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絲路觀察家
在2019年美國副國務卿黑爾訪問中亞的時候，我寫過一篇文章，提出
“特朗普自上任以來對中亞並不看重，黑爾的訪問只是美國國務院政策延續的一種表現”。但是2020年，這一情況發生了改變。在應對總統彈劾、中東外交危局的關鍵時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仍然於2月1日至3日抽空訪問了中亞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克別克斯坦，從而引發了外界對“美國是否要重返中亞”的關注。
蓬佩奧訪問哈薩克斯坦
表面上看，“重返中亞”好像並不十分準確，因為美國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中亞，無論是投資貿易、油氣開發、防務合作，還是非政府組織在中亞的活動都從未減弱過。但是，我們所要理解的重返，主要是從地緣政治影響和軍事存在上去理解。
自2014年吉爾吉斯斯坦正式關閉美軍駐吉瑪納斯空軍基地（當時已是保障阿富汗戰爭的物資轉運中心）之後，其對中亞地區地緣政治的影響大幅減弱，興風作浪能力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中亞地區著實安穩了幾年。
哈薩克斯坦順利完成政權交接，平穩過渡了總統權力；烏茲別克斯坦完成新老總統更替，米爾濟約耶夫啟動經濟改革並取得了不斐的成績；吉爾吉斯斯坦終於結束了暴力推翻前任的政治慣性，獨立以來首次和平移交了政權，雖然第三任總統阿坦巴耶夫後來被暴力抓捕，但終歸沒有引起太大的動盪；塔吉克斯坦取締了中亞唯一的一個宗教政黨伊斯蘭復興黨，對貪腐的批評聲浪也略有平息；土庫曼斯坦總統無故消失月餘，國內局勢仍然保持了難得的平穩。
美軍撤離駐吉爾吉斯斯坦瑪納斯基地
但是，沒有了美國的摻和，已經習慣了“大國平衡”的有些勢力漸漸開始譟動。從2017年雷克斯·蒂勒森出任美國國務卿以來，中亞專家們便開始鼓譟美國重返中亞的問題，甚至有些期盼的味道。但由於特朗普對中亞的不看重，這一進程一拖再拖，2018年特朗普在白宮先後會見了納扎爾巴耶夫和米爾濟約耶夫，但對中亞仍然不冷不熱。
直到進入2020年，形勢發生了一些變化。先是白宮官宣出臺“美國中亞新戰略”的消息；緊接著美國國務院中亞和南亞事務助理國務卿艾麗絲·威爾斯了訪問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隨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訪問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並介紹了中亞新戰略，美國重返中亞似乎已成定局。
蓬佩奧訪問烏茲別克斯坦
從蓬佩奧訪問來看，美國的確動了軍事方面的心思。由於在印巴衝突中放水，美國與一直以來支持其在阿富汗行動的巴基斯坦鬧翻，使美軍在阿富汗的行動支援和保障受到限制。這種情況下，美國不得不把眼光往上抬一抬，於是有了對中亞的“重返”。
特朗普政府重新重視中亞，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國對全球範圍內競爭對手的判斷髮生的變化。白宮發佈的最新版《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在對競爭對手的表述中，25次提及俄羅斯、39次提及中國、8次提及中俄合作。其中，中俄聯手被認為是對美國影響力的重要挑戰。要對中俄同時產生遏制，輕輕撥動一下地球儀，誰都會發現中亞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裡與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緊密相關。
《美國安全戰略》（來源：白宮網站發佈）
但是，美國能否如願重返中亞，尤其是軍事意義上的重返，仍然存在很大變數。先不論俄羅斯的激烈反制和中亞國家的漫天要價，單是美國政府在推進上就面臨困難。
當下的美國政府精於算計，不會像之前一樣大筆灑錢，僅這一點就很難與中亞國家之間達成默契。蓬佩奧此訪非常低調，主要與“沒錢”有關。據俄羅斯《中亞新聞網》消息，在與哈薩克斯坦的談判中，蓬佩奧拿出的合作誠意之一竟然是“幫助哈薩克斯坦減少抗議活動，而且美方有這個能力和渠道”。這明顯是赤裸裸的威脅，也難怪納扎爾巴耶夫在關鍵時刻會發表重磅講話，重申俄哈關係的重要性。
美國在重返中亞上能拿出最大的籌碼，已經不是“美國能給中亞什麼”，而是變成了“美國可以放棄什麼”。從艾麗絲·威爾斯和蓬佩奧的訪問來看，美國最大的誠意是：可以放棄一貫堅持的原則，不再批評中亞的人權狀況和腐敗現象，不再強行推廣美式民主，可以幫助減少中亞國家的抗議活動。
蓬佩奧參加美國與中亞五國外長“C5+1”會議
因此，當前美國重返中亞仍具有象徵意義，很大程度上依然是出於美國外交政策延續性的考慮。但是，其破壞性不能低估，尤其當“重返”的手段從美元轉向威脅的時候，破壞性更大，更值得中亞所有國家和利益攸關者注意與警惕。
1.《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國白宮網站，2017年12月發佈）；
2.丹尼斯·鮑裡索夫發表於莫斯科大學信息分析中心網站的文章《美國重返中亞：不是新來，而是重返》；
3.俄文網站“中亞新聞網”相關資訊與評論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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