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東晉、南朝的經濟軍事中心,就地區而論主要在荊州和揚州,因此就有“江左大鎮,莫過荊、揚”這種說法。這兩個州的戶口,佔了江南的一半,從地理和軍事形式來看,自東晉以來,揚州為內戶,荊州為外閫。雖然揚州是京畿所在,也就是政治中樞,但是位於長江上游的荊州因為是“甲兵所聚”之地,它的經濟和軍事力量,又常有控制下游的可能,因此就東晉和南朝整個時期的內部形式來看,荊州的鎮將又往往因上游軍事經濟方面的優勢,孕育出了野心,形成威逼下游的力量。所謂的“荊、揚之爭”,中央與方鎮的矛盾,就是在這種形式下造成的。

王敦跋扈:從擁立有功的重臣,到擁兵自重的權臣。

王敦的飛揚跋扈與叛亂,正式拉開了方鎮與東晉中央政權之爭的序幕。王敦是王覽之孫,王導的族兄,妻子是司馬炎的女兒襄城公主,和王導同為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

王敦,字處仲,司徒導之從父兄也。敦少有奇人之目,尚武帝女襄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除太子舍人。——《晉書·王敦傳》

西晉懷帝時,王衍推薦王敦給南海王司馬越,司馬越先任命王敦為青州刺史,後來又轉為揚州刺史,逐漸平步青雲。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乃以弟澄為荊州,族弟敦為青州。——《晉書·王衍傳》

司馬睿能夠在江南立足,主要得益於琅琊王氏的鼎力相助,其中王導主內輔佐司馬睿處理政務,王敦主外任統帥經營上游,任都督江揚荊襄交廣六州軍事。

侃之滅弢也,敦以元帥進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封漢安侯。——《晉書·王敦傳》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王敦掌握了上游的軍隊,大權在握後,逐漸威脅到了東晉中央政府的統治,對於這一點司馬睿是有所防範和警覺的。

帝畏而惡之,遂引劉隗、刁協等以為心膂。敦益不能平,於是嫌隙始構矣。——《晉書·王敦傳》

王敦擁立有功的重臣,變成了令司馬睿忌憚厭惡的權臣,隨著君臣之間關係的惡化,王敦在司馬睿的眼中,越來越接近一個叛臣的標準了。

君臣交惡:王敦最終發動叛亂,從權臣變成了叛臣。

隨著矛盾的激化,王敦也不能安坐而變得蠢蠢欲動,司馬睿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為此,司馬睿依靠心腹之臣劉隗、刁協等人,秘密策劃對付王敦。

帝以劉隗為鎮北將軍,戴若思為徵西將軍,悉發揚州奴為兵,外以討胡,實御敦也。——《晉書·王敦傳》

首先就是做了一番軍事的部署:首先就是要充實中央的軍事力量,釋放揚州地區內淪落為僮客的北方流民,把他們組成軍隊,認命戴淵為徵西將軍,都督兗豫幽冀雍並六州軍事,劉隗為鎮北將軍,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軍事,他們每個人各自率領萬人,分別駐紮在合肥、泗口兩地,名義上是為北伐石勒,收復中原做準備,實際上是防禦王敦。

敦尋構難,遣參軍桓羆說承,以劉隗專寵,今便討擊,請承以為軍司,以軍期上道。——《晉書·譙王承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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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32年,王敦自武昌舉兵,攻下了建康,殺死了戴淵、刁協,劉隗逃奔石勒。王敦的這種行為叫謀逆都不為過,實際上就是蔑視司馬睿的權威,公然挑戰君權。同年十一月的時候,司馬睿去世,太子司馬紹即位。王敦更加飛揚跋扈,他從武昌遷移到了姑孰,自領揚州牧。什麼叫做自領呢?就是趁著司馬睿去世的機會,欺負晉明帝司馬紹根基淺薄,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官。當時的明帝司馬紹對此還沒有什麼辦法,可見琅琊王氏的影響力之大。

敦病轉篤,不能御眾,使錢鳳、鄧嶽、周撫等率眾三萬向京師。——《晉書·王敦傳》

到了公元324年的時候,王敦病重,晉明帝下令討伐王敦。司馬紹要等到王敦病重了才敢動手,才敢公開撕破臉,這中間晉明帝司馬紹準備了將近兩年的時間。面對司馬紹的進攻,王敦讓自己的兄長王含為元帥,領兵三萬攻建康,結果建康還沒有攻下來,王敦就病死了,他的部隊不戰而潰。

及敦死,王含欲投王舒,王應勸含投彬。……含不從,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子於江。——《晉書·王彬傳》

王敦沒有兒子,以兄長王含的兒子王應作為子嗣,部隊潰敗之後,王含父子向西逃到了荊州,投靠王含的從弟荊州刺史王舒。面對這個從遠道來投靠的兄長,王舒沒有客氣,直接把王含父子給沉入了長江之中,對不起了,琅琊王氏可不能因為你們父子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這恐怕就是王舒心裡的潛臺詞。至此,王敦的餘黨悉數被剷平了。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王敦雖然死了,王含也失敗了,但是琅琊王氏並沒有因此而陷入沉寂。如王導以司徒進位太保,王舒遷任湘州刺史,王舒的兒子王允之後被任命為江州刺史,王導的從弟王彬為度支尚書,王彬的兒子王彪之後官至尚書令,地位和官職依然沒有衰弱,琅琊王氏仍然是當時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

蘇峻起兵:有了王敦做榜樣,手握兵權的流民帥蘇峻也鋌而走險。

王敦儘管死了,但是他開了一個方鎮與中央政權對抗的先例,王敦第二個挑起爭端的是蘇峻。蘇峻,長廣掖人。他是北方塢主的代表,結壘於掖縣,成為流民統帥,率眾聚集在廣陵成為一方豪強。後來因為參與了攻破王敦和沈充,立下了功勞,因此被東晉政府外派到江北擔任軍事要職。

峻本以單家聚眾於擾攘之際,歸順之後,志在立功,既有功於國,威望漸著。——《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這個流民帥出身的蘇峻,本來就不是世家大族,屬於暴發戶的類型,看著自己越來越兵強馬壯,便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蘇峻也可以憑藉自己的勢力達到人生巔峰。用自己強大的軍事實力,為自己攫取更大的政治權力,就是蘇峻自己的如意算盤。

至是有銳卒萬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蘇峻手裡掌握的部隊,在當時的東晉部隊裡,屬於為數不多的精兵,且武器裝備精良,因此東晉政府才安排他鎮守江北,對抗北方對東晉的威脅。

而峻頗懷驕溢,自負其眾,潛有異志,撫納亡命,得罪之家有逃死者,峻輒蔽匿之。——《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蘇峻肆意驕縱起來,自認為擁有了一支強大的部隊,因此不在滿足於放下,產生了謀逆的心思。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蘇峻開始悄悄的收撫亡命之徒,為自己日後的軍事行動做準備。

眾力日多,皆仰食縣官,運漕者相屬,稍有不如意,便肆忿言。——《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蘇峻在擴大自己的勢力同時,又用朝廷所提供的物資給養來供養這些人,自己稍有不如意便破口大罵,日益顯得驕縱,完全不把東晉政權放在眼裡。

時明帝初崩,委政宰輔,護軍庾亮欲徵之。——《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公元325年,晉明帝去世以後,晉成帝繼位年幼,由王導和外戚世家大族庾亮輔政。兩個人都認為蘇峻已經尾大不掉,對於東晉中央政權構成了極大的威脅,因此,庾亮打算用徵召蘇峻到中央政府來擔任要職的方式來削其兵權。這是用最少的代價,用和平的方式去除蘇峻的兵權,但是狡猾的蘇峻當然不會上當。

峻聞將徵,遣司馬何仍詣亮曰:“討賊外任,遠近從命,至於內輔,實非所堪。”——《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蘇峻解釋說我奉命討伐北方的叛逆,因此到了江北作為外任的官員,無論離朝廷遠或近都一定會服從朝廷的命令,至於到中央去擔任輔政大臣的職務,實在不是我能力所能擔當的。言下之意是:我在外面待的挺舒服的自由自在,您還是算了吧,讓我安心的在外面做官吧。

不從,遂下優詔徵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侍,位特進,以弟逸代領部曲。——《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庾亮見蘇峻不上當,又加了砝碼,給了蘇峻三公之位的大司農,並讓蘇峻的弟弟蘇逸代替他統領蘇峻的部曲。到了這個時候,蘇俊不好再拒絕了,他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道經夫人,另外一條就是舉兵造反,為此他猶豫不決。

於是遣參軍徐會結祖約,謀為亂,而以討亮為名。——《晉書·卷一百·列傳第七十》

當再次被東晉政府拒絕了要求以後,蘇峻決心鋌而走險,他聯絡了祖約,以討伐庾亮的名義開始了軍事行動。這一手並不陌生,早在漢景帝時期,吳楚之亂時就提出過“清君側、誅晁錯”,這裡不過是照樣畫葫蘆兒子。庾亮不過是個幌子和藉口,蘇峻的真正目的是東晉的政治權力,僅僅做一個軍閥已經不能滿足他的胃口了。

東晉內憂:王敦跋扈和蘇峻起兵,拉開東晉方鎮與中央之爭的帷幕

公元327年,蘇峻舉兵南渡長江,翌年,攻破了建康,而後分兵轉戰吳縣、海鹽、嘉興、餘杭,又攻陷了宣城,攻破建康後,蘇峻縱兵劫掠不加約束,把東晉國庫裡的東西搶劫一空。東晉的邊防,上游在荊、襄,下游在淮南。現在淮南的方鎮既然舉兵對抗中央,唯有依靠荊楚的力量來對抗叛亂。於是荊州刺史陶侃、江州刺史溫嶠聯軍東下,消滅蘇峻,收復建康。祖約與蘇峻舉兵時,石勒趁機派大軍進攻祖約根據地,祖約的部隊潰敗,祖約逃奔歷陽。等到蘇峻失敗,祖約又率領親信數百人投奔石勒,祖約完全沒有了祖逖的風範,石勒鄙視祖約的為人,將祖約及其親屬數百人全都殺死。

東晉政權建立之後,內部一直不夠穩固,多種勢力之間相互博弈、相互制衡。既有南北世家大族的矛盾,又有中央與方鎮之間的矛盾,可以說內部矛盾重重。指望這樣一個政權去組織真正的北伐,去收復失地是不可能的,除非萬不得已,他們不願意把兵鋒轉向北方,有時為了狹隘的集團利益打算,甚至不惜採取阻礙恢復中原的行動。後來的恆溫的北伐,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遭受了挫折。

一個人的歷史,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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