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觀後感

1917實在是令人又愛又恨,一流的調度,一流的攝影,毫無疑問是一場兩個小時的視聽盛宴,若有幸能夠登陸內地院線,是非常值得二刷三刷的佳作。

但是相比一邊倒的“吹爆”聲,對於一個沉迷遊戲的御宅,1917所帶來的震撼要打上不少折扣了。通過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展現戰爭,而且是相對比較陌生的一戰題材,著實令人眼前一亮。只是在看過之後,我最直觀的感受卻是:戰地1真牛逼。

戰地1是一款以一戰為背景的fps遊戲,有多人對戰模式,也有故事模式。那些耳熟能詳的索姆河戰役、凡爾登戰役,在遊戲中都有著精彩絕倫的展示,而且,也是一鏡到底。

相比之下,無論是沉浸感、參與感,遊戲都要更勝一籌。甚至連電影的強項,敘事上,遊戲處理得也更加巧妙。

現在娛樂圈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遊戲越來越像電影,電影越來越像遊戲。只是在同化的道路上,遊戲一路絕塵而去,電影卻處在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目前主流的戰爭題材電影無非兩個論點,最常見的就是一直被人詬病的主旋律戰爭片。謳歌軍隊,抨擊侵略者。這種片子並非國內獨有,無論哪裡,都是一抓一大把。另一種則是反戰,批判戰爭,謳歌和平。

有趣的是,通常來說關於二戰的主旋律影片比較多,如《無恥混蛋》《帝國的毀滅》《辛德勒名單》《紫日》等。在這些片子裡,都有一個明確的“惡人”符號,他們的作用就是給主角找不痛快,所有觀眾都會痛恨他們。

因為二戰是一場正邪非常明確的戰爭,無論怎麼解構,納粹和皇軍是侵略者,也許其中有好人,但人們不關心,在影視作品中他們就是邪惡的。這一點在所有國家的電影裡都高度一致。

而關於一戰的片子就比較微妙了,它們大多都是反戰題材的影片,如《戰馬》《戰壕》《聖誕快樂》等。這一類影片並沒有特別明確的邪惡符號,也許有幾個壞人,但並沒有那個群體被貼上邪惡的標籤。甚至主角可能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士兵,德國也好、英國也好、土耳其也好。

究其原因,一戰本身就沒有對錯。一戰中的協約國和同盟國並沒有明確的侵略者與被侵略者,雙方都是施暴者,也都是受害者。無非是帝國主義在工業革命中膨脹到了極致之後因為分贓不均而展開的內訌。在一戰中,屠殺平民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然而1917的立場則顯得非常曖昧,門德斯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想當然地認為大英帝國是輝煌正確的,德意志則是邪惡的……事實上,在大英帝國眼中,所有的歐洲大陸國家都是邪惡的。所以他的主角自然是一個非常傳統的英雄——團結、有愛、勇敢……而且有愛。

用咱們比較熟悉的話說,就是個聖母白蓮。

這兩個主角的所作所為讓我甚至有種在看樣板戲的錯覺,除了戰鬥力不太夠以外,這不就是兩個抗戰英雄麼?怎麼炸都不死,和法國老百姓同仇敵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繫身在前線的親人,面對受傷的敵人還苦心救治,甚至面臨暴露的危險也不願在第一時間下殺手。

相比之下,德國佬簡直就是抗戰電影裡悍不畏死萬歲衝鋒的“鬼子”。明知必死也要和主角拼命,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刀劍相向,著實可憐又可恨。

若是戰爭剛爆發的1914年也就罷了,但是很難想象在經歷過人類史上最殘酷的戰役之一——索姆河戰役後,這兩個主角居然還如此天真。

一戰不是正邪大戰,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雖然死亡人數相近,但一戰的殘酷程度遠遠勝過二戰。前線是不折不扣的絞肉機,在短短五個月的時間裡,參戰雙方在六十公里長的戰線上丟下了一百五十萬具屍體。

人們稱其為“索姆河地獄”。

幾乎所有經歷過索姆河戰役的士兵都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

然而門德斯卻非常巧妙地將1917處理成了一部主旋律影片,他已經試圖通過批判戰爭的殘酷來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反戰者,但是所有反戰電影必然存在的要素就是自我批判。在這一點上,1917卻是非常平淡地一語帶過。

“只有一種方法結束這場戰爭——最後一個人站著”。

這是一沒有任何意義的哀嘆,甚至讓人覺得說出這句話的上校是個明白事理的好人。但這並不是戰爭的真相,也沒有展現戰爭的可怕。

為數不多直接描述“地獄”的片段裡,兩個通訊兵穿過彈坑遍佈的陣地,他們看到了許多屍體,膽小的布雷克被嚇了一跳。斯科菲爾德從瀑布落下之後,越過十幾具屍體爬上岸。

花瓣飄落在漂浮屍體的河流上實在是驚豔的設計,但放在這裡又頗令人費解:這強烈的批判,其對象到底是怪罪你的敵人,還是參戰的雙方?

縱然屍山血海,觀眾最直觀的感覺卻不是對戰爭的厭惡,而是對於那些破壞美好田園的德國佬的憤恨。

這是主旋律戰爭片和反戰戰爭片的根本區別。前者讓人痛恨侵略者,後者讓人痛恨戰爭。

我個人並不反感主旋律電影,事實上,很多主旋律電影拍得熱血沸騰,香的很。可是將一場雙方愚蠢而造成的悲劇處理成單方面的過失,就頗有些甩鍋的意味了。

網上對於1917的咱們聲大抵和《鳥人》、《俄羅斯方舟》相同,都是對其一鏡到底的表現手法讚美有加。

一鏡到底的電影就吹爆,爆什麼呢?吹就完了。

可是在1917中的長久頭又顯現出了一些奇怪的弊端。

寫實又過分寫意,唯美的鏡頭和殘酷的戰爭本應產生的強烈撞擊卻因為一鏡到底所扭曲的空間而被扭曲。電影本身就在玩弄時間和空間,剪輯更是重要的電影手段之一。但是為了達到“一鏡”這一形式,不得不捨棄幾乎所有的剪輯手段,與之相對的,精湛的調度和鏡頭的連續性被髮揮到了極致。

似乎從阿方索開始,好萊塢就開了個奇怪的頭,許多導演開始迷信一鏡到底,當電影的內核無法企及那些經典,當導演無力通過影片闡述自己的思想,那麼能夠體現自己價值的手段就只剩下演技和調度了。

相比在其他各類獎項上的優異表現,奧斯卡給《1917》的最佳攝影、最佳視覺效果和最佳音響效果彷彿是一種無聲的諷刺。

不過說了這麼多,並能不能否認這仍舊是一部相當優秀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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