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布雷希特專欄:宗教音樂的靈魂之聲

與基督教教會類似,猶太教的祈禱音樂能夠存在,很大程度上也要感激宗教改革。基督教世紀復世紀,一任又一任教皇禁止在教堂裡出現任何比格里高利聖詠更加鮮活的音樂,直到馬丁·路德訂立了一套富有競爭性的禮拜儀式,作曲家們才能以各種旋律為其不斷裝飾。路德他自己也是一位作曲家,創作過30餘首合唱曲。他所作的《上帝是我們堅固的堡壘》,至今仍然是福音派信仰的基石之一。

在英格蘭,亨利八世的“脫歐”法案引發了一波以伯德、布爾、塔利斯、吉本斯和塔文納為代表人物的音樂復興浪潮。在德國,許茨和沙伊特等人很快就被淹沒在巴赫與亨德爾的清唱劇之下。天主教會在變革的壓力下,陸續聘用了蒙特威爾第、維瓦爾第、莫扎特與羅西尼來作曲,而他們的作品常常與大眾娛樂作品難以區分。教皇們對此痛恨不已。一直到1903年,教皇庇護十世還頒佈了一份長達43頁的敕令,表明格里高利聖詠的神聖性,並在宗教儀式中禁止運用女聲、絃樂器和通俗歌曲。2003年時教皇若望·保祿二世重申了這些禁令,但在尋求神與美的過程中,我們已無需為此進一步擔心。

音樂在猶太信仰中的角色已經在主流敘事中消失,大多數猶太人和音樂家都未曾瞭解過這段歷史。但由於兩家大牌唱片公司的緣故,這個話題最近突然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在您吃早飯時讀到這個不明所以的新聞之前,我最好用幾段文字讓您對此有所瞭解。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利未人在耶路撒冷聖殿裡曾經演奏過大衛詩篇,在開頭和結尾的段落裡記錄了節奏和配器。公元70年聖殿被毀,拉比們頒佈了“世世代代哀悼”的教令之後,這種精緻的音樂文化就此陷入沉默,信仰中不再有音樂存在。

12世紀時的邁蒙尼德再次強調了這一教令,雖然卡巴拉主義者創作過安息日的歌曲《薩法德》,但直到哈西迪主義和改革運動重振旗鼓之前,一切都沒有恢復。哈西迪主義的創始人,與巴赫和亨德爾同一年代的巴爾·謝姆·托夫,理解音樂可以觸及文字永遠無法打動的部分。哈希迪的瑞比們成為了作曲家,創造了一種歌曲中的傳承。

改革者們在用德文重寫祈禱書的同時,他們也將合唱和管風琴帶入了猶太會堂。與都鐸王朝類似,他們需要新的音樂,大量的音樂,聽上去要儘可能地像基督教的東西。然而,他們的領唱者們仍在堅持使用較古老的風格,而且儘管他們以堅定的日耳曼風格為改革派的聖殿創作,他們也用希伯來語為正統派的會堂寫作。

他們中的佼佼者是維也納的薩羅門·蘇爾澤(Salomon Sulzer)和柏林的路易斯·勒萬多夫斯基(Louis Lewandowski)。舒伯特和李斯特都曾經去聽過蘇爾澤(1804-1890年)講道,此人為《生命之樹》的譜曲至今仍然是正統派儀式的保留曲目,在安息日的清晨,信徒把《摩西五經》放回約櫃時就會唱。蘇爾澤為改革派教會所創作的作品類似於門德爾松的風格,配以管風琴,如今大部分都塵封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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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勒萬多夫斯基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勒萬多夫斯基(1821-1894年)寫下的旋律直到現在都與他創作時同樣新鮮。他為週五安息日前夜而作的主要歌曲《來吧我的愛人》和《義人要發旺如棕樹》被各個教派廣泛使用,而他所創作的新年音樂的傑作《可曾記得青春》是我五歲時在一個會堂的合唱團首次演唱的童聲獨唱作品。勒萬多夫斯基為安息日晨禱創作的《約櫃落地》兼備深沉的靜謐與高難度的技巧,是領唱者的試金石。

儘管我對這些曲目很熟悉,但仍然驚訝地發現,德意志唱片公司即將發行的首張猶太宗教音樂專輯中將收錄路易斯·勒萬多夫斯基的18首禮拜詩篇,安多·伊薩克(Andor Izsak)指揮匈牙利廣播合唱團演出。不過發現他們是在管風琴伴奏下用德語演唱,好像BBC合唱團敷衍了事完成任務一般,我的興奮之情便消散了。勒萬多夫斯基筆下德語版的《耶和華是我的牧者》並沒有明顯的猶太風格,它聽上去有點像舒伯特為蘇爾澤的維也納會堂創作的男聲版《詩篇第92》,彆扭地夾在兩種文化之間。真正的勒萬多夫斯基體現在他的希伯來語禮拜之中,而那些宣揚不同文化的錄音界大佬們迄今尚未觸及這些作品。不過應該不會一直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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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唱片公司在今年2月發行的路易斯·勒萬多夫斯基的18首禮拜詩篇

不久之前,Decca唱片公司美國分部的頭頭告訴我,他們與一位最不同尋常的歌唱家簽了約——一個住在紐約的貝爾茲哈希迪派猶太人,留著細管狀的長長的鬢髮,有著天使般的聲音。“是舒勒姆·萊默嗎?”我問。“你是說你已經知道他了麼?”這位分管藝人和節目的製作人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

30歲的舒勒姆(Shulem Lemmer)是一個虔誠的哈希迪教徒,唱小曲和大作品都遊刃有餘。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個有錢人的婚禮錄像中伴唱。隨後,去年在聖約翰森林會堂,我參加了一次盛大的週五晚教會活動,那種甜美的深情使我想把這位領唱者直接送去阿比路錄音棚,趁著他唱出的音符還在迴盪。Decca如何在帕瓦羅蒂和波切利之間為這位男高音舒勒姆·萊默找到定位是個難題,導致了一些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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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勒姆·萊默

他們已經為舒勒姆錄了《悲慘世界》中的兩個唱段,再搭配上《金色的耶路撒冷》和《鋼琴人》。我不想問為什麼,但這就像讓弗蘭克·辛納屈唱《巴巴黑羊》和《巴士車輪》這樣的兒歌。舒勒姆·萊默是我至今為止聽到的最好的猶太領唱者,無與倫比。讓他唱百老匯金曲是一種浪費。他走在布魯克林的街頭就像辛納屈走在霍博肯,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擁有無限潛力的英雄人物。

唱片公司高管們應該讓他充分發揮力量,唱勒萬多夫斯基的詩篇和路巴維茨運動的猶太宗教音樂,說不定就此創造一個銷量奇蹟。還記得世紀之交的時候,由一群西班牙僧侶演唱的格里高利聖詠以400萬銷量登上唱片排行榜首嗎?舒勒姆·萊默也能做到這點,他是無數靈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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