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觀眾、社會這三方面,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在哪?

藝術家、觀眾、社會這三方面,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在哪?

文丨果其然


藝術價值幾何?拍賣行會告訴你。

梵高的《自畫像》拍賣價為7510萬美元,“明成化鬥彩雞缸杯”以2.8億人民幣成交,《蒙娜麗莎》1920年時已經價值34.5億美元,現在保守估值已突破百億。

但我們隱約感覺哪裡不對,因為即使花費數百億乃至上千億元,也無法再現《蒙娜麗莎》、《明成化雞缸杯》以及梵高《自畫像》的精妙魅力;《唐詩三百首》曾帶給我們的思緒萬千,《春江花月夜》引發我們的無限感慨。以上兩者的價值甚至不足百元,但我們無法言說又無限珍視的情感,卻是再多金錢也無法衡量的。

所以金錢為藝術描繪的座標,既不精確更不客觀,因為藝術的價值無需外界刻意投射,藝術的價值在於它自身豐富的內涵。


藝術家、觀眾、社會這三方面,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在哪?

內觀己心 外察世界

波德萊爾,十九世紀最著名的詩人,象徵派詩歌的先驅。

對於藝術的價值問題,波德萊爾曾這樣闡述:“藝術的價值,在於反映當下時代的道德情緒,以及情緒背後的潮流,並最終反映於未來。”

波德萊爾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的藝術實踐使然。

《惡之花》,波德萊爾最知名的作品。從題材上看,《惡之花》歌頌醇酒、美人,強調官能陶醉,似乎詩人憤世嫉俗,對現實生活厭倦至極。但實質上,《惡之花》是波德萊爾對現實生活不滿,對真善美的迫切呼喚。正如詩中所述:我早已深刻保存,愛的形姿和愛的神髓。

《惡之花》強烈的現實主義傾向,促使象徵派詩歌誕生,受其影響的不只是詩人、小說家,還有高更、梵高等等熠熠生輝的繪畫巨擘。於是《惡之花》超越了波德萊爾當下的語境,直接作用於時代和未來的維度,它成為引發人類最深切情感的火焰,它是藝術價值極為貼切的詮釋。

畢加索的故事,則更具說服力。

《格爾尼卡》,是他1937年的作品,靈感來自同年德軍轟炸西班牙北部巴斯克重鎮格爾尼卡的暴行。作品一經公佈,便引起巨大的反響,一方面是西班牙人民感同身受的深切觸動,一方面則是德國納粹歇斯底里的封禁展出活動。

2003年,當美國在安理會上宣佈將要用武力干涉伊拉克的時候,這副畫的複製品就掛在會場的牆上。於是時任美國國務卿的鮑威爾,立刻讓人用幕布遮蓋起了這幅畫,即使沒人刻意去提醒他。

為何《格爾尼卡》具備如此之大的魅力和威力,歷經66年依然神采奕奕?因為畫面中尖叫的女人、燃燒的房子、驚恐的馬匹是對戰爭最有力的控訴,它超越了當時審美的語境限制,直接影響著人類未來的價值觀。

正如當代藝術家西蒙·沙馬所說:“藝術的價值,不僅在於當代的審美觀念,更在於思考未來的價值所在,即可貴的人性。”

這也正是藝術的意義所在:藝術會讓我們成為一個善於思索的人,一個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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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迪多元思維

然而互聯網時代的來臨,使得藝術的魅力開始縮減,人們開始沉迷於互聯網特有的複製、拼接、戲仿的文化之中,無論是藝術的價值還是意義,都逐步陷入了虛無。

虛無的氛圍,致使藝術家們挫敗感急劇提升,一方面有的藝術家心灰意冷,將藝術隱藏於“少數人群”的受眾面之後,開始為了藝術而藝術。比如古典音樂,其實一直有著廣泛的大眾的基礎,但這個基礎沒有成功抵禦互聯網文化的風行,它又重新步入“貴族化”的軌道。正如我國著名大提琴演奏家王建感慨的那樣:古典音樂原本就是屬於大眾的哲思,但它現在正在遠離大眾,成了孤芳自賞的藝術。

另一方面有的藝術家開始迎合互聯網,拋棄了思考和探索,投靠了吸睛和流量。於是所謂的“針頭射墨書法”以及“後現代行為藝術”開始大行其道,它們雖然都宣稱是當代藝術代言人,但似乎都是流量變現的奴隸。

兩種藝術趨勢的合力,使得真正藝術的地位岌岌可危,尷尬萬分。於是大眾不再對真正的藝術心生嚮往,甚至認為藝術是裝點門面,可有可無的東西。比如流行的審美趨勢,是以怪誕、感官刺激取勝,你要真正演奏一首作品根本獲得不了幾個點擊,除非將自己打扮得性感可愛,外加行為瘋癲、或者口出狂言才行。

這樣的“作品”大行其道,已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審美越發朝著眼球與腰部以下發展,藝術不是成了獻媚的手段,就是成為發洩情緒的工具。

這種嚴峻的情形,正如哲學家鮑德里亞當初的擔憂:我們生活在一個廣告、媒介、複製和仿造出來的人工世界之中,我們的日常生活就像是處於一個巨大的迪士尼樂園裡。就連可貴的藝術,都無不參雜著商業用意主導的圖像和訊息,藝術正在死去,生活正在成為“楚門的世界”。

所以重新強調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已經迫在眉睫,這不僅關係到我們個體精神生活健康與否,更是時代能否進步的要求所決定。

那該如何去做?


藝術家、觀眾、社會這三方面,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在哪?

正心正舉

藝術家——請重視藝術的非功利性

電影需要考慮票房、圖書有著銷售的壓力、舞蹈的受眾人群最好多多益善,美術展覽並非都是免門票。不可否認,藝術需要考慮功利的因素,但藝術的最終目的,不能只是衝著功利而去,功利性不僅會使藝術的價值大大折扣,更會貶低藝術本有的意義。

蔡京,據說曾在“宋四家”中佔有一席之地,這得益於他的書法造詣卓越,書寫極具功力。特別是其姿媚豪健、痛快沉著的特點,比較完美的體現了宋代書法“尚意”的美學情趣。蔡京的散文水平同樣極好,他的散文集《保和殿曲宴記》、《太清樓侍宴記》、以及《延福宮曲宴記》,後世評價極高,其中很多作品,還在近現代出版過。

但藝術上的成就,沒有使得蔡京青史留名。他擔任宰相期間,橫徵暴斂、貪婪自用,打擊異己的同時瞞上欺下,並且不斷扶植羽翼。最終蔡京被宋欽宗流放,落得個客死異鄉遺臭萬年的結局。他的藝術水平雖然高超,但僅限於有限的學術研究領域,歷史定義蔡京為“人品奸惡、六賊之首”,他的人品使他的藝術蒙羞,藝術性更是被強烈稀釋。

所以藝術的非功利屬性,才是藝術誕生、發展、流傳的真正基因,藝術也正是因為其非功利性,才具備超脫現實世界固有狹隘的能量,才能給予整個人類社會巨大的精神啟迪。

觀眾——請重視藝術的作用

舒乙說過:文學價值和意義,絕不是消遣和遊戲。舒乙的話也適用於藝術,因為藝術的作用,也絕不是激起馬戲團式的圍觀和轟動,而是心靈的慰藉、重建精神生活的契機。

梵高30歲才走上繪畫藝術的道路,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莎士比亞的作品,後者的《麥克白》讓他產生了考量人生意義所在的強烈願望,並通繪畫去進行不斷的藝術實踐;

海明威,尚未成名時常常流連於美術館,他認為那是他精神的聖地,更是他靈感的重要來源。

其實我們也有這樣的經歷,比如“醉臥沙場君莫笑”總是讓我們心生悲壯,即便我們沒有“古來征戰幾人回”的經歷;我們也能立即分辨《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歌曲在演繹時“是否充滿感情,是否有真情實感”,即使我們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

這就是藝術的作用使然:藝術是理性和感性的雙倍碰撞,兩者通過藝術同時擊中我們,讓我們經受精神世界的巨大啟迪。正如羅曼·羅蘭所說:藝術的偉大意義,在於它能顯示人的真正感情、內心生活的奧秘和熱情的世界。

所以作為觀眾,請重視藝術這一偉大的作用,因為重視藝術的作用,就是尊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就是尊重可貴的精神生活,就是尊重我們自己。

社會——請重視人文教育的作用

無論是要求藝術家保持藝術的純粹性,還是要求觀眾重視藝術的精神教化,都離不開社會對於人文教育的重視。因為從程度和範圍層面來說,並非是人文教育自己主動退出了公共領域,而是社會輕視人文教育的地位,盲目推崇著科學的偉大,甚至有完全臣服的趨勢。

科學是萬能的?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古代相對弱小的米底人長期遭受亞述人的侵略,是繪畫和雕刻藝術讓他們度過了民族中的至暗時刻,保持住了其民族的獨特性。即便後來的米底人被更強大的波斯人同化,但他們的藝術卻源遠流長,甚至成了波斯文化的代表之一,從藝術歷史的角度去看,米底人在藝術的領域中,得到了永遠的平安和榮耀。

相反的例子也有,例如隨著互聯網的興起,很多國家都曾進行過“科學烏托邦”的社區實驗。在這樣的烏托邦裡,集中著當代最為先進的科學技術,烏托邦裡的人們,完全過著衣食無憂的高科技生活。但烏托邦卻依然走向分崩離析,其速度甚至大大超過現實生活的社區,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科學”取代了“人文”,“科學烏托邦”裡,沒有人類精神的一席之地,烏托邦自然迅速走向崩塌。

為何人文教育如此重要?因為人文教育所面對的,是人類的喜怒哀樂、痛苦和孤獨。科學也許可以無限延長人的壽命,但對人的生命質量、情感世界,卻總是作用有限。這也是人文教育的重要的作用:人文更為強調人的偉大和人性的可貴,這些偉大和可貴的東西,不可能通過科學的測量或者預測得到,只能迴歸於人文教育,給予終極的人文關懷來撫慰。


藝術家、觀眾、社會這三方面,對藝術的價值和意義在哪?

撥迷見智 開啟自在之門

回到文章的最初,為何只有藝術品可以拍出天價?而且隨著時代的更迭,天價的藝術品越來越多?除了物以稀為貴的商業規律一直作用之外,更是我們人類的天性使然:

我們對於藝術的崇高價值無比篤定,我們對於藝術的重大意義無比堅信。即使藝術的價值與意義,經常被現實反覆塗抹,經常被盲從惡意曲解。

於是我們需要我們的藝術家,堅決保持藝術的非功利性;還需要我們這樣的普通觀眾,認真感受藝術的重大作用;更需要我們的社會,重視人文教育。只有這三者的合力,才能使得藝術不會在我們的時代尷尬缺席,才能使藝術的價值完全被體現、藝術的意義全部被實現。

因為藝術才是我們人類獨一無二、引以為傲的活動,藝術的價值,也是我們人類的價值;藝術的意義,也是我們人類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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