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媽媽的認可,可誰曾去認可過她?

-01-


Y是一個可憐的姑娘。在生活中,Y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兒子、老公,小心翼翼地對待著每一段關係,活得非常卑微。


甚至我跟Y訪談的時候,Y都很及時回答我的問題,生怕我會不開心。


Y也是個可恨的姑娘。Y對兒子和老公又十分苛刻,責怪他們對自己不夠關心。兒子不想去午託,Y不想讓兒子為難就每天中午接送。可到家的兒子並不安寧,動來動去。


Y就會責怪他,為什麼都不能讓自己安心睡午覺,覺得自己特別不被在乎。


Y很討好,也很暴躁。


一個人會討好或暴躁,其實都指向同一個重點:我好需要別人的在乎。


對Y來說,不是她不想做自己,而是他沒有能力做自己。小心地討好都不一定能留住關係,任性做自己了,別人更不喜歡你了怎麼辦?


我問Y,為什麼那麼需要被在乎。Y說:


別人不在乎我,我就感覺自己被拋棄了,特別難受。


-02-


“別人不在乎我,就會拋棄我”,是Y內心的一個信念。


這個信念,可以從Y的原生家庭找到雛形。Y說:


我媽媽從來不重視我,她很情緒化,經常對我冷風熱嘲,經常打擊我。我記得她都沒說過我的好,總是說我這裡不好那裡不好。我只要犯個錯誤,她能生一天的氣,不理我。


她不開心的時候就不說話,就會說你看誰誰誰哪個媽好你就跟她,我沒辦法做你媽,你看誰好就讓誰做你媽。


我就特別怕她不要我了。


在這個家庭裡,媽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不見Y的存在,不關注Y的感受。這時候的Y就得不到重視,並在隨時被拋棄的邊緣。媽媽的每次不開心,對Y來說,都是一個噩夢一樣。


Y接著說:


我是獨生女,但依然是重男輕女的受害者。我生下來就是個女孩子,可我爸媽是公務員不能再生了。我爸爸是家裡的長子,他們希望再有一個孩子,但是沒有辦法再要了。


我媽媽經常說的是: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留在這個家裡。要不是當時我堅持把你生下來,你連見太陽的機會都沒有。


Y覺得既虧欠,又恐懼。她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媽媽能抱一抱自己,能告訴自己我是女孩,但依然值得被愛。


所以Y從小就特別乖,儘量哄媽媽開心,證明自己即使是個女孩,也很有價值。


因為生的是個女孩,讓我爺爺一直不滿意,導致我媽媽名字沒辦法上墓碑。我媽媽一直耿耿於懷,我也就從小跟著一起討厭爺爺。


我問Y,那爸爸呢?


Y說,爸爸就像個隱形人。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媽媽。他們從小就吵,爸爸也不太喜歡回家。


-03-


Y對媽媽既恐懼,又恨。覺得:既然生了我,為何不愛我。


我對Y的遭遇也感覺很悲痛。我跟Y說:可是,她拿什麼來愛你。


一個女人,嫁到另外一個家庭裡。她就認為自己屬於這個男人,屬於這個家了。可是這個家卻不接納她,原因竟然是——生的女孩。這是她能決定的嗎?


“名字沒辦法上墓碑”,這是怎樣一種體驗呢?


這個直接等同於在族譜上沒有你的名字,死了不能安葬在祖墳旁。等同於一個人說愛你然後你相信了他付出了一切,可是他不能給你一個名分。


她在這個家裡,可有什麼歸屬感嗎?


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居然也不支持她。在這個家族裡,自己真的成為了一個被邊緣化的人。


她也嘗試過爭取,嘗試過努力,嘗試過照顧好每個人,嘗試跟男人吵架希望得到一點愛,可每次的努力,都會換來男人的更不願意回家。


一個女人,過到這種地步,她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


Y說,她不喜歡可以離婚啊。那個年代,她用什麼勇氣來支撐自己離婚呢?是夫家會同意,還是孃家會同意?我們又有什麼資格,期待她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有這個勇氣呢?


在媽媽的原生家庭裡,她又是否被重視過?


對她來說,代價最小的出路,其實是把Y墮胎掉,或者殺死丟掉,然後重新生一個兒子。可她沒有那麼做。為什麼呢?


這就是她最底層的愛。


她在如此艱難的情境下付出著,也抱怨著。作為母親的部分,她不會拋棄Y。但作為人的部分,她沒有辦法重視Y。


一個人沒有給你想要的重視,不代表會拋棄你。


-04-


看起來這個家族中,強大的是爸爸和爺爺,他們像是是食物鏈的頂端,決定了媽媽和Y的命運。


爸爸如果真的愛媽媽,就會寵愛媽媽,就應該站起來,不顧爺爺的反對,強行給她一個名分。或者站在媽媽一邊,不要認同爺爺的重男輕女。可讓爸爸反對自己的爸爸,這個有多難呢?爸爸的不能反抗,是現在才開始的嗎?


可有誰給過他,站起來的力量嗎?


有這麼權威的爺爺,你就知道爸爸的童年。在權威的威脅下長大的孩子,拿什麼來反抗?


Y特別想要兒子和老公的關注,所以會暴躁。那媽媽呢?媽媽也是亦然,媽媽極度缺乏關注和愛,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索取。那這對爸爸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 一面,是爸爸的權威壓迫。


  • 一面,是老婆的暴躁壓迫。


兩個都不敢得罪,也都沒有力氣得罪,於是只能逃避。


他能做的,就是習慣性地拉著老婆跟自己小時候一樣,別計較,忍一忍就過去了。這是他熟悉的應對模式,可這一“別計較”,恰好會再次激活老婆不被重視、被排擠的體驗,再次變得更加憤怒和暴躁。


有人可能會覺得這個男人沒勇氣,沒骨氣,嫁錯了人。


可是你給他保護你的力量和支持嗎?

用你的否定、暴躁、吵架,讓他站起來嗎?

用跟他爸爸一樣的方式,逼他站起來嗎?

這種求愛的方式,換個男人真的有用嗎?


這個媽媽也不會用別的方式求愛,正如Y不會用別的方式向老公、兒子和他人求愛一樣。她沒學習過,也沒人教過。


爸爸也是一個被邊緣化的人,老婆天天嫌棄自己,爸爸是個威嚴的人很有距離。自己雖然跟著這個家姓,可是他有過話語權嗎?有人關心過他嗎?


-05-


爺爺壞嗎?


總是很嚴肅的人,一定是內心缺愛的人。沒有人逗他笑,所以他不會笑。沒有人溫暖他,所以他只能冷。所有人都怕他,敬他,可就是沒人愛他。


要突然學會體貼一個兒媳?


要違背祖宗的傳統,把兒媳的名字刻在墓碑上?


電視劇《那年花開月正圓》中周瑩的原型,是一個晚清富商,興水利、辦教育、助軍餉,借給慈禧太后錢,威震當時,一個人撐起夫家吳家一個家族,付出夠多吧。


然而,她死後還是進不了吳家陵園,只能在陵園以東200米的地方安葬,這是多麼被邊緣化的結局。


原因只是——雖然你很厲害,但你沒生兒子。


到現在當然沒這麼誇張了。但這個故事可以讓人感受到,集體潛意識中的重男輕女是多麼嚴重。


爺爺那個年代是怎樣的,他所處的家族環境是怎樣的。他有沒有勇氣甚至有沒有意識,去打破這個規則?


他也許想過這些,也許沒有想過。也許他只是跟著自己的感覺,順從了系統的動力,順從了家族。


-06-


放到個體身上,每個人都有太多可以改變的地方。


對爺爺來說,如果能破舊出新,大改家族之風,生兒生女都一樣接納,一樣授予“死後刻在墓碑上”最高級別的接納,那這個家族就會和諧起來。


對爸爸來說,如果能識別老婆的暴躁是為了求關注,能為了愛的女人對抗爸爸和家族,也會為後代提供一個良好的避風港灣,成為一片天,一棵大樹。


對媽媽來說,如果能夠學會坦誠面對自己的需要,真誠跟爺爺劃清界限,能夠接納自己,而不執著於要這個家族的接納,就可以活出新時代女性的獨立特徵,一生瀟灑。


對Y來說,如果能坦然釋懷小時候不被愛的自己,能看到媽媽給的力所能及的愛,能坦然面對自己內心被照顧的需要,也會不一樣。


所以每個人都做得不夠好。


但放在系統的角度,每個人都已經盡力了。在他們當下現有的能力、資源、環境之下,已經做到最好了。


在關係裡裡面沒有誰對誰錯,每個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有著自己的哀傷和無奈。


你想要媽媽的認可,可誰曾去認可過她。你想要伴侶的支持,可誰曾給過他支持。你想要別人愛你,可別人是否又曾被愛過。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


多一點覺察,少一點執著。在別人不愛我們的那一刻,我是否可以去愛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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