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返城的人:北京,北京

記者手記 | 那些返城的人:北京,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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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這麼嚴重,還是不要去了。”

當梁芳向姐姐說出要返回北京的打算時,姐姐擔心地說到。梁芳的老家位於河南省汝州市的一個小鄉村,這裡從1月26日就已經開始“封村”。

按照公司最初的通知,她要在1月31日返回北京上班。但受疫情的影響,北京市政府發佈通知要求:除必須外,北京市所有企業單位推遲至2月10日上班。

相應地,梁芳所在的公司也推遲了集中辦公的時間。從2月10日到2月16日,公司要求所有員工在家遠程辦公。作為公司唯一的法務,梁芳每天都要審核公司的合同文件。

然而由於春節回家沒有隨身攜帶電腦,這項看似簡單的工作操作起來也變得十分麻煩,她最終決定還是要儘快返回北京。

從家到當地火車站不足10公里的路程,卻成了梁芳返回北京最大的障礙。由於很多村莊已經封路,即便是電動自行車也無法通行,梁芳最終用了1個半小時才到達火車站,而正常情況下只要20分鐘左右。

2019年年底開始於武漢的新冠病毒疫情,在全國各地迅速蔓延。鄉村封路、列車停運、航班取消,對眾多像梁芳這樣的北漂來說返回北京之路變得異常艱難。而出於對自身安全的擔憂,他們也不願過早離開家鄉,可最終的決定權卻不掌握在他們手中。

回還是不回呢?

“生命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梁芳知道姐姐已經生氣了,由於父母已經去世,姐姐成為了梁芳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在姐姐看來,呆在村子裡要遠比去北京安全。“村裡不僅把路給封了,而且各個路口還有專人把守,嚴禁陌生人進出。”梁芳向《商學院》記者說到。

這種看似簡單粗暴的做法,成為了阻斷疫情在鄉村蔓延的最有效手段之一,也給了村居極大的安全感。但與此同時,也給梁芳這樣需要返回城市工作的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其實我個人也覺得還是呆在家裡最安全,但沒有電腦工作起來真的不方便。”梁芳表示。在梁芳公司的安排中,會根據工作的具體性質,從2月17日起一部分員工要在北京集中辦公,其餘的則可以居家辦公。為保證集中辦公員工的安全,屆時公司會安排專車接送員工上下班。

最初,梁芳計劃在2月17日乘坐從鄭州出發的高鐵前往北京,但隨著疫情的擴散,梁芳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安。“我退票了好幾次,內心一直在糾結。”梁芳說到。

從工作性質來說,梁芳完全可以在家遠程辦公,因為她的主要工作是審核文件合同,用手機也可以完成,但卻要麻煩領導幫忙修改文件的格式。

“到北京之後,還要隔離14天,還是早點去吧。”2月13日,梁芳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車。一度處於糾結狀態的不只是梁芳,儘管公司要求2月9日必須返回北京,家在陝西的郭帆還是不想離開家鄉。“一是擔心沿途會接觸跟多人,存在被感染的風險,二是擔心到北京後的吃飯問題。”郭帆說到。

“我平時在北京都是吃外賣,自己基本不做飯,疫情之下,外賣是不敢吃了,還要自己做飯。”郭帆進一步補充到。可隨著公司要求返程的日子臨近,郭帆決定在2月8日返回北京。

2月6日吃過晚飯,郭帆的一家人聚集在一起,他們要為郭帆找到一條最安全的返京路線。“最初想的是乘坐飛機返回北京,但是機場離我家太遠了,而高鐵站就在旁邊。”郭帆表示,“我們篩選高鐵車次的時候,主要考慮兩點,一是要經過的省份最少,而是要時間最短。”郭帆說。

全副武裝的歸程

2月8日,郭帆按時出發了。

按照家人的要求,她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口罩、帽子、手套、眼鏡,儘量不讓一寸肌膚暴露在外面。

由於提前已經給村裡說明過情況,再加上村子就緊鄰高鐵站,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郭帆僅用了10分鐘就順利到達。讓郭帆沒有想到的,在乘坐高鐵站時竟將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由於疫情的持續擴散,按照相關部門的規定,在進入高鐵站之前,先要測量體溫。在給郭帆測量體溫後,工作人員沒有讓她立即離開,而是要求她在旁邊等會兒。

“瞬間,各種不好的想法就從我腦子裡冒了出來。”郭帆向《商學院》記者回憶到。大概三分鐘今後,工作人員又把她喊過來重新量了體溫,這次讓才她進入高鐵站,郭帆懸著的心終於才踏實了起來。“可能是當時裹的太嚴了,導致體溫有點高,所以他們沒有讓我立刻進去。”她推測到。

由於離火車站較遠,梁芳的出行之路就沒有那麼順暢。在說服姐姐之後,梁芳決定直接乘坐從汝州到北京的火車,儘管全程需要12小時。“要坐高鐵的話,需要先乘坐火車到鄭州,然後再乘坐到北京的高鐵,這樣的話中間接觸的人太多了。”梁芳解釋到。

出發前,梁芳特意準備了一次性手套、帽子。“其實,就是不想皮膚露出來。”她表示。

由於各村的路早已經封了,表哥只能騎著電動自行車送梁芳到火車站。在出發前,他們瞭解到很多村莊不讓陌生人通過。為避免麻煩,他們只好專挑小路走。

“真的就像探險一樣,走著走著路就沒了,只好再重新去找路。”梁芳說到。原本20分鐘的路程,最終卻花了一個半小時。她開心的發了一條朋友圈,“翻山越嶺終於順利到達火車站”。

本來應該是座無虛席的列車,那一天卻是空蕩蕩的。列車員要求一排只能坐一個人,並且不要與其他人攀談。而梁芳所乘買的軟臥,那列車廂只有兩個人。她全程不敢和對方說一句話,儘管對方試圖和梁芳聊天。

12個小時,梁芳一口食物沒有吃,甚至連衛生間也沒去,她全程呆在自己的鋪位上,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盤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北京。“體溫36.8,正常,順利抵京。”2月15日上午8點,梁芳開心的在朋友圈寫到。

歸京之後

“又取消了。”家住山東的劉明向《商學院》記者抱怨。

這已經是第三次被取消車票了。已經在家呆了半月有餘,劉明迫不及待的想返回北京。但命運似乎是在給他開玩笑,車次總是被取消。家裡人也改變了主意,想讓他在疫情結束之後再返回北京。

“家裡人還是覺得村子裡最安全,”劉明說到。如今他還是在山東老家,每天通過線上處理各種工作。

但在郭帆看來,劉明的經歷是幸運的,在家裡最起碼有人可以給做飯吃。“在家裡,我媽每頓都會做好幾個菜,完全不用我管,而回北京之後還要自己做飯,真的太麻煩了。”郭帆向《商學院》記者表示。

“我連廚具都沒有,而在網上買的廚具遲遲沒有發貨,還是隻能吃外賣,但每次去取外賣,我都會很害怕,尤其是看到有外賣員被感染的消息。”來自山西的王琳向記者表示,她在1月30日就已經返回北京。

“對面小區就有一例確診的,現在我真的不願意出去,可還是要去買菜做飯。”2月3日從老家返回北京的孟璐無奈的向記者說到。但她所在的教育公司要求2月3日必須返京,儘管暫時不需要到公司集中辦公。

而在梁芳到達北京的前一天,北京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發佈通告,從即日起,所有返京人員到京後,均應居家或集中觀察14天。拒絕接受居家觀察、集中觀察等防控措施的,依法追究責任。回京前,須提前向在京所在單位及居住的社區(村)報告。

現如今梁芳已經無法自由出入,所需的日常用品只能通過外賣平臺來解決。

困擾他們的不只是吃喝問題,還有要呆在家裡辦公。“還不如到公司上班呢,在家工作基本上等於全天24小時待命,甚至週末還要工作。郭帆向記者表示。

“早上八點釘釘就開始響,一直到晚上十一二點。孟璐則抱怨到,”疫情還是快點過去吧,這樣一切就可以回覆正常了。”她繼續說到。

只不過,疫情的轉折點還沒有到來,鍾南山院士2月11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病例已經在一些地區出現下滑,預計峰值將在2月中下旬出現,4月前可能結束。

不過他承認,目前人們對新型冠狀病毒還有很多未知:“我們還不知道病毒為何有如此大的傳染性,這是最大的問題。”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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