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以小見大”,是藝術、文學常用的表現形式。

從朱自清《背影》中的“橘子”,到許地生的散文《落花生》中的“花生”,都是通過對微小事物的“渺寫”,來展現大故事、大背景。無獨有偶,在92屆奧斯卡獲獎影片《寄生蟲》中,也是通過對“一貧一富”兩個極端家庭的刻畫,深刻剖析了社會上的階級與貧富現象。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我們不僅可以從影片的名字《寄生蟲》中窺見導演“以小見大”的藝術理念,甚至在許多的“意象元素”中,也可以看到“象徵意義大於實際內容”的藝術表現。如象徵“往上爬”和“向下沉”的階梯,便多次出現在主人公們“行善”或“作惡”的場景之中。還有多次出現的蟑螂、灶馬、蒼蠅等,其實都是“寄生蟲”的象徵。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多次出現的“電梯”隱喻

同樣作為中國畫的常用表現手法,國畫中的“以小見大”更像是一種“詩意化”的藝術境界,展現了中國畫中的“人文之美”、藝術家的“思想境界”。

1/中國畫之“渺寫”:以小見大的藝術

“以小見大”是中國畫藝術中的常見藝術表現手法,畫家通過選取具有概括性或典型性的物象作為繪畫的主題,以達到詮釋藝術家思想感情的目的,實現與觀畫者的“思想鏈接“,形成詩意化的境界。

回顧中國畫發展歷程,直到中唐之後,“以小見大”的畫面藝術處理形式才逐漸形成;並在兩宋時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其中最足代表性的,當屬南宋時期的馬遠和夏圭,史稱“馬一角,夏半邊”。這兩位藝術家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其在畫作構圖上,往往留有大面積空白,取畫面一角描繪“寒江獨釣”、“溪山小景”,以一小微塵展現無邊風光。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宋·馬遠《寒江獨釣圖》

“以小見大”的底層哲學

“以小見大”這種“渺寫”藝術的蓬勃發展,是託生於中國道禪、理學思想的發展的。“一花一世界”的佛學思想與文人意識的崛起,成就了這一美學,推崇簡約明瞭的形式美感以及悠遠、純淨、淡逸之美。而這一時期,“理學”的誕生也催化了“以小見大”藝術形式的進程。作為北宋時期出現的全新社會思潮,其重要理論之一便是“格物致知”,朱熹認為: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至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要求人們去探究客觀事物並發現其背後規律。

反映在中國畫的創作上,便體現為藝術家們追求的物象之“真”,其中以對“渺小”之“描寫”最長。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宋代畫家們專注於大自然中的一枝半葉等細微情態的變化,以“特寫鏡頭”的形式,力求精細刻畫出物象的真實形態。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宋·牧溪《六柿圖》

在中國對日本影響最大的畫家,南宋牧溪的畫作《六柿圖》中,我們品讀出這樣的“禪”與“理”。畫作僅簡單描繪了六個柿子,通過用在每個柿子上不同的筆墨、虛實、陰陽、粗細間的靈活運用,使作品呈現出靜物作品的“隨處皆真”的境界。

可以說,對物象本身的“探究”態度,與通過“微觀”來反映“宏觀”的理念,是“以小見大”藝術得以滋長茁壯的文化土壤。

中國畫裡“以小見大”的三種藝術形式

1.以“小景”觀“大景”

南朝宋代宗炳《畫山水序》所說:“豎劃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里之迥。”

中國山水畫最擅於取自然之“小景”,通過筆墨的皴擦、濃淡等手法,反映藝術家胸中意境與詩意,是以“小景”觀“大景”的代表。

宋代畫家夏圭所繪的《宋溪泛月圖》中,僅以近景的幾株松樹,中景的漁翁小舟,與遠景的明月高懸,以簡潔的用筆,渲染出煙波浩瀚、水天一色的深遠意境。而邊角剪裁的構圖,空靈巧妙,極富詩意,顯示出畫中所含蓄的藝術魅力。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宋·夏圭《松溪泛月圖》

2.“小生活”照見“大社會”

對一個人的描寫即是“渺寫生活”,對“兩個以上的人”的描寫,即是“渺寫社會”。中國畫裡,常常通過對具體的、生動的藝術物象的描繪,真實再現社會生活圖景,並通過鏈接觀眾的思想,在一定層面反映某一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風尚、宮廷生活與階級狀況,通過對“小生活”的片段描繪,照見彼時“大社會”的狀態。

唐代畫家張萱所繪的《搗練圖》中,便細緻地描繪了12位唐代城市女性在搗練、絡線、熨平、縫製勞動操作時的情景,並按勞動工序分成搗練、織線、熨燙三組場面。不僅生動展現了唐代的風土人情,更記錄了彼時“女性審美”與“衣著打扮”等多維度的社會姿態。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唐·張萱《搗練圖》

而北宋畫家張擇端所繪的《清明上河圖》,則是通過對無數“小生活”的描繪,構建了一個生動繁華的“大社會”。在五米多的畫卷裡,描繪了大量的人物、牲畜、車轎、商鋪、房屋、城樓等,反映了北宋都城東京的城市面貌和當時社會各階層人民的生活狀況,是一幅帶有憂患意識的“盛世危圖”。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局部

3.從“小物件”窺“大主題”

中國畫是極講究“天人合一”的,因而中國畫中常常出現“託物喻情”的表現手法。藝術家們筆下的“小物件”,並不是為了表現其形態之美,而是將其作為人格的象徵,以小事物藉端託寓,象徵其背後的思想境界。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畫家,當屬八大山人。在其所繪的眾多物象中,常常通過簡單幾筆便勾勒出物象,而更為吸引人的是其所描繪物象的“白眼”,代表著作者不屑世俗眼光、淡泊清雅而又萬般無奈的生活態度。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明·朱耷《魚石圖》局部

除此之外,中國畫中還有許多“極富寓意”的“小物件”,如象徵“君子氣節”的梅蘭竹菊等植物。如清代書畫家鄭板橋的《竹石圖》,便通過對竹子的“靈魂刻畫”,展現了藝術家虛心亮節、瀟灑挺拔的君子風度。

從渺小《寄生蟲》裡的大社會觀:微觀至中國畫以小見大的藝術表現

清·鄭板橋《竹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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