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不能拒絕的愛叫做婆婆的愛,太沉重

婷子是我的閨蜜,她和丈夫經營著一個淘寶店,不過這幾年的效益並不好。除去房租店租孩子的學費等固定開支,生活並不寬裕。幸好婷子遇上個好婆婆,幫他們做飯帶孩子,還經常幫補家用,夫妻倆才能喘上一口氣。

今年由於新冠肺炎肆虐,他們也只能延遲開工。昨天給她打電話,我感覺她情緒有點低落。聊著聊著,她才把這段時間壓抑在心裡的擔憂一股腦倒了出來:

因新冠病毒橫行,我們一家子已經宅在家裡十幾天沒出門了。哦,不,嚴格意義上,我婆婆隔個三兩天就要出門買菜,照顧我們一家的飲食起居。

除此之外,婆婆還有一份工作。她是我們小區裡的清潔阿姨之一。她的工資不高,但是時間很自由。每天上午6點半前,她已經拖完整棟樓,正好可以趕回來給我們做早餐。對於早餐後她的時間安排,以前我其實不太清楚的。因為吃完早餐,我已經去上班了。

我也習慣了傍晚6點半到家時,準時吃上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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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接近完美的媽媽。她不會像我親媽那樣嘮叨我,干擾我的判斷,完全不會干涉我的私生活,卻會準時無誤地給我們提供最需要的一日三餐,水準很高的那種。

吃飯的時候,她會把雞腿上面最滑的那塊雞肉夾給我;我回來晚了,留在飯鍋裡的飯菜肯定是熱的——大多數時候,如果我不是特意打電話告訴她我會晚回,不要等我回來吃飯,她都會等到我差不多到家才開始炒菜,因為這樣出來的菜口感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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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無需跟旁人對比,我都知道她是多麼完美的媽媽。關鍵在於,她做的這一切都是出於對家人的愛。而我是她的家人。

她說那份工作很自由,活也輕鬆——只要每天早上花一個多小時拖完樓層,下午再花一個小時收完垃圾,其餘所有的時間都是自由的。只要做完事情,就可以回家了。

這份工作還有一個吸引她的地方,就是負責的那棟樓廢品歸她所有。她說:“你別說,每個月光廢品都能賣一千多塊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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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賣廢品的錢,她全部用來給我們買菜。我跟她說:“媽,這些錢您留著吧,別用來買菜了。買菜的錢我給您拿。”不過她總是笑笑,說一家人誰出都一樣。我就只好隔段時間就給她拿個幾千元,有時她會收下。畢竟物價飛漲,一千多塊錢一個月餐費,肯定是不夠的。

我和老公都讓她在家裡休息,不要出去上班了,她不肯。她說:“再幹幾年就不幹了。現在我還年輕,還能幹得動。也好存點錢。你們創業也辛苦,而且家裡開銷那麼大......”她沒有再說下去。

我們也明白,創業幾年,算不上成功,我們也是苦撐罷了。她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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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去找個輕鬆點的活?每天跟垃圾打交道,又髒又累。現在您跟爸身體好,就是對我們最好的支持了。”這樣的勸說,我和老公都不知道說了幾回了,可她總是不聽。

按她說的也有理,哪有輕鬆又賺錢的活?何況這個活就在家門口乾,時間又自由,能按時做飯。再找,也找不到那麼合適的活了。

勸婆婆放棄清潔員的工作再被提起,是十幾天前。

那時我們剛從老家回到廣州。記得那天是大年初三。表妹說:“你們真的要回去嗎?聽說廣州(疫情)已經鬧得很兇了哦。”

當時我看了一下新聞,官方公佈的數據裡,廣州是僅次於武漢的確診病例最多的城市了。這種時候,說保潔員這個崗位是高危行業半點都沒有誇張,但婆婆對此絲毫沒有感覺。

我們給她看新聞,又給她扒數據,目的只有一個:讓她放棄這份高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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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們領班老何說了,這次肺炎是有人故意下毒。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可怕的。你們看,今天我去買菜的時候,看到很多人都沒有戴口罩呢。小區樓下有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每天還在小區裡跑步,同樣是沒戴口罩。”

無論我們怎麼說,她都不肯妥協。我明白,她是怕這個時候放棄工作,疫情過後想再找回這份工作,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媽,您想一下。這個肺炎傳染性那麼強,我們小區的流動人口又多,您根本都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回來的,接觸過什麼人,實在非常危險。管理處給您發的那個口罩,居然讓您用2天。這一點都不靠譜。口罩的使用有效期只有4小時,他們連這個都不告訴您。再說了,這個病就算染上了,也有14天的潛伏期。一旦家裡有一個人染上了,全家都完了。您看,現在兩個孩子也天天在家,萬一家裡有病毒,他們也不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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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最後2句話打動了她。她沉默了很久。過了一會兒,她說:“要不你幫我給老何打個電話辭職吧。”

辭職後,我們在婆婆手機裡安裝了麻將遊戲,省得她覺得宅在家無聊。我們也怕她還惦記著那份工作。

婆婆每天除了做飯外,沒事就刷美食視頻,就著有限的食材給我們變著法子做好吃的。娃繼續著每天做作業看書玩遊戲刷電影的日子,我和老公除了分工合作輔導兒子的作業,也在家裡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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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每天關注疫情的進展,兩個娃都對新冠肺炎有了更多的瞭解,他們從一開始的嚷著想出去透氣,到現在乖乖宅在家,還提醒每個要出門的家庭成員記得戴上口罩。

至於口罩,因為一直沒能買上,我們只能自己看著視頻自己做。婆婆對於做口罩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看著十數個做口罩的視頻,結合她自己的思考,她做出了四五個版本的口罩。她說:“多做點好備用。”

我知道,她是覺得有點無聊了,想找點事做。從疫情爆發至今,不得不出門的時候,就是婆婆做的口罩保護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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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隔幾天出去買一次菜,每次回來都聽見她唸叨著:“搞小區園藝的老張真的很不講究,每次口罩都是隻蓋住嘴巴,連鼻子都敞開著,這樣根本不管用的。還有那個腦筋有點不清醒的小李,管理處給他發口罩,他居然不要,唉......我提醒他要戴口罩,他一溜子就跑了。”

“今天去買菜,我看到有些販子口罩都用得發黑了都還在戴,也是隻蓋嘴巴不蓋鼻子。我跟她說‘你們附近都有確診的了,你們還不注意點?口罩只遮嘴巴不遮鼻子,根本不管用。’她這才慌慌張張地提醒他老公戴好口罩。”

她每次出門回來,總會像這樣跟我們嘮叨很久。而每次說完,我都感覺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這次回來一進門,她就說:“今天我跟老張那兩口子說,要戴上口罩,你猜老張老婆怎麼說?她居然說‘在哪裡死都是命。如果該你死,逃也逃不脫,不然你說這病毒是從哪來的?’你說,那些人怎麼都不當回事?”

對於這對老鄉,她尤其擔心。反正每次進家門,她準要嘮叨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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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說了她幾回,她還是頗有點耿耿於懷。最後,我只得說:“媽,既然他們不聽,就離他們遠點吧。你沒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可我這麼一說,她就沉默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才發現,婆婆又跑去上班了。

我覺得愕然,她不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已經明白現在的疫情有多嚴重了嗎?為什麼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要繼續這份危險的工作?

很快,我就明白了。

婆婆其實也像她那些工友一樣,覺得病毒離我們很遠,只不過礙於我們的小心謹慎,沒法出口反駁罷了。如果讓她在工作和全家的生命安全之間選擇,她當然會選全家的安全。但問題在於,她根本沒法把工作上的風險和全家的安全掛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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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看似遙遠的安全問題和每天面臨的生活開銷之間,生活是更加迫切要解決的問題。

可問題是,我們真的需要她工作來養活我們嗎?我們一直看不上“啃老族”,但是不知不覺之間,我們居然被變成“啃老族”了嗎?

高曉松父母說:“人要有一以貫之的世界觀。選擇了一種世界觀就要堅持用這種世界觀來行為處事,不能要自由的時候,把西方那套拿出來,要錢的時候,把東方那套拿出來,因為自己的利益和方便,兩種世界觀輪流使用。”

我還能怎麼說呢?第一次,我深深地厭惡自己沒有日進斗金的本事。如果我們賺錢能力很強,父母也不至於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出門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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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王爾德有先見之明,他早就說了:

“年輕的時候我以為錢很重要,現在我老了,才發現的確如此。”

“媽,其實您在家裡給我們做飯,已經幫了我們好大的忙了。要不,您把工作辭了,我給您算工資。”我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說出口了。

我也很希望能把話說得讓人舒服,哪怕我知道這話無論怎麼說都不會讓人舒服。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努力一下。

婆婆沒說話。

第二天,她繼續去上班。

連呼吸都擔心空氣不安全的日子,還是雷打不動地繼續著。

我把消毒酒精放在門口的書架上,提醒婆婆回來記得先用酒精噴手,出門記得把口罩戴嚴,離那些不戴口罩的人遠點。其他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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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這樣,明知不遠處就是危險的坑,但只要自己沒掉進那個危險的坑裡,哪怕在坑邊上游蕩,也難免存了幾分僥倖心理。也許,她也跟她的工友一樣,覺得“這都是命?”我沒法問。有些話,不能問出口。

生活不是戲劇,沒有那麼多的矛盾衝突你死我活,生活更多的是磨合。磨合很多時候是無聲無息的,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稜角早就被磨平了。

從老家回來到現在,已經18天了,還來不及在第一次的隔離期裡鬆一口氣,政府就開始號召全民開啟第二次14天的隔離期。

每天朝樓下看,路上的車少得可憐。小區對面的大潤發停車場,以前總是排著長龍,現在一眼看過去非常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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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盯著樓下那一排花圃發呆。我想,無論是什麼樣的災難,它們也只能留在原地。它們只有根,沒有腳,它們沒法逃。它們能識別空氣中的病毒嗎?如果病毒降落在它們的葉子上,花蕾中,它們會害怕嗎?會嫌棄嗎?

但是病毒通常極其害怕陽光,當太陽出來的時候,陽光是最先降臨在那些花花草草上面——無遮無擋地降臨。對於病毒來說,這樣的殺傷力是滿級的吧。花草的芬芳總是積極回應陽光的熱情。

既有相剋,也有相生——世間萬物正是如此環環相扣,實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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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啦!”婆婆喊道,打斷我的胡思亂想。我走過去,其他人早就坐在飯桌旁邊了。

“吃飯啦吃飯啦!”我笑笑,也加入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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