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古時等級制度森嚴,講究“貴輕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

《論語 · 八佾篇 》中有記載:“ 孔子 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這裡的佾是奏樂舞蹈的行列,也是表示社會地位的樂舞等級、規格。按周禮規定,士用二佾,卿大夫用四佾,諸侯用六佾,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所以孔子說季氏不合乎禮。

隨著歷史進程的推演,過去的等級制度不再適用,然而這種觀念卻一直保留著。

在魯迅的作品中,我們常常能看到封建等級觀念。

比如《孔乙己》中的魯鎮,《故鄉》中的“故鄉”,《阿Q正傳》中的未莊,這些“小社會”中,有人高貴,是“大爺”、“太爺”、“老爺”,有人卑微,是阿Q、小D、孔乙己這樣連姓名都不清楚的小人物,哪怕是最平凡的人物,也要分出個三六九等。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然而,這樣的等級觀念,卻未必能帶來好的結果。


《孔乙己》:沒有人能獨善其身的舊時代,最怕不屬於任何一個陣營

《孔乙己》中,咸亨酒店的顧客中有兩派人。一派是穿短衫的短衣幫,他們多靠櫃外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主顧,則可以進到店面隔壁的房子裡,點上一碟菜坐著吃。

任何一個人走進咸亨酒店,就會自動被貼上身份標籤,劃分到相應的人群中去:長衫主顧跟長衫主顧坐在一起喝酒,短衣幫跟短衣幫站在一起喝酒。長衫主顧不會捨棄原來的圈子,去跟短衣幫的人打成一片;而短衣幫的人要進入長衫主顧的圈子,首先要跨過一道門檻,不光是好幾倍的酒錢,更需要相應高度的社會地位。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魯迅先生介紹孔乙己時說,“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這一句話就解釋了孔乙己不被人善待的原因——

短衣幫不會看得起他,大家都是沒幾個錢、要站著喝酒的窮人,你卻穿著長衫,是不是不屑與我等為伍?他們看不慣這種做派。

長衫主顧呢,也不認同這樣一個落魄的讀書人。

一道牆,將咸亨酒店的客人劃成兩邊陣營,而孔乙己不屬於任何一邊,所以才會受到大家的恥笑:

“孔乙己,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

“你怎的連半個秀才也撈不到呢?”

在等級觀念深入人心的舊社會,少有人能獨善其身,而最壞的結果,莫過於沒有一個“階層”接受你。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故鄉》:舊友間的尊卑之別,成為友誼中一道深深的溝壑

魯迅先生在《故鄉》中,記錄著“我”與閏土的故事。

那時候,“我”是一個少爺,閏土的父親在“我”家做工,忙的時候,閏土就來管祭器,也因此與“我”成為玩伴。

小時候的閏土帶著英氣,在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地裡,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他項帶銀圈,手捏鋼叉,向一匹猹刺去。

他聰明,活潑,又知道很多新鮮事:冬天的時候,會在下雪天捕鳥,夏天的時候,會到海邊撿貝殼。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時隔三十年,“我”回到了家鄉,終於又見到了閏土。然而,閏土已經不是從前的閏土了。

首先是相貌:紫色的圓臉變作灰黃,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紅活圓實的手變得又粗又笨而且開裂;眼睛因為終日吹海風而腫得通紅。

而最讓“我”吃驚的,是閏土對“我”的稱呼:

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

“我”心裡還想著孩提時期的貝殼與猹,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了。

少年時,閏土不曾揹負過多的家庭責任,他是個自由的小孩,他與“我”成為朋友,也是因為兩個人能玩到一起;而中年的閏土,正如母親說的,“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他有六個孩子,全靠一己的勞動餵飽全家人,他不得不恪守尊卑等級觀念,在“老爺們”面前謹小慎微。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只是閏土不知道,“我”與那些“老爺們”終不一樣 。閏土與“老爺們”的關係是僱傭關係,卑躬屈膝、恭恭敬敬才能換來一份生計;可在“我”心裡,閏土是兒時的玩伴,是親密的舊友,一聲“老爺”,非但沒有換來“我”的歡心,還將“我”狠狠地推遠了。

三十餘年的時光裡,閏土飽受命運捶打,行為舉止盡顯滄桑。而更讓人心痛的,是他思想上的奴化,在森嚴的等級觀念中,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出錯,就要受到生活的鞭打。

他成為了規矩卻麻木的中年人,永遠地失去了當初的靈氣。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阿Q正傳》:一級又一級的等級制約,讓人難以逃脫

阿Q是魯迅中篇小說《阿Q正傳》中的人物,無名無姓無籍貫,靠給別人做短工謀生,是生活在社會最底端的人。他的一生,是自尊與自卑相較量的一生。

有一次,趙太爺的兒子進了秀才,在村裡風光無限,阿Q跟旁人說,自己跟趙太爺是本家。趙太爺知道了氣得跳腳,把阿Q叫到跟前喝道:

“你怎麼會姓趙!——你那裡配姓趙!”

這句話其實是很荒唐的,世上姓趙的人千千萬,有名門望族,也必然有窮苦人家,甚至做雞鳴狗盜之事的也定不在少數。就憑趙太爺自己姓趙,就不許阿Q姓趙,難道還學天子要百姓避名諱嗎?

且這裡的“配”字用得很妙,在《孔乙己》中也出現過——孔乙己問“我”會不會寫茴香豆的“茴”字,我鄙夷地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嗎?”

當一個人用“配”這個字眼時,便已經深陷等級思想中去了。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再說回阿Q,他自認在趙太爺面前是低人一等的,被罵了也不敢辯駁,但是到別人面前,又覺得自己高出一頭——

他在街上走是,碰到王癩胡坐在那兒,兩人的社會地位應該半斤八兩,但阿Q去靠著人家坐下時,心裡想著,“倘是別的閒人們,阿Q本不敢大意做下去。但這王胡旁邊,他有什麼怕呢?老實說:他肯做下去,簡直還是抬舉他。”

另外,在阿Q的觀念裡,女人是比男人低賤的,所以見到小尼姑要去羞辱她,說“和尚動得,我動不得?”這樣的胡話。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這就是封建等級觀念的可怕之處:一方面,人們飽受其荼毒,被“上一階層”人士制約、羞辱、踐踏;另一方面,人們又離不開它,在面對“下一階層”的人時表現得傲慢、自尊,否則就要被欺凌,失去原本的地位。

在舊社會,“上層人士”不會希望人人平等,他們要通過利用手中的權力,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下層人士”不得不遵守這種等級觀念,社會資源掌握在“上層人士”中,使得他們不得不低頭,否則就要捱打、餓肚子。

通過這樣一級又一級的制約,等級觀念被一點點固化,身在其中的人,都難以逃脫。

時隔三十餘年,魯迅與童年好友終於相見,對方卻喊了一聲“老爺”


結語

《孔乙己》中的魯鎮,《故鄉》中的“故鄉”,《阿Q正傳》中的未莊,在魯迅的作品中,我們總能見到一個普通的江南小鎮,裡面形形色色的人們,無不用盡全力地生活,可在這過程中,他們受封建等級觀念的影響,變得逆來順受、麻木溫順。

幸好,隨著時代的進展,社會對人的評價體系也越來越多元化,一個人的價值也不再與金錢和地位直接劃等號,等級觀念開始消解,個人意志逐漸覺醒,迎接我們的,是一派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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