日本新聞全天滾動報道中國疫情：武漢封城了，人們恐慌地搶購，有個人在畫面裡歇斯底里在喊……我不敢看。遼寧省決定啟動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Ⅰ級響應，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死亡41人……想家了，不知道爸媽妹妹可好……
發燒時間間隔長了，又開始劇烈咳嗽，胸腔疼痛，千萬根線撕扯著肺。沒有胃口，愛人出去買了昂貴的草莓（六枚1000日元）給我吃。大年三十，朋友圈曬年夜飯，雞鴨魚肉，琳琅滿目，那歡聲笑語、鞭炮齊鳴的景象在眼前變換，可我連搶紅包的興致都沒有了。努力給大家拜年，唯願健康、團圓、平安。
旅程徹底泡湯了，沒有力氣和心情出去，連最愛發的朋友圈也放棄了。各種疫情信息鋪天蓋地湧來，真的？假的？讓人焦慮、壓抑、喘不上來氣。那些確診病人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朋友發來信息：非常時期，旅途中保重。我說：放心，一切都好。
工作群裡信息越來越多，不分時間段。我一邊咳嗽，一邊有氣無力地盯著群，不敢懈怠。一有通知立即回覆，轉給單位主要領導。區裡要求排查，組織同事彙總上報，把自己的情況也趕緊向領導和區裡報告了。我沒去過武漢，也沒接觸武漢人，症狀為什麼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那麼相似……死亡106人了，數字一直再漲，無限迷茫。
人在旅途，不得不輾轉。在附近有人的情況下，我拼命忍著咳嗽。每一個日本人都是那麼平和，遇到的服務人員都那麼笑容可掬，沒有人歧視我們中國人，不能給人家帶去麻煩。
孩子也頭痛咳嗽，我倆心上壓了大石頭。愛人說哪都別去了，好好休息，等回國。
三、回國
終於熬到29日回瀋陽了。去藥妝店買口罩，只許一人一盒，但“武漢加油”“中國加油”的小標語，看得我熱淚盈眶。機場所有人都帶著口罩，沒有人大聲喧譁。連以前沸騰的免稅店也不再擁擠，可我沒有一點力氣和心情去購物，斷斷續續在昏睡。
下飛機前，空姐發健康情況報告單，我如實寫上咳嗽。出境時，檢驗檢疫同志全身防護服，拿著體溫槍一一測體溫，卻發現我兒子發燒了！38度1！37度9！去過哪裡，有沒有接觸武漢人，有什麼症狀等等，一一做了記錄，又給孩子做了咽試子刮片，告訴我們在家隔離，一週後電話通知結果。滿心惶恐，轉身，出入境處一個旅客都沒有了。天陰沉沉的，霧霾作祟。小區封閉，門上貼著告示，陌生人來訪要登記。我們拖著行李進院，被認真負責的物業攔住，登記，上樓。
終於到家了，窗前的茉莉花骨朵掉了一地——我走的時候，花蕾滿枝頭，那幾天澆的水分沒了，花骨朵沒來得及綻放，就枯萎掉落了。吃點速凍餃子，孩子默默地關上門睡覺去了。
外面安靜深沉，路燈下一個人影都沒有。平時七八點鐘在公園裡遛彎的人絡繹不絕，現在都不見了。一切靜悄悄的，連同那條冰封的渾河，都在沉睡。
四、隔離
睡覺、做飯、看書、看手機、咳嗽……隔離的日子裡，在外流浪的心落了地，可人沒了精神，翻來覆去地躺著，傻傻地望著外面發呆，等待結果的宣判。
但眼淚啊，每天都止不住地流。看各地援馳武漢與親人告別的場面流淚，看隔離病房裡醫務人員忙碌的身影流淚，看雷神山火神山迅速開建流淚，看解放軍夜航奔往湖北流淚，看各地各種支援流淚，看大家寫的有關聲援武漢的文章流淚，看武漢在日本的遊客得到延期留日許可流淚，看護士那雙被消毒水反覆沖刷的破裂的手流淚，看隔離的小寶寶要抱抱流淚，看李文亮去世的信息流淚，看世界各地捐贈口罩流淚……一個視頻、一個圖片、一句加油，都讓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無聲無息地流。
初三開始街道社區、政府辦、民政局等單位都開始上班了，排查、宣傳、消毒防護等等，大家都在忙，沒日沒夜。我一邊咳嗽，一邊轉發通知，聯繫買消毒液、噴壺、手套，大家上班都需要用。沒有貨，跟人各種說好話，勻給我們一些。排彈性工作表、統計早午餐人數，領導同事們知道我病了，一句辛苦保重，讓我淚流滿面。
渾南社區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詢問我們情況，如實告知，她勸慰我別擔心，在家安心隔離，有困難打電話。那個聲音讓心暖暖的、踏實又有力量。
妹妹和媽媽包了我愛吃的酸菜肉、韭菜三鮮餃子，和爸爸開車給我送來。在大門口，我們帶著口罩，隔著鐵柵門拿了東西上樓，沒敢讓他們到家來坐坐，我還咳嗽呢，結論沒出來，而老人孩子身體弱，我必須狠心！
爸爸正月十四生日，每年一家人都藉此機會好好聚聚，今年只好發去紅包，讓他自己買點好吃的了。
朋友發來一個鍛鍊視頻——春天快來了，抓緊時間練起來！蹦了幾下，心呼呼狂跳，大汗淋漓。愛人說，別急別急，你還沒恢復，慢慢來。但流汗之後，身體輕鬆多了，人也有了點精神。
“立春了，二十四節氣之首，新歲的起點，一個輪迴的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生命的意義，在於人與人的相互照亮，天天要快樂，也許你就是別人生活中的一束光……”我又開始發朋友圈了，記錄心境，鼓勵身邊的親朋好友。
生活還在繼續，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的電話一直沒來。但是孩子已經不咳嗽了，這個大男孩樂觀地告訴我:應該只是普通感冒，否則能不管我們嗎？他主動聯繫了老師，開始了每天線上補課；休息時下載了《貓和老鼠》，看得哈哈大笑。
我的茉莉花喝飽了水，又開始綻放了，香氣襲人；樓上那個孩子天天咚咚咚地跑來跑去；鄰居家做的飯菜香又飄過來了，饞人......新型冠狀病毒治癒的人數終於超過了死亡人數，我的工作又有了調整，需要學習嶄新的業務知識。《千與千尋》說:“努力過後，才知道許多事情，堅持堅持，就過來了。”
我們正在與不可逆的歲月搏鬥，領受著人生與之而來的無常。但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也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冬日的心願，終會在春天綻放！那時我們可以到渾河邊跑步，結伴兒去武漢看櫻花，盡情地擁抱、團聚，我還要去日本看橫濱的華人街、東京的迪士尼呢……
人生不是經歷一次又一次的不順，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復活與重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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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俊，公務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瀋陽市作協會員、瀋河區作協會員。文字散見《山西日報》《遼瀋晚報》《瀋陽日報》《瀋陽晚報》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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