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幾天前,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落幕,韓國電影《寄生蟲》一舉創造歷史,成為首部非英語電影奪得最佳影片大獎!這可是近一百年來奧斯卡獎的頭一遭。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去年5月份,《寄生蟲》獲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就已經引來了一波熱議,奧斯卡封神後熱議更多:韓國電影是怎麼創造奇蹟的?同屬東亞文化圈,中國電影路在何方?本文從電影出發,聊聊電影裡“寄生蟲”這個概念。

一、貧富階級鴻溝

香港真人秀節目《窮富翁大作戰》有一期邀請了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富豪田北辰參加錄製,體驗一週時薪僅25港幣的底層環衛工生活。在“變形”前,出身名門望族的田北辰始終堅信窮人與富人的差距在於鬥志、努力和遠見。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這也是節目組一直要討論的話題:窮人註定一輩子受窮?富人註定天生位高權重?窮人與富人的差距在哪裡,是靠雙手,靠自己,還是社會資源分佈不均?擁有哈佛大學高材生、縱橫二千集團G2000和U2服裝品牌創辦人和主席等多項光環的田北辰,帶著他的信念、經驗和滿滿的自信開始了挑戰。

結果,原計劃一週的體驗時間,因不堪重負,田北辰僅撐了兩天就選擇了退出。原因很簡單,在這樣一個生存都時刻受到威脅的社會底層環境中,根本沒有空間思考長遠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下一頓的水和麵包而打拼。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他“賽前”加滿的鬥志,僅用了兩天時間就消耗殆盡,至於曾經做出的規劃,更是天方夜譚。通過節目,田北辰反思了很多,在這兩天裡,他絕望地發現“來來回回都是死衚衕”,他最終承認:在強弱懸殊的情況下,只有弱者越弱、越來越慘。

這個情景與電影《寄生蟲》形成了深刻的呼應,無論是竭盡所能向上攀爬也生性善良的金家,還是來自上流自願體驗墜落的田北辰,都證明著一點:身上的汗味可以擦除,地下的氣味已融入血液。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寄生蟲》裡的富豪樸家,永遠走的都是帶三條狗也可以歡快上樓的樓梯;金家回家的路,是滂沱大雨下永無止境的“敖德薩階梯”。樸社長與太太的情趣,是在沙發上都可以順時針的優雅前戲;前管家的性生活,只能是在陰潮地下室裡解決需求的閃電戰。

在公司與家庭的忙碌中,樸社長舉止從容,以儒雅禮貌示人;前方一次貨車變道,金基澤下意識的粗口暴露了身上的氣味。

人與蟲、樸家與金家最大區別在於:這種社會性下無法抗拒、不可逆轉的階級鴻溝。它甚至不以人的道德或能力為轉移,奉俊昊就用這樣一部現實主義影片無情刺破了追夢人心中的烏托邦,轉身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供人在寒風中自剖式孤賞。

二、“寄生蟲”是褒義還是貶義?

《寄生蟲》的英文原名是Parasite,Parasite翻譯過來是“寄生蟲”,即便這個稱謂飽含貶義,但電影也沒有用一種俯視的、批判的視角表現金基澤一家。

電影中,老爸金基澤在轟趴之夜也在牽掛:被整走的司機現在有沒有新的工作,老媽忠淑面對萬般懇求的前管家文光也會動起惻隱之心,還有基宇和基婷兄妹倆對家庭和親情的守護。

在人物設定上,電影並沒有把寄生一家放在違背倫理道德的社會對立面,而是試圖用一種客觀的視角展現這一複雜的動態。金家為求生計對樸家以及司機、管家動用的伎倆,與其說是主觀惡意,倒不如說是社會中殘酷生存法則的血淋淋復刻。熱帶雨林中的植物也會為爭奪陽光和養分而互相絞殺,在有限的資源下,任何生物都會做出本能的排他反應爭奪寶貴的生態位。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對寄生一家的相對平視態度僅作為電影最基礎的情感鋪墊,即闡述金家所作所為存在生存法則的合理性,僅此而已。在這個大前提下,電影才可以深刻地探討當今社會存在的階級性,因為平等視角下揭露的現實才足夠赤裸,足夠震撼。

韓國電影從來不缺乏對時下社會問題的暴露與針砭,巨大的生活壓力與狹小的生存空間使得蟻居中的大多數底層人被精英階層遠遠甩在身後,這段貧富距離甚至可以用光年衡量。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電影通過“氣味”這一抽象又具體的事物區分兩種天壤之別的社會階級。金家可以擁有體面的工作,閃耀的身份,甚至無差別地居住在豪宅之中並享受樸家的同等生活,當金家四人沉浸在平步青雲的自我陶醉中時,樸社長自然察覺到的氣味,瞬間澆滅了金家剛做起的美夢,傾盡心血打造的空中樓閣在真正上流氣息的比照中頃刻間蕩然無存。

這是金家永遠無法偽裝的氣味,就像在空置多日的房子中逍遙快活的蟑螂突然遇到了回家開燈的房主人,一切虛幻生活都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相形見絀的醜陋。

金基澤最終殺死的樸社長,實際是在樸社長身上看到了折射出來的倉皇不堪的自己,這是他無法接受的現實,這種現實使得金基澤惱羞成怒,脫去外衣,原形畢露。這一幕把電源推向高潮,金家經歷無數磨鍊與掙扎,終究抵不過不可抗拒的命運。

三、《寄生蟲》的勝利,也是奧斯卡的勝利

作為一部類型片,《寄生蟲》存在著明顯的“韓式特徵”。比如基宇與多慧的師生戀,雖然也是劇情需要,但二人發展過程還是難以擺脫韓劇常見的愛情橋段。還有“南韓”電影特別中意的政治諷刺,文光將手機發送鍵比作“北韓”導彈發射按鈕,並且帶有極強調侃性地模仿“北韓”革命腔女主持,包括整部劇情所講的貧富階級,都在含沙射影地指向當今南北韓的差距。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另外在劇情上,高潮階段的處理有著明顯地戲劇化,甚至有些超出現實情況,最明顯的是:一直髮揮正常演技在線的基宇,會突然受到刺激拿起石頭去地下室解決問題,有些刻意而為之。

但是,在這部電影散發的光芒面前,這些都稱不上缺點。電影的深刻之處不僅是對當下社會階級性的探討,因為此類社會題材的電影並不少見,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它不留情面地揭示了社會性的血腥殘酷的一面,它擊破了政客的雞湯式謊言和民眾聊以自慰的勵志夢,展示了一個在理想條件下仍然是血淋淋的現實社會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寄生蟲》是個充滿活生生隱喻的現實故事,其間閃動著寓言式荒誕光澤。奉俊昊揮動貧富差距的利刃,一刀劈開赤裸裸的社會階層皮囊,透出的鮮紅色如此觸目驚心。

帶著滿身窮酸味用盡全力想方設法蠶食上游空間的底層貧民;掌握社會資源表面不失禮數骨子裡居高臨下的傲慢上流人士,二者擁堵在既似天堂、更似牢籠的豪宅空間,衝撞出一波波強韌的戲劇張力。

電影前半段成功行騙情節產生的喜劇氛圍,後半段角色矛盾逐漸堆積直至大爆發的驚悚乃至恐怖氣息,均營造的非常成功,觀感層層遞進,極富嚼頭!

“寄生蟲”的悲劇,是富人的錯還是窮人的錯?


片尾,觀眾們緩緩沉浸在一片光明溫情的俗套結局中,正為主人公一家人終於熬出頭的命運嘆息,鏡頭忽然來個180度大調頭,人們剛剛入口一枚充滿虛幻希望的果實,還未及嚥下,便被冰冷現實用一記響亮的大耳光狠狠抽了出來。

今年的奧斯卡,《寄生蟲》的勝利,也是奧斯卡的勝利。這表明:奧斯卡勇於打破陳規,追求技術性,藝術性和觀賞性平衡並重的特點,《寄生蟲》實至名歸。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