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捕手”:穿越迷霧找傳染源

杭州雙浦鎮的確診病例引發疑問:27天未出村,她從哪裡染來病毒

病毒“捕手”:穿越迷霧找傳染源

2月19日,上午9時16分。很多杭州人的手機響起新的推送消息:連續兩天沒有新增後,當日凌晨,杭州再度確診一例新冠肺炎病例,患者是57歲的雙浦鎮湖埠村女性村民潘某。

湖埠村,是杭州市區西南一座傍山小村。幾乎同一時間,網上傳出齊刷刷的疑問:“她去哪裡染上的病毒?”

作答時限進入倒計時。

24小時內,一份標準“答案”,應該包含患者發病前14天和發病後的日常活動、其間發生接觸的人群,以及可能的感染路徑。

與時間競逐,與病毒鬥智,是流行病學調查(簡稱“流調”)人員的日常工作。他們是一群“病毒捕手”。

證據每分每秒都在消失

2月19日晚10時20分左右,謎底揭曉。

“1月17日,前往寧波、嵊州探親。1月20日下午返回家中。1月22日上午,乘坐家庭自備車前往靈隱寺遊覽,中午返回家中。此後一直未離開湖埠村。”潘某的幾次活動被標上重點記號,而最早的活動軌跡甚至追溯到確診前一個月。

每次流調,杭州市疾控中心應急小分隊的隊員們需要第一時間趕赴現場,即便是在深夜。為此,不少成員會選擇睡在單位,接到命令可以抹一把臉,拎起應急流調箱就出發。

壽鈞所在的杭州市下城區疾控中心,專門組建了一支經驗豐富的流行病學調查組,有22年傳染病防控經驗的壽鈞入組。他們兩兩組隊,一旦接到疑似或確診病例報告,小分隊便會直面患者,完成採樣、問詢。

“好比公安查案、記者暗訪,證據每分每秒都在消失。”4天前的晚上10點,壽鈞接到通知,轄區內發現一例疑似病例,等待流調。

消毒、戴口罩、穿防護服……壽鈞穿過隔離病房,站在病床前,直面患者。

“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症狀?”

“去過哪些地方?”

“乘坐什麼樣的交通工具?”

“和哪些人接觸過?”

簡單問詢後,問題逐漸深入而細緻:就餐時和誰坐在一塊,什麼位置?和人聊天持續了幾分鐘,距離多少?去過幾家市場,常光顧的攤位有哪些……

有時,患者會記混,甚至會隱瞞某個事實。“碰到這種情況,都會追問。”壽鈞努力抓住每一處邏輯矛盾。

隔離室裡的對話持續了50分鐘,直到壽鈞收起寫字板。

問詢、採樣、追蹤、畫圖、大數據,他和同事在紛繁複雜的“一手證物”前串聯事實。趕在凌晨3點前,第一版流調報告出爐。

兩次撲朔迷離的感染

對潘某的流調,孫晝感到責任重大。

潘某從1月22日最後一次出村,到2月19日確診,前後一共27天。

有媒體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細節,並很快在網絡上形成傳播——27天未離村,怎麼感染的?難道新冠肺炎的潛伏期不止14天?

孫晝明白,如果不盡快查明,剛開始復工的城市很有可能陡增困擾。

“患者本身就有‘老慢支’(慢性支氣管炎),目前還很難確定具體發病時間。”孫晝和杭州市疾控中心能做的,就是儘量擴大流調範圍。他們剛剛向寧波、嵊州兩地的屬地疾控部門發去請求,希望配合進行調查。

大多數時候,“懸案”終能破解。

1月21日,杭州市疾控中心接到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的兩起確診病例。兩名患者都沒有湖北旅行史和居住史,乍看之下,讓人摸不著頭緒。

孫晝和同事立刻開展調查,發現兩人同屬一家公司。追問之下,他們相繼回憶起,一週前公司曾組織過一場會議,到場的有30名員工。

兩支流調隊伍立刻出發,分赴公司和會場,“會場很小,才不到40平方米。一查名錄,有從武漢來的員工,第一判斷是開會時傳播的。”疫情變化很快印證孫晝的推斷,幾天內陸續又有幾名與會者確診。

此次會議上的30名與會者,最終有11人被感染。

除了傳統的詢問方式,流調人員這些年有了不少高科技加持,監控和大數據信息成了“斷案”關鍵。

2月5日,杭州市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10例,其中一對夫妻的感染頗為蹊蹺。

1月25日,丈夫徐某突然發病,兩天後妻子王某感染。初步流調顯示,兩人發病前14天,都沒有疫區居住及旅行史,也沒有野生動物接觸史,與此前確診的患者不相識。

直到確診後進一步流調,才發現他們受到感染,可能因為一次50秒的“偶遇”。

“仔細問詢後才知道,患者發病前3天去過一家藥房,而幾天前剛確診的一例病患也去過這家藥房。”流調人員順藤摸瓜,調閱藥店監控,查到1月22日下午2點21分的視頻畫面:徐某和另一名確診患者楊某,在同一吧檯處正面相遇,儘管時間只有50秒,但距離很近,兩人均未戴口罩。

就這樣,通過流行病學調查,不少原本“孤立”的病例,連成了一幅病毒傳播“圖譜”。“其實更多時候,我們無法確定這一定是傳染原因。”孫晝反覆強調,這只是目前發現患者與新冠病毒,最有可能的一次“親密接觸”。

儘早發現傳染源,及時切斷傳播途徑,正是“流調”的意義。

追逐“零號病人”不是唯一目的

這幾天,尋找新冠肺炎“零號病人”的新聞,成了媒體追逐的熱點。

“這是上世紀80年代被提出的概念,代指傳染病中第一個感染並開始傳播病毒的病患,繼而將病患串聯成一個源頭或多個源頭的傳播網絡,”壽鈞說。

不少人認為,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足夠我們追索每一起確診患者,最終找到“零號病人”。事實上,監控錄像時間過短,數據信息共享不足,人員流動過於複雜,都有可能造成證據鏈的缺失。

壽鈞手頭上有一個不算特別清晰的病例。“只知道患者去過市場,坐過高鐵,但還沒找到確切的傳播來源。”通過時間方面的判斷,患者極有可能是在高鐵上受感染的,但仍缺少確鑿證據。

孫晝說,追溯傳染源頭只是流行病學調查的一個環節,更重要的是能夠提前獲知各種可能存在感染風險的危險地帶或人群,將防控關口從醫院前移至社區,從而儘可能地降低疫情傳染風險。

2月19日晚,湖埠村流調報告剛剛公佈,雙浦鎮連夜佈置封控措施。全村366戶村民全部隔離在家,村裡緊急調配抑塵灑水車和消殺人員,噴灑消毒。

而孫晝和壽鈞已經開始為下一例流行病學調查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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