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武大櫻花爛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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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座城,我一直想去,卻未曾去過。


上大學的時候,由於學生沒錢,只好乘坐慢吞吞的綠皮火車南來北往。每年雖然只回一次家,但都會從寬闊的長江上經過兩趟這座城。經過長江大橋的時候,我總是伸長了脖子坐在窗口望向江面上的遊船,思緒已經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然後火車每一趟都在此停留十餘分鐘。我有時便會下車,購買一些便餐;站在月臺上,望著這形色匆匆的人群,我真想隨著他們出了火車站,到這城市隨性行走一番。


何況二十年來歲的年紀,腦海中也沒什麼正經事,大都是關於戀情、工作和未來虛無縹緲的想象——說不定在這座城裡有自己的戀情呢?愛一座城,娶一個人,為了她留下來在這裡工作,臨江擇一處寓所,終老於此,晨鐘暮鼓亦是不錯。諸如此類,那種美妙的憧憬就像碧藍無邊的江水,令我心中漣漪盪漾,嘴角泛起一絲輕輕的甜蜜。


後來自己留京混生計,每次坐高鐵路過,心緒變了,便漸漸忘卻了這一茬事。


這座城就是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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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別稱“江城”。這裡有詩仙李白被流放時期登臨黃鶴樓寫下的千古名詩《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江城”便由此而來;黃鶴樓上聽《梅花落》,五月時節,實在是一番勝景。更別說,漢口曾與北京、蘇州、佛州並稱“天下四聚”,又與朱仙鎮、景德鎮、佛山鎮同稱天下“四大名鎮”,成為“楚中第一繁盛處”,為全國性水陸交通樞紐,享有“九省通衢”的美譽——到現在亦是如此,我回兩廣,亦或從兩廣回京,終究也得經過貴地。


跟天下所有名城一般無二,武漢擁有輝煌耀目的時期,也有至暗墮落的歷史時刻。


這裡曾經被他國長期侵略踐踏,不少人淪為了亡國奴。其中1858年,由於"清政府與英國簽訂不平等條約《天津條約》,漢口被闢為對外通商口岸。以致在老漢口鎮的下游沿長江先後開闢了漢口英租界、漢口德租界、漢口俄租界、漢口法租界和漢口日租界五國租界這些租界獨立於中國政府管轄之外,在界內分別設置工部局、巡捕房、領事法院(庭)等迥異於中國政治體制的管理機構",雖然只是名目上聲稱“租界”,實際上,他國獲得了域外法權,這裡成為他國手掌之下盤剝掠奪中華利益的獨立王國。


這是武漢的恥辱,亦是當時四萬萬國人的恥辱。


天道輪迴,黑暗之後便是光明——人是嚮往安適生活的,這是人的天性。誰也不願長期淪為那沒有安全人身保障更沒有民族尊嚴的亡國奴,武漢人喊出了他們的最強音。


於是,武漢的黎明到來了,“清宣統三年(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首義於武昌,宣佈脫離清朝,成立中華民國”,吹響了中華民族向現代化進程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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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武漢人,據1920年5月16日《日日新聞》報道,當時,“漢口人口為40萬人,漢陽8萬人,武昌31萬人”,也就是隻有區區近80萬人口;到如今剛好一百年之際,武漢全市常住人口近1110萬人,人口規模足足擴大了近十四倍。不管是千年黃鶴樓 ,變化巨大的戶部巷 ,盛景江灘與長江大橋,亦或者光谷步行街的燈光秀,漢街歐式建築品牌薈萃,還是路上許多街拍的漂亮小佳人,以及世人最愛的糊湯粉臭豆腐土豆圈和武漢熱乾麵,都讓人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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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人傑地靈,商肆繁華,摩天大樓高聳入雲,目力之下比比皆是,步入興盛時期,人們過上了國泰民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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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武漢這座城,中間還有一段屈辱的國恥歷史。


每當三月武大的櫻花綻放之時,可謂驚豔世人,引得無數人前往駐足觀賞。而這櫻花,眾人皆知,其是日本國花,便與這國恥存在無法忘卻的勾連。在1938年至1945年間,武漢被日本侵佔,淪為日本駐軍司令官舍等,日本高橋少將由於思鄉心切,將其國花櫻花二十八株移種於此,並拒卻武大留守教員湯商皓的栽種梅花之念。


所幸由於湯商皓與鈴木光子跨越國別與民族的愛情,保護了武大的校舍,也留下這歷史滄桑的見證——櫻花。


櫻花無罪,但那時的人有罪——那段歷史,成了武漢人不可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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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花相似,只是人不同。


後來,中日恢復建交,武大又種了象徵中日友誼的櫻花,以致武大的櫻花林規模更為宏大,成為遊客們春遊的絕佳去處。



有一所大學,初中臨近畢業時,便在自己的腦海中盤旋過。想著考上高中之後,努力一把或許便可去報考這所學校。


時過境遷,卻未曾上過,這是少年時未圓的一個夢;這個夢像丟失的魂魄一樣,遺棄在歲月的風色裡。


但我一直還是想要去看看——這便是武大。


眾人多說,武大櫻花雖美,只因武大而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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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北大一位交好的小齡同學去了武大讀研究生,那個時候,想著有些事情,有些心願,總有人在為你完成;何況終於有個免費的帶路人了,亦是好事。我常常看她的朋友圈,等著發佈武大風景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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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幾年過去,終究未成行——這成了未遂的遺憾。



2020年,春天已來,武大三月的櫻花也將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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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2020年春節期間的新冠肺炎疫情,武漢是發源地,以致武漢在歷史上第一次封城。生活在武漢的人都隔離在家,使人已無觀賞櫻花的心緒。畢竟武大櫻花之美,更在於那裡的人亦美。教授也好,同學也好,白衣天使也好,作家也好,亦或者那裡的小朋友也好,若無你們,武大亦無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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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都不能缺;是你們守護了櫻花,守護了武大,守護著武漢,守護了那份人心純質止於至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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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各地的人,都在奮力的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成千上萬的醫生和人民子弟兵積極奔赴武漢,馳援武漢人,畢竟武漢病源不除,這場大戰便無休止。國際社會亦如此,日本也送來救援物資,上書“豈曰無衣, 與子同裳”、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可謂鑑古寓今,——或許這是新的櫻花寄語,寓意著新的中日關係。


而這一次疫情,自然也是武漢城的一次新生;每一個生活在武漢的人,那些失去親人的人,那些一家幾口經歷生死考驗的人,那些奮不顧身衝在一線的人,那些即使隔離在家裡惶惶不可終日的人,那些不能回到武漢至親身邊的人,都在經歷一場心靈的洗禮和重建。不管是武漢作家提出的要重新認識魯迅提出的國民性,還是專家們所思考的制度完善性,掀開中國甚至人類向微生物病毒宣戰保衛生命的新歷史。


這場疫情終究會過去;日本有一個“物哀”的美學詞,萬物都會傷逝,那也是一種美——萬千櫻花終零落,人間有你更勝春,即使沒能看到今年的櫻花亦無所謂。我更在意,山川無恙,你身安好,縱使風雪素裹亦是人間四月天。


未曾謀面的朋友,活著,扛過這個春天,在武漢等我看來年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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