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我總會把電影《霸王別姬》重溫一遍，這是我最愛的華語電影，沒有之一，這也是曾經華語影壇最輝煌年代中，一顆耀眼的明珠，每次觀影，都有不一樣的體驗，這就是經典的意義，讓我不斷回味，在一次次回顧時，發現新的內容。

<strong>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絕對是電影的靈魂人物，不過，在他風華絕代之下，其他主演配角也各有各的精彩之處，特別是鞏俐飾演的菊仙，彷彿是一抹濃豔明亮的色彩，讓人無法不為之動容。

在我看來，程蝶衣的結局不是悲劇，原著小說中，程蝶衣被時代打敗選擇苟且偷生，成了一個世俗懦弱的男人，而電影的結局是一種圓滿，因為他做到了從一而終，即使大夢已醒，他沒有選擇妥協勉強的活下去，而是做了他自己的虞姬，自己成全了自己。

然而，菊仙的結局終究沒有逃過悲劇的宿命，一個風塵妓女，本該忘情斷愛，逢場作戲，為了錢而生，然而，她卻相信愛，為了愛，付出一切，無怨無悔，可到最後，也敵不過命運的戲弄。

一：淪落風塵的苦命女，一心從良改寫命運

菊仙，花滿樓的頭牌，一出場就讓人眼前一亮，嫖客拿她尋開心強迫她用嘴喂酒，如果是尋常妓女根本不會當回事，只會聽話照做等著討賞錢，但菊仙不是，她有自己的性格和尊嚴，為了不被欺辱調戲，她情願跳樓，段小樓接住了她，還幫她解了圍，對於段小樓而言，這不過是一時興起，出手救人，逞一時的英雄。

但對於菊仙而言，這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許，不過，菊仙不是傻白甜，為了確定段小樓的能力，她特意跑去戲院看他唱戲，演的正是《霸王別姬》，臺上的段小樓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威風凜凜，好不威風，引得臺下一片叫好聲。

菊仙確定了，這就是她的良人，臺上的戲還沒唱完，她便急吼吼趕回花滿樓，將自己全部的金銀首飾擺到老鴇子面前，滿滿一桌子，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脫下了腳下的一雙繡花鞋，走得決然不留後路，她剛出門，老鴇子就氣憤破口大罵：

"真他媽想當太太奶奶啦呢？做你孃的玻璃夢去吧！你當出了這門兒，把臉一抹撒你還真成了良人啦？你當這世上的狼啊虎啊的就都不認得你啦？我告兒你，那窯姐兒永遠是窯姐兒，你記著我這話，這就是你的命！"

走出去的菊仙又回來了，對老鴇子的嘲諷辱罵，全然不在乎，她不信，覺得自己可以改命。她也確實膽識過人，有勇有謀，贖身時，滿桌子的首飾銀元，從這可以看出她有錢為自己贖身，但是，她在等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終於，她等到了段小樓，雖然，此時的段小樓根本沒有打算娶她，不過，菊仙已經有了十足的計劃。

在散席的時候，跑到戲院後臺，當著所有人面前，上演了一處苦情戲，哭哭啼啼對段小樓說，因為他們倆喝過定親酒，已經有了婚約，花滿樓不要許過婚約的姑娘，自己無處可去，只能跟著段小樓，段小樓本來就對菊仙有幾分情，不然當初在花滿樓也不會救她，而且他也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完全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女子。何況戲院經理和眾多師弟們都看著，他也只能把這出戏接下去，菊仙終於心滿意足，一齣戲圓滿收場。

<strong>雖然她的圓滿，是建立在程蝶衣的痛苦上，可這不是菊仙的錯，她只是個苦命女人，淪落風塵，但還保留著自尊和驕傲，只想找個好男人，從良嫁人，生兒育女，安穩到老，即使沒有菊仙的出現，段小樓也會娶其他女子，因為他只是臺上的西楚霸王，臺下的他不過是個吃喝玩樂的戲子，他不能也不敢，跟程蝶衣唱一輩子的戲。

菊仙有心計，靠手段拿下段小樓，但風塵女子想從良嫁人，有個好歸宿，又何錯之有了？

二：才智過人的奇女子，敢愛敢恨世故圓滑

菊仙雖然只是個風塵女子，但才智遠在電影裡的任何一位男性角色。

成親之前，段小樓跟日本人打架，被關入牢，菊仙找程蝶衣幫忙搭救，原本程蝶衣肯定會去救人，可他痛恨這個女人，因為她破壞了他和師兄的關係，所以，想以此事作為要挾，逼菊仙退出，菊仙察覺到程蝶衣對段小樓特別的情愫，雖然驚訝不理解，但卻沒有因此打亂計劃，她明白了程蝶衣的想法，立刻答承諾，只要程蝶衣能救回段小樓，她就回花滿樓。

為了搭救段小樓，程蝶衣給日本人唱堂會，段小樓被救回來了，可是菊仙並沒有遵守約定，程蝶衣還被段小樓羞辱，吐了一臉唾沫，菊仙雖然心中有虧，為他擦臉以示歉意，但她為了自己的幸福，並沒有放手退步。

人脫離不了自私，誰都一樣。

<strong>最終，菊仙成了這次博弈下的勝利者，一身紅衣，如願以償嫁給了段小樓，成親當日，菊仙從大紅花轎中下來，自己扯下了紅蓋頭，一腳踢開了地上的紅毯，大步跑到段小樓面前，這原本都該是新郎做的事情，她全都自己做完了，她太迫切了，結婚嫁人，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心中的渴望，此刻，她終於成了心願達成，脫落風塵，成為自己最愛男人此生此世的妻子。

然而，結婚不是終點，婚後的段小樓跟程蝶衣分道揚鑣，也不再登臺唱戲，可他除了會唱戲什麼都不會，終日無事可做，只能鬥鬥蛐蛐混混日子，程蝶衣因為跟段小樓決裂，迷上了吞雲吐霧抽鴉片，師父不忍心兩人自我墮落，把他們倆叫到面前，好好教訓有了一頓，菊仙看段小樓被師父打，無力解救，但也不服氣師父只打段小樓，就將程蝶衣抽鴉片的事情也抖露出來，報復程蝶衣這麼久以來，對她的嘲諷怨恨，<strong>從這裡可以看出，菊仙是個敢愛敢恨的女人，為了愛可以赴湯蹈火，但也會記仇報復。

程蝶衣因為給日本人唱戲，而被抓入大牢，即將審判，段小樓和戲院經理為了救他，只能去求袁四爺幫忙，因為段小樓之前跟袁四爺有過摩擦，所以，袁四爺故意不搭理，為救程蝶衣，段小樓只能低頭認錯，可袁四爺依然不鬆口，菊仙抱著當初袁四爺送程蝶衣的那寶劍，暗示程蝶衣是受了袁四爺的指示，才回去給日本人唱戲，這下袁四爺不得不去搭救。

這是她手段的高明之處，段小樓拿三年的唱戲包銀，作為袁四爺救人的謝禮，然而袁四爺根本不缺錢，雖然袁四爺確實喜歡欣賞程蝶衣，但不可能為了個戲子蹚渾水，就算大發慈悲幫忙，那他也會將段小樓狠狠羞辱一頓，而菊仙直接把袁四爺拉下水，那把價值不菲的寶劍，就是兩人關係的證明，袁四爺不幫忙，就去找記者這這件事報道出去，讓袁四爺騎虎難下，不幫不行。

而且她幫程蝶衣，<strong>一是為了感謝程蝶衣當初也救過段小樓，二是以此作為條件讓程蝶衣以後遠離段小樓，救人是她，逼人也是她，一箭雙鵰，手段高明，世俗圓滑，愛恨分明，猶如一朵明豔嬌豔的紅玫瑰，驕傲熱烈，自信倔強，可偏偏這樣一位讓我欣賞動人的奇女子，在舊時代下依然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到最後也沒有改寫命運，這才是讓我最感無力悲哀的地方。

三：人縱有萬般能耐，終也敵不過天命

菊仙是位奇女子，貌美如花，有勇有謀，以為自己可以改寫命運，過上自己夢想的生活，她耗盡了半生的心血，然而，苦心經營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批鬥時，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愛了半生的男人，為了自保，先是出賣了師弟程蝶衣，後是背叛了作為妻子的自己，段小樓出賣程蝶衣時，讓菊仙明白了原來這個男人，根本不是西楚霸王，只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而當段小樓在逼迫下，說出自己不愛菊仙，要跟她斷絕關係時，她的夢想徹底崩塌了，她可以為了段小樓赴湯蹈火，而段小樓娶卻為了苟活將她拋棄。

這個敢愛敢恨的烈女子，一生強勢勇敢，為了夢想不顧一切，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為了家庭丈夫，趕走一切阻礙，她明明這樣強大能幹，可是，還是為情而傷，她以為自己戰勝了程蝶衣，就是最後的勝利者，結果，滿盤皆輸，心死絕望，她把寶劍還給了程蝶衣，沒有怨恨他的辱罵揭發，她明白程蝶衣的感情，只覺得他們倆都是一樣的可憐人，何苦相互為難了。

她有再多本事能耐，也只是個平凡女人，嫁人生子，過安穩平淡的小日子，這是她的夢想，然而，夢想卻接連破滅，先是因為程蝶衣而流產，後是段小樓為了苟活而跟她斷絕關係，孩子和婚姻，都沒有了，她以為自己看中的男人，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霸王，他們倆能夠面對一切艱難險阻，結果事與願違，霸王是假霸王，丈夫是個懦夫，錯付一顆真心。

程蝶衣是因為理想，而選擇拔劍自刎，從一而終，即使知道是錯，也要一錯到底，做自己的虞姬。而菊仙是因為絕望，<strong>才選擇身穿嫁衣懸樑自盡，悲壯傲然，與其留下來受辱苟活，不如驕傲離去，身穿大紅嫁人，結婚嫁人的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那天，她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嚮往，可到最後卻是所嫁非人，終究沒有改寫命運，花滿樓里老鴇子的嘲諷成了預言，菊仙終究沒有擺脫過去的身份。

她終究從不了良，到底還是被拋棄辜負了！

結語：

電影《霸王別姬》我看過很多次，但總是將菊仙忽略，因為對她的感情太複雜，喜歡欣賞她的性格才智，痴情倔強，但又反感她破壞了程蝶衣與段小樓的關係，畢竟她是他們倆關係的“第三者”，但隨著一次次的重溫，我開始明白理解欣賞她了。

一位生逢亂世，淪落風塵的普通女人，她的世故圓滑是舊社會的痛苦磨鍊，她的聰明才智手段心計，是她立世苟活的生活工具，如果容貌不夠漂亮，腦袋不夠聰明，在那樣一個時代，根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何況，菊仙要的根本就不多，只是想從良嫁人，生兒育女，跟自己愛的男人白頭到老，可是到最後，夢想還是破滅了，時代不會因為她而停止腳步，

閱讀更多 萊斯利 的文章

關鍵字: 霸王別姬 美好，一直在身邊 華語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