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炳雙手託著彼岸走出車輿,立於車板上,仔細的端詳一陣:“都說九皇子的眉眼生得最是好看,並非虛言。”
又看見霍然然塞進襁褓中的那半塊玉玦,用手指勾著金線取出,再端詳玉玦一陣:“可惜了,九皇子您生錯了地方!”
說完,又將玉玦塞回彼岸襁褓之中:“玉玦就留下來吧,也算是給九皇子您留個念想。”
再道:“下官也是領命辦事,還望九皇子勿怪!”
他身邊的那些親兵,不明白都尉為何要多此一舉。
難道一個才滿週歲的嬰孩,能夠聽得懂他的言語不成?
但也無人敢予以置喙,只是默默的看著...
自始至終,都是秦炳一人在喃喃自語。
秦炳說完“勿怪”之後,彼岸看見自己被高高舉起,猛然間又被狠狠摔下。
疾風灌入襁褓,呼嘯而過。
一名親兵說道:“這小子也真是奇了嘿,竟然不哭不鬧。”
就在死亡將臨之際,彼岸依舊未作任何掙扎。
而是想著,若知道自己只有一年的壽數,當初就不該為逃過那一碗孟婆湯,煞費苦心地去勾搭孟婆那小妮子。
雖然小妮子人是生得美豔,可畢竟是魂體,缺少活人的生氣...
自然也就不用鞍前馬後好幾年的拍那長髯判官的馬屁,這樣就算自己進入輪迴,也就不會帶著前世記憶。
更不會被那長髯判官塞進大唐的深宮之中。
做一個尋常的平頭百姓,雖然艱苦,卻是自在。
那判官還說什麼看在自己聰慧機警,勞苦功高的份上,送自己一份大禮。
他奶奶的,彼岸暗罵,這就是你個糟老頭子送給老子的大禮?
逃亡多日,彼岸早已做好將死的準備。
所以在死亡來臨前,顯得十分淡淡然。
一道殘影掠過!
在彼岸將要落地之際,一隻大手憑空而出,將其堪堪托住。
可謂是神兵天降,若是再晚上一息,彼岸可就真地要身死道消。
正當此時,一個嬌滴稚嫩的聲音遙遙傳來:“爹爹,這些傢伙實在太惡毒無臉,竟然連一個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去教訓教訓他們。”
彼岸覺得這聲音如同夜鶯,清脆悅耳。
又是一個清脆爽朗的聲音說道:“他們的確是該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十二名武夫惶惶然如臨大敵。朴刀緊握,勁駑平抬,時刻準備著給與敵人致命一擊。
秦炳拱手抱拳““不知是哪條道上的朋友?今日之事,你插手不得。”
“不過就是些禁軍的雜碎而已,能有何插手不得的?今日我上官羽偏要插手試試,你們又能奈我何?”上官羽輕蔑地冷眼看著一眾禁軍,高傲而又威嚴。
“霸氣!”彼岸暗暗讚歎一聲。
雖然看不見上官羽的面龐,但彼岸認為定是一位偉岸非凡之人。
同時也就知道此人名叫上官羽。
聞言,秦炳稍一皺眉,隨後大手一揮,十餘支箭矢就朝著上官羽激射而去。
同時,秦炳朴刀已經出鞘,寒光閃閃地奮起而襲。
箭矢射出的瞬間,彼岸又被上官羽高高拋起。
終於在飛到極致後,又開始快速下墜。
風聲再次呼嘯而過...
“他孃的,這是要將我摔成肉醬?”
心裡雖頗有微詞,但彼岸知道定不會是如此,不然那上官羽何需救下自己。
難道就只為拋得更高,摔得更慘?
上官羽將彼岸拋出之際,自己也自原地消失。
十餘支箭矢落了空,但戰事未停。只見那些親兵緊隨秦炳身後,同樣是朴刀出鞘在手,寒光閃閃。
只是這些武夫發現上官羽消失,再現身時,已經立身於眾人身後。
與此同時,一柄軟劍自上官羽腰間破鞘而出。
鏗鏘一聲!!!
秦炳驚駭莫名,正要轉身,卻聽聞數聲鏗鏘。
待聲音落盡,只覺咽喉一涼,鮮血順勢泌出。
秦炳不甘心地瞪大眼睛,身軀轟然倒地。
正在彼岸心猿意馬之際,戰事已經塵埃落定,又是一隻大手穩穩的將他拖住。
一股濃烈的血腥撲鼻而來,令其作嘔。
看來,彼岸在上官羽的手中想到,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
彼岸並不知道母親為何要將自己託付給霍然然帶出皇宮。
雖然不知,但也能猜到個大概。
帝王之家從來不會缺乏鬥爭,無論是宮闈之中,抑或朝堂之上。
尤其是這宮闈,沒有刀光劍影,卻是要比那些江湖武夫還要厲害,常常殺人於無聲無息!
若是天子清明,皇后豁達,或許還能活得稍稍輕鬆一些。
可惜當朝皇帝荒淫怠政,皇后更是一個善妒之人,膝下又無子嗣,此中兇險,不言而喻。
彼岸自輪迴到大唐皇宮,短短一年,便遭受過無數次的襲殺。
先是被下毒。
下毒不成又再是被創造其他禍端。
好在母親寧小婉足夠機警聰明,再加上有霍然然這個神秘人物在一旁暗助,才讓自己躲過一次次的災禍。
只是就在十日前,母親突然將自己託付給霍然然,趁著夜色出得深宮,一路逃亡,直至今日。
此中細事緣由,自己是一概不知...
彼岸安靜地躺在上官羽懷中,思來良久,卻是如同一團亂麻,索性便不再繼續去想。
只要自己還能有幸活著,來日再追根究底。皇帝又如何,老子也是沐浴過新世紀陽光的人,還是那孟婆的相好呢!
會懼你一個區區的封建帝王?
說起來,彼岸的前世十分普通,與尋常人等並無不同。
有著輕鬆恣意的美好童年,一路過關斬將地考上大學,談戀愛,畢業,參加工作。
普普通通卻又順風順水。
只是某個夜晚,當他在自己公寓的那張大床上睡下後,再次睜開眼睛,便來到一處掛著半彎殘月,灰暗深幽之地。
無數的鬼魅虛影晃晃悠悠,就像是電影特效。
站在奈何橋頭,看著那些妖豔的彼岸花,他用上很久的時間才確信自己原來是死了,並且下了地府。
只是別人的死亡都該有個理由——或壽終正寢,或飛來橫禍。
而他對自己的死亡卻是一無所知,反正就是死了,毫無來由。
莫名其妙!
在地府待上好幾年——當然,是地府的好幾年,世間過去多久他並不知道——先是勾搭上孟婆。
又整日裡為那長髯判官鞍前馬後,這才得到一個帶著前世記憶輪迴的機會。
可是說好的大禮呢?
彼岸此時有些憤憤然,恨不得揪住那判官的長髯啐他幾口唾沫。再惡狠狠的罵上一句:“言而無信!”
上官羽抱著彼岸走進車輿,將其放置在坐褥之上,又準備將霍然然的屍體搬出去。
彼岸這才瞧見,上官羽原來竟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五官生得恰到好處,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見他要將霍然然的屍體搬出去,彼岸捨不得讓這位護佑自己的好心嬤嬤暴屍荒野,便咿咿呀呀地叫喊著,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上官羽。
上官羽停下手中動作,彼岸就安靜下來。
上官羽再動,彼岸又咿咿呀呀地開始叫喊。
“你這小傢伙還真挺有意思,是想讓我將其好生安葬?”上官羽笑臉盈盈的看著彼岸,感覺非常怪異。
彼岸眨了眨眼睛。
上官羽臉上又露出一個笑容,煞是好看。
“奇了,說出去誰敢相信,你不過是個嬰孩而已,還能知道維護自己的恩人。也罷,既然你我有這樁機緣,今日便隨了你的意,我這就去將其好生安葬。”
說著將霍然然抱出車輿。
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這才走來,一身繡花羅裳,小臉粉嘟嘟的。眉眼間嵌著一朵紅色桃花,不知是胭脂點綴,還是與生俱來。
走進車輿,小女孩將彼岸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天色大亮之際,上官羽躍上車板:“若兒,可坐穩當了?”
“穩當了。”
小女孩應一聲。
隨著上官羽的一聲吆喝,馬車繼續踢踏著走了開去...
閱讀更多 十二釵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