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老實說,不管你跟誰結婚,結婚以後,你總髮現你娶的不是原來的人,換了另外一個。--錢鍾書

我以為愛情可以填滿人生的遺憾。然而,製造更多遺憾的,卻偏偏是愛情。--張愛玲

錢鍾書和張愛玲都是民國時期的文學巨匠,兩人在文學中的造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錢鍾書先生唯一的長篇小說《圍城》,這是一部風格獨特的諷刺小說,被譽為“新儒林外史“。小說描述和刻畫了一副知識分子的眾生相。故事的主人公方鴻漸因終日遊玩無法完成學業,故在回國前買了一張假文憑,小說描述了方鴻漸在愛情、婚姻和事業的圍城中的困惑,最後內外交困,不勝煩惱。

張愛玲的短篇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講述了一個從農村奮鬥出來的孩子佟振保留洋前後的幾段感情糾葛,他周旋於紅玫瑰和白玫瑰之間,最後只落得一聲嘆息。

兩位同時代的文學大師,分別從男性視角和女性視角講述了男人的婚戀觀,一個筆觸幽默諷刺生動,一個筆觸細膩感性敏銳,他們從各自的角度來詮釋知識分子的愛情和婚姻,他們透過描述兩人的愛情和婚姻刨析了人性中的弱點。兩部小說並沒有任何說教和教導性語言,描寫的都是生活本身,但是“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在感受視覺盛宴和見識文學魅力的同時,帶給我們無盡的思考和感悟。

方鴻漸和佟振保兩人都是同一時代的知識分子,且都是留洋歸來,兩人身上都有著舊知識分子清高且自私的性格特點,同時又因為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處於中西文化碰撞的盲目狀態,他們周旋於多個女子之間,最後落得身心疲憊。但是由於兩人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以及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徵,由此表現出來不同的婚戀觀和世界觀,最後走向了不同的結局。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01、兩人出身於不同家庭背景由此產生了不同的人生態度,一個自私中帶著迂腐,一個自私中帶著自我自大

《圍城》中的方鴻漸和《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佟振保兩人雖然生活在同一時代,都屬海歸派,但是兩人完全不同的出身和家庭背景,造就了兩人不同的婚戀觀和世界觀。

  • 方鴻漸出身於沒落的舊封建家庭,自私中帶點迂腐和懦弱

《圍城》中的方鴻漸出生江南鄉紳家庭,父親是前清舉人,在這種典型封建家庭中成長起來的他註定被打上濃重的封建色彩,方鴻漸骨子裡受到封建一套說教影響,尤其是他的老古董父親對他的言傳身教。

此時的方家雖然家道中落,但方家依然擺出一副虎死不落架的做派,方老先生常常將古訓"嫁女必須勝吾家,娶婦必須不若吾家"掛在嘴邊,表面上方鴻漸不以為然,其實骨子裡早已全盤接受了父親的這種觀念,所以當女博士蘇文紈向他拋來橄欖枝時,他退卻了。他並非不喜歡蘇文紈,因為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偽博士,無法掌控一個真正的博士罷了,況且她還有一個頗有名望和門道的父親。

鴻漸暗想:為什麼可愛的女孩子全有父親呢?她孤獨的一個人可以藏匿在心裡溫存,拖泥帶水地牽上了父親、叔父、兄弟之類,這女孩子就不伶俐灑脫,心裡不便窩藏她了。《圍城》

方鴻漸長期在家中受到具有絕對權威的父親的教導,慢慢養成了一種懦弱的性格,況且前半生已經受到了一個頗有威望的父親管束,後半生他可不想在有一個頗有名望的岳父來指點自己的生活,故最後方鴻漸選擇了孫柔嘉,畢竟孫柔嘉的父母重男輕女,父母和女兒的關係比較疏離。

由於方鴻漸的迂腐和懦弱,寧可選擇條件相對於一般同時又比較好掌控的孫柔嘉,與其說是方鴻漸落入了孫柔嘉的溫柔陷阱,不如說對於方鴻漸來說,孫柔嘉是一個最適合結婚的對象,她讀過一些書,兩人能夠愉快溝通,但是沒有留過洋至少對自己呈仰視狀態,而且家裡條件也還算般配。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 佟振保出身寒門,他的自私中帶著自我自大

而張愛玲筆下的佟振寶是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靠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向城市,並出國深造,這是他和方鴻漸最大的差別,他所有的成就都是緣於自身的努力,所以他內心將前途和事業放在第一位。況且他家中只剩下母親了,他的母親一向以這個兒子為驕傲,他內心的所有原動力就是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失望,更不能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臉。

佟振保在回國前,玫瑰前來送別那晚,經過內心的交戰,佟振保終於把內心的慾望壓抑了下去,因為他自認為婚前性生活是不道德的,其實是他害怕因此留下後遺症,給日後回國留下不必要的麻煩,影響日後的事業發展,日後拋棄愛他的王嬌蕊,都是源自於此,因為佟振保事事將自我的感受和需求放在首要位置。

  • 由於兩人不同的出身和家庭環境,兩人形成了不同的世界觀和價值觀

《圍城》中方鴻漸因為從小在順境中長大,財富和地位的得來都不費吹灰之力,連他出國留學的費用都是由從未謀面就死去的妻子父親贊助,在國外不學無術在回國前匆匆買了一張假文憑藉此搪塞,剛回國,因為父親在當地頗有聲望,故被邀請去當地學校演講,曾經的岳父早已替他在上海謀劃好了職位,一切得來全不費吹灰之力,故在這種環境中的方鴻漸自然不會去顧及他人的感受,養成了自私的性格,但同時又帶著一些迂腐和懦弱,凡事中表現出一種被動的隨波逐流。

《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佟振保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他出身寒門,所有的一切都是倚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且他是家中乃至家族的希望和榮光,這些都警醒他時刻努力,塑造一個能夠讓引以為傲的自我形象,讓母親和家族自豪的形象。他在任何場所瞻前顧後,事事以道德約束自己,他所有的精力都轉移到實現理想自我中,當然他的愛情和婚姻也是塑造美好自我的一部分。

但同時心底無處安放的慾望也不時噴湧而出,這雖令他苦惱不已,所幸的是他總能理智戰勝情感,生活卻給了他一個慘痛的教訓。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02、性格迥異的兩人在在愛情和婚姻中的態度也不盡相同,一個是貪心的偽君子,一個則是被動無用的“老好人”

  • 《圍城》中的方鴻漸是一個無用的好人,他時時處於被動的局面和狀態。

趙辛楣說:“你是個好人,可是全無用處。”《圍城》

方鴻漸心中殘存的良知和稚嫩與周遭的社會格格不入。他看穿了滿口仁義道德內心卻男盜女娼的中文系教授李梅亭,卻不得不與他一起共事,他揭穿了偽造學歷招搖撞騙的假楊博士韓學愈,卻被暗算,又被老奸巨猾的校長高松年擺了一刀卻還要對其的幫助表示感謝,還要頻頻周旋於猥瑣小人顧爾謙和陸子瀟之間,他想獨立,卻離不開好友趙辛楣的幫助和舉薦。

方鴻漸雖有點世故,但是依然心存善良,同時他的老好人性格,使得他不懂得適時去拒絕別人,無形之中給他人帶來傷害,給自己留下了麻煩。在愛情中方鴻漸也是如此,他不中意蘇文紈,但是卻又不忍心斷然拒絕她,自己明明對孫柔嘉沒有什麼意思,卻不由自主地一再表現出曖昧的態度。可是當他真正愛上了一個可愛聰敏的女孩唐曉芙時,為了自己那點可笑的自尊心而放棄了最後的努力。

錢鍾書先生用了一種消極的筆墨來渲染方鴻漸的愛情,刻畫了一個在愛情上軟弱、輕浮又帶點消極態度的人物形象,他的婚戀觀呈現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勢。

結婚無需太偉大的愛情,彼此不討厭已經夠結婚的資本了。《圍城》

《圍城》中方鴻漸無論在事業還是愛情中都處於被動狀態,當初無奈遵從父訓出國留學,回國後在前岳父處謀生,與前岳母鬧翻後在朋友趙辛楣幫助下去三閭大學任教,後被迫回上海生計沒有著落。在婚戀方面猶是如此,先是被異化而性感的鮑小姐玩弄於股掌之中,後被美麗卻有點感情潔癖的唐曉芙拋棄,同時遭受到了因愛生恨的蘇文紈的暗算,最後落入了孫柔嘉精心設置的愛情陷阱裡。

也許是為了逃避事業和愛情中的種種不如意,故順水推舟步入了孫柔嘉的溫柔陷阱,將計就計地走入了婚姻的圍城,為了讓空虛的內心暫時得到一個棲息的港灣,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進入了婚姻之後,各種矛盾迭起,原來婚姻並非一個安靜避世的世外桃源,圍城之中紛爭四起,因為內心的獨立和強大才是根本。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 《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佟振保是一個貪心的偽君子

佟振保是一個愛惜羽毛之人,同時又是一個貪心的偽君子,他骨子裡喜歡熱烈奔放的女子,迷戀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卻在回國之前拒絕了一個叫玫瑰的女孩求愛,從此在朋友之中謀得了一個柳下惠的好名聲,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坐懷不亂的君子勾引了好朋友的老婆,然後又為了保住自己的好名聲將她拋棄。

小說中佟振保是一個頗有本事之人,小說中這麼描述:

侍奉母親,誰也沒有他那麼周到;提拔兄弟,誰都沒有他那麼盡心;辦公,誰都沒有他那麼認真;對待朋友,誰都沒有他那麼義氣。《紅玫瑰與白玫瑰》

與方鴻漸截然不同,佟振保是個極有主見之人,在愛情和婚姻中都是佔有主動地位,當初他遵從內心的想法選擇了紅玫瑰,後來屈從世俗的眼光放棄了紅玫瑰,他選擇了白玫瑰,其實這都他是自私的內心在作怪,他懂得適時進退,既享受到了那火熱般的愛戀,又顧全了自己的面子,同時成全了母親的心意。在眾人面前,他依然光鮮亮麗,既事業有成,又有一個賢惠的妻子。

他的愛情和婚姻觀就是:

希望有個熱烈的情婦,然後有個貞潔的妻子。《紅玫瑰與白玫瑰》

這就是佟振保,他既想得到享受紅玫瑰給他帶來的愛情體驗,又想用白玫瑰給自己一個體面的粉飾,也許這就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兩全其美,這就是男人異想天開的小心思,卻原來生活只是一件爬滿了跳蚤的華麗長袍。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03、結局:兩人在一地雞毛的婚姻圍城中覺醒和頓悟了,一個決意出世,另一個則選擇了入世

王爾德說:“人生有兩個悲劇,第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第二是想得到的得到了。”

  • 方鴻漸在內憂外困中覺醒了,決定在圍城中突圍

方鴻漸無疑是前者,他愛唐曉芙,但是唐曉芙有感情潔癖,她說:

“我愛的人,我要能夠佔領他整個生命,他在碰見我以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我......”《圍城》

失去了最愛,方鴻漸對於婚姻的態度更加率性隨意,當他事業走入低谷時,發現身邊還有一個孫柔嘉,他滿心以為婚姻就是一個避風港,在意興闌珊之時和孫柔嘉進入了一段婚姻。

可是在這段婚姻中,方鴻漸卻感受到了內外夾擊,還沒來得及慶幸孫柔嘉沒有強勢的父母時,卻原來她背後還有一個厲害的姑母,況且自己家中還有著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妹在一旁煽風點火,雙方家長不時隔空大戰,夫妻間也是爭吵不斷,原本柔弱的孫柔嘉也彷彿一夜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處處想要指點他的人生。

小說的結尾處有這麼一句話值得我們去玩味:

心裡又生希望,像溼柴雖點不著火,而開始冒煙,似乎一切會有辦法。《圍城》

方鴻漸在婚姻圍城中受到各方的夾擊,內憂外患,他丟下昨日的失望,懷著對明天莫名的祁盼,原本軟弱而被動的他猛然覺醒了,改變了一種積極主動的人生態度。

從方鴻漸和佟振保看婚姻的本質,這就是一場人生的博弈,沒有輸贏

  • 佟振保遊走於一場場感情遊戲,最終頓悟了,決定從此蟄伏於圍城之中

《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佟振保既享受到了紅玫瑰的豔麗,又得到了清純的白玫瑰,同時還保住了自己的體面,儼然就是一個大贏家。

可是現實卻給了他一個諷刺的回擊,曾經是情婦最佳人選,善於調情的紅玫瑰王嬌蕊因為被佟無情拋棄,痛定思痛後改邪歸正了,懂得了如何好好去愛,併成為了別人的好妻子。而他眼中最佳妻子人選白玫瑰,因為長期得不到丈夫佟振保的關愛和尊重,只好向比自己更加卑賤、醜陋、骯髒的裁縫尋找溫暖,以排解心中的空虛,求得一點安慰,由此出軌了。她們改變的契機都是源於佟振寶,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和嘲諷。

佟振保因為太過自負和貪婪,他穿梭在紅玫瑰和白玫瑰之間且遊刃有餘,可是最後卻痛苦地發現,原來紅玫瑰早已將他棄之腦後,而自己一直未放在眼裡的白玫瑰也背叛了自己,成為了別人的紅玫瑰。盛怒之下,經過一段時間的歇斯底里的發洩,他內心的一些自我意識轟然坍塌,厭倦了這種感情遊戲,決定從此在圍城中安分守己。

一貫積極主動的他似乎看透頓悟了,從此甘願蟄伏在婚姻這座圍城之中,從此變成了一個好人。

小說的結尾處如是說道:

第二天起床,振保改過自新,又變了個好人。《紅玫瑰與白玫瑰》

結語:

方鴻漸和佟振保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和世界觀,但是殊途同歸,最後兩人都在婚姻這座圍城中苦苦掙扎,無論最後是突圍還是就此作罷,他們感受到的只是苦澀和無奈。

也許他們本就凡人,就如你我,都有著人性的弱點,也許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方鴻漸,成為了佟振保。

但願我們能從中感悟到些什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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