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題記】倫丁(Don Valentine,1932-2019)投出了蘋果、EA、甲骨文和思科。他個性鮮明,有提攜VC後輩的美名,是美國VC業當之無愧的教父之一。在他逝世百日之後,謹撰此文紀念這位偉大的風險投資家。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提綱:(一)早年(二)創業(三)巔峰(四)投資方法(五)人生哲學(六)傳承

瓦倫丁有些怪癖,偏愛綠色墨水,從不喝咖啡。即便年事已高,瓦倫丁說話仍像以前的紐約街頭小子,直來直去。

他給人第一印象是簡單粗暴,會突然打斷你的話,直接跳到他的結論上。然而,千萬別被他迷惑了,瓦倫丁向來眼光獨到,行事往往出人不意,喜歡在左衝右撞中拿到他想要的投資條件。

(三) 巔峰

風險投資因創業而興,隨創業而衰。進入八十年代,日本人開始崛起,在半導體、消費電子、汽車、娛樂諸多方面趕超美國。整個美國籠罩在陰影下,自我懷疑的氣氛很濃。瓦倫丁也有些迷失,市場的熱點似乎消失了,創新的動力嚴重不足。

然而,機會往往藏在“低谷”裡。

  • 藝電(EA)

很少有人會為創業謀劃十一載,怪傑霍金斯(Trip Hawkins)從1971年開始,就開始琢磨要創業,只是還不知道做什麼。

那一年,他入讀哈佛大學,搗鼓了一個棋盤遊戲,從中意識到遊戲行業藏有商機。大約也在這個時間,他在好友家中瞥見一臺小型計算機雛形,這讓他憧憬計算機是否能在每個家庭普及。

霍金斯生在中產之家,父親是電子工程師,母親是音樂家和藝術家,他們給了霍金斯電子知識和創意上的啟蒙。早熟的霍金斯在哈佛主修戰略,但他有些不務正業,花了很多時間補充計算機和企業經營知識,開始打磨創業的想法。然後他前往斯坦福攻讀MBA,這裡是創業的沃土,他和同學思考過電遊發行的作為新方向,但感覺市場機會不成熟,公司最長活不過五年。

1978年從斯坦福畢業後,霍金斯刻意選擇去蘋果工作。此時蘋果只有50名員工,這讓霍金斯很興奮,他為Apple II所傾倒。霍金斯來蘋果可不是為了賣命,他牢記自己的創業使命。他視喬布斯為導師,從導師身上他得到很多啟發,改變了不少舊觀念,學到了信心和意志。霍金斯在蘋果咬牙苦幹,一呆就是四年,親眼見證蘋果由50僱員的小公司,發展成4000員工、年收入10億美元的500強企業。蘋果在一年多之前IPO,作為戰略與市場總監,他持有的員工期權足以衣食無憂。

該乾點自己的事情了!時機已經成熟,他終於決定要做PC(個人電腦)遊戲。市面上已有幾家類似的公司,包括雅達利、Broderbund,他不想落後。霍金斯認為軟件公司都將開發人員視為奴隸,在蘋果的工作讓他認識到創意的重要性,他要將開發人員奉為藝術家,希望能激發他們的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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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怪傑霍金斯(Trip Hawkins)


他給自己的項目起了名字,叫做“驚奇軟件”(Amazin’Software),但還沒有完整的商業計劃書。

霍金斯在飛機雜誌上讀到過有關瓦倫丁的文章。文章提到一個軼聞,瓦倫丁很不友好,其態度如此強硬,竟致一位年輕的企業家上門路演時,緊張得暈倒在地板上。霍金斯從來不信邪,他琢磨著,像瓦倫丁這種紀律嚴明、作風硬朗的思想家,如果能成為公司董事就實在太幸運了。一想到瓦倫丁還是蘋果的投資人,霍金斯決定必須見見瓦倫丁,談談自己的點子。

獲悉霍金斯在蘋果的出色業績,瓦倫丁爽快地答應會面。霍金斯忐忑不安地到達沙丘路辦公室,蘋果此時正忙於Lisa計算機,他有點擔心,瓦倫丁也許會敦促他繼續履行工作,等到蘋果新品發佈完成再說。

“你應該立即退出蘋果,”瓦倫丁斬釘截鐵地說,“先到我這裡辦公,場地免費!”

投資雅達利和蘋果後,瓦倫丁對計算機的應用市場,有了更為深切的看法,預感視頻遊戲的需求非常廣。霍金斯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是個天才!他從其身上看到了希望和光芒,決心將年輕人置於自己的翼下。

瓦倫丁只提了一個條件,他有優先投資權。

霍金斯旋風般辭職,1982年4月他離開蘋果,紅杉辦公室駐紮了四個月,完善他的創業計劃和公司戰略,僱用第一批員工。臨近年底,霍金斯開始為公司張羅融資了。

由於對估值存有分歧,瓦倫丁和霍金斯沒談攏。狡猾的霍金斯,衝到隔壁KP(Kleiner Perkins Caufield & Byers),拜爾斯(Brook Byers)和初出茅廬的的杜爾(John Doerr)為他設定了更好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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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的對手,KP合夥人拜爾斯(Brook Byers)


自己孵化的鳥兒,卻要飛去別人家。大是大非面前,瓦倫丁向來不含糊!他軟化了立場,以KP的報價為基礎,吃下100萬美元額度,留給KP和賽文羅森基金(Sevin Rosen)各50萬美元的跟投額。

瓦倫丁告誡霍金斯,自己只是投資人,不會告訴霍金斯應該怎麼做:“我先說清楚,最好你比我更懂開公司,不然我要你有何用!”

接下來的歲月,二人碰撞不斷。瓦倫丁希望霍金斯為信念而戰,他對年輕人的鞭勵時刻在側。霍金斯並不舒坦,有時感到很沮喪。但他最終還是承認說:瓦倫丁是人生最重要的導師,是讓他“苦苦修行的剛毛衫(hair shirt,懺悔和苦行者所穿)。”

Amazin’Software品牌無法註冊,此時,經員工提議,霍金斯選定“藝電”(Electronic Arts,也稱為 EA)為公司的新名稱。

1983年春天,藝電發佈第一批6款遊戲,產品如唱片般精心包裝,設計師的身份像音樂家一般被印製在封面上,遊戲畫面極為精美,令玩家驚豔不已。首批遊戲有三款進入電遊世紀榜,其中一個成為當年的爆款。此後,藝電和體育明星合作,推出一系列授權體育遊戲,經久不衰。藝電還創新了經營策略,拋開中間渠道,直接對接零售商,成為首家制作和發行兼備的遊戲新銳。

1989年,藝電上市,三年內市值攀升至20億美元,成為美國娛樂業的一顆巨星。

  • 平行基金

風險投資依賴兩大要素,除了資金,就是項目。

瓦倫丁最初的網絡,除了投資圈“那夥人”,一大關鍵要素,是在仙童和國民半導體為其效力過的銷售大軍。他們陸續加入硅谷新創的企業,瓦倫丁的觸角覆蓋整個灣區。

激勵這些老朋友,絕對是個藝術活。瓦倫丁相信屁股決定腦袋,遂提出一個新概念,如若項目獲得他的青睞,他保證推薦者可以同等條件投資入股。這個策略很有吸引力,此時再以個人之力投資股權,往往不再現實;創始人更歡迎機構投資者,他們不僅口袋深,而且資源廣。

實現這種安排的具體方式,是建立“平行基金”(Side Funds)。有別於只吸納大型機構投資人的主基金,這種叢屬性質的基金,出資人主要為瓦倫丁的門生故舊。這個基金平行投資瓦倫丁的項目,卻既不收取費用,也不抽成利潤。

到了1990 年代,他已經擁有一群可靠的核心外部合夥人,理念相同,經驗豐富,知管理,懂創業。外部夥伴帶來源源不斷的新線索,還能幫助指導年輕的企業家。

  • 甲骨文(ORACLE)

瓦倫丁很少公開談及他對ORACLE的投資歷史,聯繫到ORACLE的江湖地位,這顯得尤其不同尋常。

ORACLE霸佔了全球數據庫市場半壁江山,毛利極高,這是創始人埃裡森(Larry Ellison)數十年耕耘的結果。

1944年,埃裡森出生於單親家庭,被親戚收養,在芝加哥長大。養父是俄裔猶太移民,常常帶他參加猶太教活動,埃裡森並不喜歡。十二歲那年,埃裡森無意間得知自己的身世,深感痛苦,從此在壓抑自我和狂放不羈間搖擺,他的一生結婚離婚好幾次。

埃裡森在大學讀物理,期間養母患癌病逝,令他心灰意冷輟學了。他帶著女友來到加州,希望改行做醫生,拯救母親那樣病人,但沒能找到學醫的門路。

因為攻讀物理,他學會了編程。和女友結婚後,他靠程序員工作打發時光,不停地換東家,花錢如流水,婚姻在維繫七年後宣告失敗。離婚後的埃裡森重新振作,他決心要活出個人樣來!

埃裡森加入錄像帶設備製造商Ampex,從事音視頻存儲軟件研發。在這裡,他結交了兩位新同事米納(Bob Miner)和奧茨(Edward Oates),日後成為新公司的合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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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ACLE創始人埃裡森


埃裡森已經被數據查找和處理工作折磨很久了,沒有合適的軟件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批量數據處理問題。他和同事們查到一篇名為IBM科學家科德(Edgar Ted Codd)的論文,描述了關係數據庫管理系統的原型,埃裡森讀後豁然開朗。

埃裡森深為驚喜的是,IBM尚未將此技術投入大規模商用。他立刻決定基於IBM的技術,構建自己的軟件系統。1977年,埃裡森說服米納和奧茨,共同發起“關係軟件股份有限公司”(RSI,Relational Software Inc.),也就是今天的ORACLE。

這是一項浩大的軟件工程!產品極其複雜,要兼顧客戶的各類使用場景,除了IBM之外常人不敢挑戰自己。為了養活自己,埃裡森被迫外接一些零活,對外提供開發外包服務。三個創始人帶著同事們通宵達旦地工作,兩年後終於發佈了他們的第一版。Oracle的第一版於1979年11月交付,吃螃蟹的客戶是美國軍方和CIA技術部門。這是世界上第一個商業化的SQL關係數據庫管理系統。

ORACLE的技術是個創舉,企業從此可以在多類型計算機上存儲數據,用戶可從臺式機訪問,這意味著經理們今後能便利地檢索公司情報,再也不必依賴程序員了。其產生的效果,和網景瀏覽器(Netscape)對互聯網的影響一樣大,網景讓普通人脫離程序員,輕鬆實現上網,與ORACLE異曲同工。因此,ORACLE一經推出,就迅速取得了成功,引發了企業計算領域的一場革命。

甲骨文成立之初,完全依賴三個創始人的積蓄,沒有風險資本的支持。ORACLE產品很熱銷,起初現金很充裕,埃裡森其實無需和VC費口舌。

此時的硅谷,熱衷半導體和硬件,相當於今天國內的“硬科技”,無人對軟件感興趣。埃裡森揶揄道:“我們(如果)進入風險資本家的辦公室尋求資金,唯一的可能是,他們會搜我的包,確保我出門時沒偷走最新的《商業週刊》。”

埃裡森對風險投資業一貫出言不遜,1994年他發表過主題為“風險投資只說不”的演講,對VC業大肆批評。

天使投資家盧卡斯(Don Lucas),就在埃裡森的附近辦公,垂涎ORACLE已有時日,他終於等到了好機會:公司聯合創始人奧茨因為鬧婚姻,分割財產時,必須有人為公司估個價,於是轉給盧卡斯1.9%普通股。

轉眼就是6年,埃裡森不得已向VC彎下了腰,這次輪到瓦倫丁來和埃裡森打交道。公司發展迅速,人員眾多,應收款佔用了資金。埃裡森決定引入新的資金,瓦倫丁由此入了局。

瓦倫丁被介紹給埃裡森的時候,ORACLE還只是公司的產品名稱,埃裡森既不那麼自信,也不懂如何包裝自己和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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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ACLE創始人埃裡森


瓦倫丁發現,埃裡森的生意並不划算:公司從事軟件定製業務,按項目交付,相當於按小時賣人工。二人對話的重點在於,能否定義一種產品類別,開發標準化產品,然後將其大批量出售給硬件廠商。

瓦倫丁於1983年4月資助了甲骨文。他的投資,有一個前提:瓦倫丁將花時間在公司的營銷上。

談判條款的時候,埃裡森與瓦倫丁別上了勁兒。埃裡森發現有一個條款,規定投資人有權派駐管理者取代創始人,進而有權收購創始人的股份。他對此感到很兇險(“Mephistophelian”)。

瓦倫丁看中企業軟件這個新市場。大型軟件開發原本是個系統工程,敬畏IBM在企業市場的壟斷地位,很少有人對企業軟件感興趣。ORACLE選中了空白地帶,避開IBM的強項,專攻數據庫軟件。公司的產品,可以幫助客戶獲取所需的信息,實現快速決策。

瓦倫丁感到,埃裡森比其接觸的任何人都更瞭解軟件:“用大白話來說,他很懂!對我而言,他是硅谷歷史上最好的CEO。”

ORACLE是微軟之後,第二個拿到VC資金的軟件企業。考慮到微軟並不缺錢擴張,因此ORACLE投資之舉,創造了軟件投資的先河,標誌著風險資本從計算機硬件跨入了軟件業。

ORACLE於1986年在納斯達克上市,為瓦倫丁帶來滾滾財富。

瓦倫丁對甲骨文很滿意,稱之為這是他最喜歡的公司之一,因為他賺了很多錢。“其創始人的洞察力和敏銳度使它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經久不衰的科技故事之一,”他意味深長地表揚說:“我很敬佩埃裡森那樣的創始人,即使偶爾出錯,他也毫不隱瞞!”

埃裡森則以矛盾的心態,看待自己的投資人瓦倫丁:“他可能很粗魯,說話令人反感,但他的業績真不錯,只是他會問許多尖銳的問題,這個人一直讓人印象深刻……他愛講真話,儘管確實容易惹毛好多人。”

瓦倫丁維持了自己的體面,他對埃裡森和ORACLE很少有過微詞。風險投資家即便吃了多大的苦頭,也往往保持風度,這是成功商人的不二法門。

如今回頭再看,埃裡森終於承認VC自有其存在的價值:風險投資家不僅帶來資金,還帶來了“從產品到招聘以及企業家自我提升等各方面的見解。”

  • 思科(Cisco)

瓦倫丁不是思科的創始人,而是思科的再造者。

投資蘋果,為瓦倫丁帶來了空前的聲望。即便此後投資LSI和EA,足以稱王稱霸,他還需要更大的突破。下一個蘋果在哪裡?

他遇到了思科,一個夫妻老婆店,由斯坦福大學IT管理員萊恩(Len Bosack)和桑迪(Sandy Lerner)夫婦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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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Len Bosack)和桑迪(Sandy Lerner)夫婦


萊恩背景深厚,賓夕法尼亞大學本科畢業,於DEC任職工程師。1979年,他進入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系攻讀碩士,畢業留校負責管理本系計算機設施,其中之重要工作,是代表斯坦福大學參與建設美國國防部牽頭的“阿帕網”(ARPAnet)。軍事需求是科技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阿帕網項目曠日持久,系現代互聯網的原型。

桑迪本是計算機發燒友,她讀完政治學本碩後,來到斯坦福大學轉讀統計學,終於和計算機沾了邊,畢業後也留在斯坦福大學,管理商學院的計算機設施。

經朋友介紹,萊恩和桑迪一見傾心,不久就結婚了。桑迪漂亮大方,咄咄逼人,在男性主導的計算機世界,她顯得格外突出。在桑迪眼中,萊恩溫和體貼,堪稱完美男人,是桑迪認識的“最乾淨”的計算機男生。

夫婦二人最為煩惱的事情是,兩個系之間的計算機局域網互不兼容,無法線上互訴衷腸。為此他們想到了開發路由器,以連接校內的局域網,自動實現數據傳輸。為了突破技術障礙,萊恩和電子工程系的程序員柯克(Kirk Lougheed)一起合作,他們參考了本校研究員耶格爾(William Yeager)和貝托爾斯海姆(Andy Bechtolsheim)構建的“藍盒子”路由器原型。

萊恩和柯克夜以繼日,改進藍盒子的源代碼,最終設計出多協議路由器,這是一種高速、便捷的數據傳輸設備,成功地連接了校內數千臺電腦,搭建成第一個真正的局域網。這種新型路由器,較之市面上的所有產品,性能最好,成本最低,性價比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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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Len Bosack)和桑迪(Sandy Lerner)夫婦


開發工作最忙的時候,萊恩鮮少陪桑迪,桑迪滿腹怨言。但她很快扭轉了態度,項目進展順利,她很有商業頭腦,敏銳地嗅到了商機。桑迪鼓動萊恩成立公司,將這項成果商業化。

斯坦福大學斷然拒絕了夫婦的請求。按照學校的規定,只有學術人員才有科研成果產業化的特權,普通員工是不被許可的。

1984年底,被激怒的桑迪無所畏懼,拉著萊恩註冊了思科系統公司(Cisco System),Cisco的名字取自舊金山市名(Francisco),其徽標正是該市金門大橋。

桑迪和萊恩孤注一擲,抵押房屋,透支信用卡,為他們的新公司籌措資金。萊恩和柯克期間藉助學校的實驗室,繼續改進路由器產品。

1986年,思科出售了世上第一批多協議路由器。一年不到,公司銷售額就增到每月25萬美元。

曙光在望時,斯坦福大學發難了。學校認為夫婦二人未經許可,擅自竊取了萊恩在校的工作成果。斯坦福要求他們將成果和利益全數歸還。這項紛擾持續了很久。

但訂單卻滾滾而來,需求出乎意料的強。為了跟上公司的發展,1987年年初,思科聘請格雷夫斯(Bill Graves)為CEO,還招聘了一位CFO。格雷夫斯是個物理學家,有一定的學術地位,他的加入,緩和了公司和斯坦福大學之間的關係。他推動公司和斯坦福達成和解,思科支付15萬美元賠償金,清除了前進路上的巨大炸彈。

桑迪已經在大範圍接洽風險資本。思科業務發展飛速,需要補充更多資金。可惜,沒有投資人對思科感興趣,或是對公司的知識產權糾紛望而卻步,或是對夫妻檔合作關係心存芥蒂,更多的人則擔心市場太過狹窄。

瓦倫丁對市場的看法截然相反!

據說他是夫婦兩接觸的第76個投資人。他已經投了蘋果電腦,預感計算機需要以某種方式聯起來,此後投資了3Com,對網絡發展有了進一步認知。3Com由以太網發明人梅特卡夫(Robert Metcalfe)博士創辦,生產計算機網卡等器件,從而將電腦掛上了網,但還不能實現所有設備的互聯互通。思科恰好解決了該問題,路由器讓各種協議的設備相互對接,實現實時的信息交換,打造真正的互聯網基礎設施,瓦倫丁知道它將為互聯網鋪平道路。

互聯網正以驚人的速度增長。1984年,思科成立之處,互聯網上大約有上千臺主機,到了1987年底聯網的設備已近3萬臺。到了今天,電子設備幾乎無所不聯。正如瓦倫丁所說,思科“滿足了網絡世界迫切的需求。”

當時,美國發生了一件事兒,IBM和幾個小貝爾都在東海岸開設了辦事處,他們需要將信息發送回西海岸總部的大型機。這是光速一般穿越東西部的信息包,但是系統無法識別這些數據包應該存放到哪個終端和大型機,系統發生嚴重的地址信息衝突問題,這就是著名的“廣播風暴”。如若海量計算機接入,系統就會徹底癱瘓。

瓦倫丁說:“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思科的機會如此之大:他們的產品能以光速將數據包準確送達目的地。”

瓦倫丁去思科考察時,公司也就十來名人員,連像樣的工廠都沒有。辦公地點位於阿瑟頓小鎮的一處私宅,因人來人往,經常受到鄰居的投訴,直到後來警察將此處查封,思科才更換新地點。思科此時正設法組裝第一批產品,調試一經完成就發送給客戶,機櫃尺寸很大,大批棕色的卡車往返送貨。

瓦倫丁看到幾位身投心入、充滿激情的企業家。他感到思科的起步非同尋常,正在不斷髮生的事情也更不尋常!他親眼目睹到這群人動手打架,他還未曾經歷過這種事兒。“這幫人很火爆,意見很激烈!”瓦倫丁回憶說。

但是思科所解決的問題的性質,問題的普遍性和市場規模之大,使他感到興奮,這正是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東西!

桑迪和萊恩個性很互補,這原本是個好現象。然而桑迪與人溝通容易情緒化,萊恩也完全不知什麼是管理。瓦倫丁見到桑迪的第一面,就直言不諱地敲打說:“我聽說,你就是公司全部問題的根源。”

瓦倫丁所投的項目,有的團隊看起來幾乎不可能成功,蘋果為其一,思科則為第二家。

市場太誘人!瓦倫丁決定賭一把,紅杉投資250 萬美元,得到思科29%股份,交易於1987年底完成。瓦倫丁很有把握,他將能幫助桑迪和萊恩一起前進,“只要給我們一個巨大的市場,那種吹哨的工作,對我們來說是小菜一碟。”

和斯坦福的糾紛,在瓦倫丁作投資決定時已獲解決,瓦倫丁的重心是管理。對創始人夫婦的能力,瓦倫丁一直不放心,想要自己把控思科的大局。

投資之後,他很快做了一件事:聘請了一位出色的銷售副總裁埃格(Terry Eger),以5.1%的思科股權作為酬勞,以解決公司的銷售短板。埃格一步入公司,就感受到這裡的氣氛很尷尬,桑迪與她自己聘請的CEO水火不容,她和瓦倫丁的關係也不佳。

埃格來自大紅大紫的王安公司,王安電腦是華人的驕傲,曾經一度要與IBM一決雌雄,創始人王安博士1986年返回祖國時候,鄧公親自接待他。埃格行事獨立,意志頑強,這種品種有助於銷售工作,但對思科此時的緊張局面,幾若催化劑。

終於,桑迪夫婦和格雷夫斯的衝突爆發了。為換取瓦倫丁同意解僱格雷夫斯,桑迪和萊恩將他們的投票權委託給瓦倫丁,紅杉由此掌握思科64%的表決權,埃格自然也站在瓦倫丁一邊,經由他的提名,瓦倫丁沒費吹灰之力得以擔任思科董事長。

掌握了公司治理的大權,對瓦倫丁而言意義非同小可,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塑造思科。路由器市場急速發展,思科前途無量,他必須投入更多的精力,確保公司不會跑偏。為了應對公司管理上的挑戰,瓦倫丁先是同意撤下格雷夫斯,換上曇花一現的硅谷老將薩特克利夫(Chuck Sutcliffe),半年後又選中摩格里奇(John Morgridge)擔任新的CEO。萊恩擔任首席技術官,桑迪擔任客戶服務副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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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SCO前CEO 摩格里奇(John Morgridge)


摩格里奇54歲,曾在霍尼韋爾(Honeywell)工作20年,擔任市場和規劃副總裁,此後兩個創業科技公司做高管。他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將是難以馴服的創始人夫婦,還有負責銷售的實權派、董事會成員埃格。埃格對誰都不畏懼,除了一對一的會面,幾乎不參加摩格里奇主持的會議,他討厭官僚和形式主義,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銷售工作上。

好在摩格里奇有瓦倫丁的足夠信任,他走上舞臺稍稍站定,瓦倫丁就大幅減少在思科的露面,逐漸淡出這裡的日常事務。剛一上任,摩格里奇即著手建立員工培訓體系。他的辦法很特別,連瓦倫丁也感到很“奇特”。他將房間擺滿摺疊椅,每一列六個,中間只留出窄窄的過道。然後他請經理們落座,“歡迎使用CISCO號飛機,” 摩格里奇開口道,“您正坐在飛行教練區,本教練現在的位置,今後人人都得坐!”

在摩格里奇領導下,思科的管理迅速走上正軌。埃格負責的銷售工作,開始突飛猛進。他先後攻克了波音、摩托羅拉、花旗、GE以及剛剛分拆的貝爾公司中大多數訂單,思科短短時間就壟斷了全美路由器市場。從1988年只有35個員工、區區500萬美元收入的小公司,到1989年底 170人、收入近3000萬美元的新興科技企業。

1990年2月,思科上市,市值為2億多美元。

IPO之後,公司的業務繼續快速發展。但內部紛爭沒有消停,桑迪和眾人日益格格不入,一再與瓦倫丁和其他高管起衝突。當矛盾無法調和的時候,瓦倫丁和董事會只能決定開除她,萊恩決定辭職,夫婦二人拋售了全部的股票,再未踏入思科的大門。

1991年,摩格里奇已經57歲,他給自己制定了一個目標,只幹到思科收入突破十億美金那一天。他不想到了65歲時,還要每天管業務。

候選的競爭者有一大把,埃格是個大熱門,他勞苦功高,資格也老,和瓦倫丁關係也最鐵,深受董事會的信賴。出人意料的是,瓦倫丁一口否決此提議,他對思科期望很高,公司將會變成巨無霸,新的CEO不可只是打打殺殺的將軍,更應是個政治家,“有能力打造強大組織的人,而非個人英雄主義者!”

確定出局的埃格此時表現了他的大度,開始主導遴選過程,他想找個自己人。這不僅能彌補他心中的遺憾,還可在瓦倫丁身邊安插個耳目。

得來不費功夫,恰好風險基金MPAE合夥人找到埃格,索要錢伯斯的聯繫電話,“我投的公司需要人,圈裡說他很能幹。”埃格耍了個滑頭,沒把錢伯斯的電話交出去,他向公司推薦了錢伯斯(John T. Chambers)。

錢伯斯是個銷售和管理全能的天才。MBA畢業後,前往IBM從事銷售工作數年,得到充分鍛鍊,然後加入王安公司,一直做到二把手。錢伯斯在王安公司一干就是八年,恰好經歷了公司的過山車。高科技企業很刺激,從鼎盛到沒落,有時也就一瞬間。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CISCO前CEO 錢伯斯(John T. Chambers)


瓦倫丁召見了錢伯斯,開頭就給了客人下馬威。他請錢伯斯把其他家的offer(錄用意向)亮一下,錢伯斯稍一愣神,瓦倫丁已掰著手指頭,一五一十說了個遍!他頓了頓說:“你應該跟我幹!”就這麼一錘定音,把錢伯斯征服了。

錢伯斯具備管理高科技公司必備的全部技能,最重要的是他有過失敗的經驗,瓦倫丁非常看重這一點。

1995年1月,錢伯斯繼任CEO,帶領公司登上互聯網之巔,突破市值5500億美元,一度是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紅杉當初的投資,已價值連城,瓦倫丁成為大贏家。

思科可謂瓦倫丁蘋果之後最為艱苦顯赫的一戰,是瓦倫丁最自豪、卻也惹起最多爭議的項目。勝者為王敗者寇,在控制權爭奪與改造公司兩條交錯的軌道上,瓦倫丁雙雙完勝,思科發展成為首屈一指的科技巨人。

面對爭議,瓦倫丁從不示弱。他有自己的理由,瓦倫丁總結說:隨著業務增長,公司的團隊必須成長或更替,“我們傾向於認為,建立一個公司需要一種管理技能,而管理一個更大的公司則需要另一種管理技能。很少有人同時具備這兩種能力。”許多企業家根本無法完成這一轉變。

錢伯斯總結瓦倫丁這一經典之戰說:“他是一位很強、很有力的領袖,給你設置很高的目標,並期望你能實現!”

(四)投資哲學

瓦倫丁押寶的是賽道,而非賽馬(bet on the racetrack, not the jockey)。

瓦倫丁給人們呈現的,不僅僅是眼花繚亂的投資碩果,還有他富有爭議的投資方法論:“我的興趣是投資於專注一個大市場,並解決具體難題的企業。”

對投資策略的強烈見解,對資本過剩和項目同質化(me too)之隱患的看法,瓦倫丁成為沙丘路上的統治者。

  • 選擇大市場

瓦倫丁尋找正在轉型的巨大市場,來建立偉大的公司。

他認為,只有偉大的市場,才能誕生偉大的公司。他曾長期從事營銷工作,對市場有敏銳的洞察力,對行業趨勢形成獨特的看法,遂以“賭市場”為拿手好戲。投資於市場需求潛力巨大的公司,比投資於需要創造市場的公司,實在好太多!

瓦倫丁認為分析市場要比判斷個人容易,研究行業,觀察數據,你就可以確定產品或服務是否有市場。瓦倫丁分析,管理層可以換,市場卻是雷打不動的(People you can change, but you can't change a market.)!

同創業者會面,瓦倫丁有句口頭禪:“誰買單(Who cares)?” 多數成功的創始人,創業的原動力是解決自己遇到的難題,夢想著把痛點解決好,他們的興趣點,永遠都是解決問題,創造產品。

瓦倫丁五十年如一日,努力打造超大規模、價值連城的企業。他比對手們率先預測到個人電腦(Apple)、數據庫(Oracle)和路由器(Cisco)市場的降臨,從而押對了寶。退休後的瓦倫丁,在斯坦福大學進一步解釋了他的策略:“我們從不(賭人),我們始終聚焦在市場,包括市場規模、市場動態、競爭格局”。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風投大師羅克(Arthur Rock)


這種思路,挑戰了以羅克(Arthur Rock)為首的大多數風險投資家。羅克的哲學是賭人(Back the right people),他經常表達的觀點很有代表性:寧願投資一流的團隊、二流的創新,也不願意支持二流的團隊、一流的創新。另一個老牌投資家戴維斯(Tommy Davis)表達的更露骨:“整個事情絕對取決於創始人,只可根據人的能力來評估投資成功的可能性”。

市場前景在瓦倫丁投資決策中的權重,遠高於其它要素:“我們將風險分為四類:人員風險,市場風險,產品開發風險,和財務風險。我們必須充分了解這些風險,並接受它們,否則我們不會投資於任何公司。而其中我最不願意承擔的,就是市場風險!”

顯然,這場討論永遠不會有贏家。

  • 延伸上下游

瓦倫丁的具體打法又如何?

“我的立場一直是,找到一個偉大的市場,從中打造一連串的企業。”

運用這種模型,其實只需回答兩個基本問題:一,如果某個初始的市場非常大,那麼哪一個市場有可能由此被激活?二,由此而論,哪一類公司和哪一家企業,最能凸顯自己的價值?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壯年瓦倫丁


瓦倫丁的投資哲學植根於他在半導體企業的銷售策略。在有限的資源下,必須精心選擇如何配置資源。瓦倫丁說:“缺錢,意味著了不起的紀律。”他要求所投的公司將資金集中在一個賽道,不要太過於發散。這和偉大領袖的思想,本質上是一轍---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

瓦倫丁從自己熟悉的半導體行業出發,思考自己的投資路線。處理器的小型化,低廉化,計算能力的提高,必將帶來應用領域的變化。

他選中的切入點,是計算機的家庭娛樂應用,先投資了雅達利,證實了家庭和個人市場的潛力,其成功增強了瓦倫丁的信心,為投資蘋果電腦提供了支撐。

對蘋果的投資意義重大,激活了瓦倫丁的“市場”策略。他針對蘋果用戶的痛點,圍繞著圍繞著計算機產業鏈,陸續佈局了各種周邊外設,包括打印機(Printronix)、磁盤驅動器(Tandon和Priam) 、磁存儲(Dysan)、鼠標、圖形操作等等,合計投入700萬美元,回報高達2億美元。

瓦倫丁曾經總結,幾十年的投資生涯裡,他從未偏離半導體和計算技術這個大賽道,從芯片,到電腦與周邊,再延伸到軟件、通訊,直至互聯網。

  • 投早不投晚(Timing)

以市場為導向的投資策略,關鍵要素是時機,瓦倫丁所聚焦者,在於早期階段:“如若來的太晚,那就不如棄權。”

我們不妨引用計算機軟件為例子。瓦倫丁接連錯過數據表格處理器VisiCorp,和文字處理軟件商MicroPro。既然未能第一個進去,瓦倫丁寧願放棄這些新物種。

瓦倫丁之所追求,是參與創建公司的機會。初創企業,乃一張白紙,對其經營理念和公司個性的塑造,譬如,養成節儉樸素的習慣,商業上更有進取心,強有力的執行等等,均尚為容易。公司一旦走向快速擴張和成熟,個性便已確立了。

瓦倫丁並不認為這是在強加意志,投資人與公司之間不存在對抗關係,“我們充其量是一個夥伴,但主要是啦啦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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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2009年在斯坦福演講


早期投資的另一大好處,這也是我本人體會很深的,是擁有可進可退、控制風險的從容。瓦倫丁習慣的做法,是在企業極早期投入,根據公司業務的發展,分階段追加投資。這種辦法固然很笨,卻在不確定性和回報最大化之間,取得了折衷。這種遊戲規則,企業家和投資人終極壓力往往皆化為釋然,實際上是極為高明的辦法。

遇到需要止損時,瓦倫丁堅決有力。那些不達預期,接連錯失里程碑的企業,瓦倫丁毫不猶豫踩剎車!

  • 關注邊緣

每逢瓦倫丁談起歷史學,就只有一個話題,他所反覆提到的美國曆史學家,名字叫做特納(Frederick Turner,1861-1932)。

特納對美國曆史之形成,所作的深入淺出的分析,被稱作“邊疆學派”(Frontier History,也叫邊緣學派)。當時很多美國人仍視自身為歐洲移民,尚未形成“美國人”身份認同。

特納扭轉了這種思想,他創造了一門新學問,叫做邊疆史學。特納認為美國西部拓疆史就是一部美國史,他提出:美利堅土地上的人就是美國人;美國人在邊疆西拓、移民西進的運動中,所體現的自我奮鬥,開拓與創新精神,以及迸發的個人英雄主義等等,是美國精神的體現!

大約在讀書期間,瓦倫丁就研究過特納的理論。轉至西海岸海軍基地服役後,他對這一理論所產生的實際後果,有了切身的感受。瓦倫丁對比東西部,波士頓及周邊缺乏現代電子原創產業,徒有一流的高校,圈子太過理論化;加州雖然遠離美國東部心臟,工業發展反而更朝氣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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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學派創立者特納(Frederick Turner)


瓦倫丁深受特納的啟發,認識到西部將大有可為,從此決心移民加州發展今後的事業。再度轉戰風險投資行業時,他畫了個圈:投資不出南加州。

數十年過去了,瓦倫丁的見解如今仍有意義。除了微軟和亞馬遜少數巨頭,大多數頂尖的科技企業,均聚集在硅谷周邊,這絕非是一種巧合。

瓦倫丁進一步發展了特納的邊疆理論,非常重視移民人才,將其從地理概念拓寬到人才範疇。瓦倫丁和紅杉的投資,很多項目創始人,諸如雅虎,PayPal,YouTube,PaloAlto Networks, Aruba Networks等等,都是美國海外的移民創辦的。《福布斯》專欄作家分析說,全美一半以上的獨角獸企業皆有移民參與創辦。

瓦倫步子邁得其實還更大,他選定的Sequoia兩個接班人,莫里茨(Michael Morris)和列昂力(Doug Leone),分別來自英國和意大利!

  • 容忍失敗,分享成功

國人將“創業投資”(Venture Capital)譯成“風險投資”(Risky Capital),雖不確切,倒很傳神。

瓦倫丁願意承擔精心計算的風險,失敗是這項工作的常態。

每週一早8點,他和合夥人齊聚一堂,討論新項目,審查老組合。基金確定了兩條不成文的規則:一是要做出正確的決定,而不是證明自己才正確;二是議事簡單直接,發言不要超時,最好別長於“90秒”。

瓦倫丁想讓投資工作保持簡潔。他努力創造充分討論的氛圍,決策是民主的,卻未必是票決的傳統方式。儘管雖然每個項目由不同的合夥人牽頭,但所有合夥人需要對每個項目的成敗共同負責,必須充分辯論和審視人人手上的擬投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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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倚牆而立


辯論通常很激烈,項目總有各種瑕疵,信任和取捨尤為重要。

一位印度合夥人說:“如果有人站出來,敲著桌子說,堅決要投他所相信的那個小公司,其他人就得讓道…… 當有人堅定地說他熱愛那個創始人以及那個創業故事,數據和其它都變得微不足道。”

允許這種自主權,是因為初創企業的真正品質,往往難以衡量,“正如無法衡量創始人是否具有這些品質:視野清晰,熱愛產品,擁有激情,兌現承諾。”投資畢竟是一個非常感性的過程。

有時討論會超出問題本身,雄心勃勃的年輕合夥人,免不了與老一代合夥人起爭執,就會被提醒道:“我們這兒,謙虛者才會贏。”瓦倫丁奠定了人人分享榮譽和利益的文化。

如果項目不達標,瓦倫丁就迅速止損,甚至關閉無望的企業!瓦倫丁估算過,他投的項目有二成左右是此結局。儘管聽起來很嚴苛,但資金畢竟是委託人的錢。

瓦倫丁第一隻基金的年化收益高達51%,將標準普爾指數收益率4.8%遠遠拋在後面。他的第二隻基金表現更好,收益率躥到71%。同期成立的KP,也不甘落後,取得了極大成功。沙丘路的VC雙雄,紅遍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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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杉和KP的早期基金回報(數據 -《VC:An American History》)

暴利吸引了大型資本的注意力。法律的修訂、Nasdaq的開啟,打開了閘門,大型機構投資人的資本蜂擁而入。到了1980年代,投資於美國風險投資行業的總資金池在顯著增長。VC行業競爭日益加劇,抑制了基金的回報,和其他人一樣,紅杉的盤子越做越大,回報卻急劇下滑。江河日下的瓦倫丁,感覺資本過剩了。

多年以後,當他扳回頹勢,著意和幾位彼此熟悉、關係融洽的出資人問及此事,對方竟然輕飄飄回答說:投資VC行業,比起投資債券和房地產,要有趣得多!

沮喪透頂的瓦倫丁很無奈:“你的工作是思考,別人不過是在找樂子!”

  • 學會提問

做好投資的基礎,是學會問問題:

“我們事先並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因此我們很在意企業家思考問題的方式和過程。我們的決策高度依賴直覺,完全是一種科學的藝術(the fact that it's done in a scientific area doesn't make it scientifically)。”

瓦倫丁告誡年輕人,要想提問合格,就別超過20個詞:“學會以某種方式提出問題,這為企業家提供了一個思路,解釋他想做什麼,需要多長時間,誰是競爭者,以及需要多少錢才能打敗對手…… 很多項目,我們都無法真正理解那些答案,但我們還得努力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假如投的的公司倒閉,我們就得覆盤,我們總是試圖瞭解錯過了什麼,哪些問題沒有問到,哪些答案我們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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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很少微笑


雖然容易找到團隊的盲點,但通常並不要求創始人面面俱到,瓦倫丁只希望他們表現出很強的學習力。

像喬布斯這樣雖然所受的教育不多,大學都沒有讀完,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詢問機器,恰為瓦倫丁所欣賞。

  • 注重講故事

評估創始人,瓦倫丁尤其看重其講故事的能力(storytelling)。

他開玩笑說:“如果有人說想變成百萬富翁,我必然打瞌睡;若是他想賺5000萬,我就能提起神;假若他想賺10億美元,我就會接茬說,‘我們馬上來談談!’”

瓦倫丁並不在意創始人是否名校畢業,在所處領域是否具備經驗,他考察創始人時主要看重兩個要素:產品能力(或技術水平)和營銷能力。

講故事是這個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瓦倫丁說,講故事的藝術非常重要,學習講故事至關重要,因為這就是資本運作的方式!在他投資的所有企業裡,他認為喬布斯是最能吹的營銷專家,而營銷的重要性被人們低估了。

瓦倫丁做過“名片測試”的遊戲。

有一次,初創企業的三位聯合創始人拜訪瓦倫丁,CEO花了很長時間,卻也沒能解釋清楚公司究竟要做什麼。實不耐煩的瓦倫丁,決定給予他名片測試的機會,開口建議:“我給您十分鐘,請在名片的背後,寫下您們的商業計劃,然後我們重新開始!”。當他回到會議室,三個創始人已能將名片的背面寫的密密麻麻,第二次路演非常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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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講話露出標誌性下排牙


瓦倫丁自身,也精於此道。他的口無遮攔,不但是緣於坦率的性格,其實也不失為一種高明的營銷手段。這種爭議性,總是讓他成為媒體追逐的話題人物。若是擱在今天,信息發達,輿論洶洶,恐怕是會吃虧的。

柳傳志先生也一直強調錶達力,他有個著名的把式論:“光說不練假把式,光練不說傻把式,能說能練真把式。”

(五)人生哲學

瓦倫丁曾將其經典之語,在官網與眾分享。研究瓦倫丁先生並不難,他鮮明的個性,深刻的思想,從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中也能感受到。

  • 學會傾聽

瓦倫丁是個傾聽者,一生都遵循多聽少講的藝術!

風險投資人士故作很忙,眼睛彷彿長在手機和電腦上,怠慢了千里迢迢而來的創始人,這有違瓦倫丁的原則。他為此很固執,每到召開董事會,就在門口擺上一張小桌子,沒收每個人的手機與電腦,只允許攜帶筆和紙。

即便如此,瓦倫丁觀察VC們並沒學會更聰明,“董事會最大的干擾,來自其他投資人,他們比管理層說的還要多,而不是認真聽。”

是好奇心把瓦倫丁帶到了喬布斯的車庫。即便瓦倫丁到了七十多歲,仍舊保持住他的好奇心。“我仍然對二十多歲的技術人員,如何以一種高度非常規的方式看待世界,並希望以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別人的方式來構建產品,而深深著迷。”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退休的瓦倫丁


他反對先入為主,一上來就對人做判斷。喬布斯創造“個人電腦”新事物那會兒,還是個大一輟學生,在很多人那裡吃過閉門羹,唯有瓦倫丁和他進行了認真交談。

你必須聽所有人的話!從喬布斯那裡,他聽到了個人電腦這個概念,和瓦倫丁對家庭娛樂市場的偏愛,不謀而合。他忽略了喬布斯的怪異外形,欣賞喬布斯的信念,將高深的電腦產品平民化,推向家庭消費市場,對比數十萬美金的DEC電腦,蘋果只賣幾千元!

“我一生中只認識兩個卓有遠見的人,硅谷公認他們有遠見,一位是仙童的諾伊斯,一個則是喬布斯。蘋果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公司,它的產品顛覆了人類的工業,將計算技術帶入家庭、口袋、手腕及更多地方。”

  • 簡單樸素

瓦倫丁言行簡單樸素,處世堅持原則。

他只是在談條款時不動聲色,讓人捉摸不透,國民半導體的老同事麥克納(Regis McKenna)描繪說:“只要他想和你做買賣,就會錙銖必較,不講情面。”莫里茨總結了一句話:不感情用事,不容易軟化。

很長時間內,他和合夥人開放大廳裡辦公,沒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瓦倫丁把投資者託付給他的錢,看得重若泰山。參加董事會時,他從活頁夾中取出文件,將夾具推回給CEO,大聲訓斥:“這種夾子要花錢,請把錢花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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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的瓦倫丁


樸素到極致是幽默。《福布斯》早年講了個小笑話:前往紅杉申請實習的男生,面試之後,將被導引到廁所,他可能會發現小便池中,有一枚25美分硬幣,撿起此幣的申請人,將能得到這份工作。

瓦倫丁說話不拐彎抹角,不懼怕開罪於人。他排斥跟風,倡導獨立的思考和判斷,他是硅谷常年的批評家,對硅谷曾經盛行的抄襲之風狠批猛撻。

瓦倫丁出身貧寒,和同行的精英做派很不同。他凡事簡單直接,不重教育和門第,講究實用主義,接地氣是他對所有人的第一要求。

瓦倫丁缺乏與人相處的熱情,卻對與之共事者竭誠盡力。他不苟言笑,說話不緊不慢,冷靜有力。言談中總是露出下排牙,彷彿在提醒他的聽眾,這是一位領袖和強人。

  • 頭號敵人

惹怒瓦倫丁,日子不好過。

他有個頭號敵人,名為拉拉赫(Bill Lerach)的訴訟律師。拉拉赫聲名顯赫,告倒過安然和世通。此人找過瓦倫丁大麻煩。

這位律師很聰明,他發明了一門新生意,專替小股東打官司。他蒐集各種真真假假的所謂證據,推定上市公司違反了《證券法》,遂代表小股東發起集體訴訟,被告者不僅有公司,還包括其董事及管理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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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頓和拉拉赫(Bill Lerach)


此類的麻煩,瓦倫丁遇到不下十次,其中三次是拉拉赫所為,追究他身為董事的“失職行為”。拉拉赫的本質是勒索,費盡周折和試探之後,律師亮起他的底牌:“要想擺平這件事,請予賠償700萬。”一旦美金到了手,他和原告三七開。拉拉赫和他的律所席捲之大,很快成為VC行業的公敵。

但這種找茬兒的行徑,早晚都會撞南牆。拉拉赫連連得手,駕輕就熟,形成了套路,竟有恃無恐,當捕獵新目標時,荒謬得竟連原告的名單也照抄,也不通知這些老“客戶”。拉拉赫得意忘形,終於觸犯了《證券法》,犯了商業欺詐罪。

瓦倫丁抓住敵人的致命傷,如願以償地將其送去蹲監獄。。接下來的故事,更讓瓦倫丁驚跪了膝蓋。他回憶說,拉拉赫與其律所認罪,當判刑時,法官竟允許拉拉赫自行參觀和選擇去哪一所監獄服役。瓦倫丁解釋說,拉拉赫是民主黨的大金主,和白宮關係密切,“他是總統的客人”。

但從此,拉拉赫再也沒挑過紅杉的毛病。

(六)傳承

  • 建設合夥人隊伍

隨著基金的成長,瓦倫丁開始擴充人手,不斷引入新的合夥人。最早加盟者,是仙童兩位老部下羅素(Gordon Russell)和拉蒙(Pierre R. Lamond)。

羅素先於1979年加入紅杉,他原在仙童半負責軍品銷售工作,把芯片賣給“阿波羅”登月項目,後來擔任藥企的高管,瓦倫丁請他開闢醫療健康投資戰線。KP憑藉醫療領域的佈局異軍突起,他們孵化的基因泰克(Genentech),克隆出胰島素,獲得空前的成功,瓦倫丁不能不眼紅。

兩年後,拉蒙德也加盟瓦倫丁。拉蒙德曾在仙童負責產品開發,然後與斯波克一起重振了國民半導體,他是國民半導體的CTO,因此在紅杉仍舊專注半導體,併成為瓦倫丁信賴的顧問。拉蒙德精力旺盛,在硅谷被譽為“最努力的VC投資家”。

瓦倫丁尋找合夥人的標準很簡單,他從不以傳統的方式看重教育背景。他的標準有兩條:一是具備專長和經驗,二是足夠自信!

瓦倫丁正在打造的組織和環境,十分扁平,沒有人可以向其他人下達命令,分配任務。但合夥人嚴格劃分了專屬領域,成為該領域的行業專家(proxy),提供意見和建議。瓦倫丁很看重創業公司出來的人員,尤其是產品設計、應用工程、產品營銷、外包製造方面的專才(functional exper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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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的瓦倫丁


瓦倫丁相信,投資決策過程需要高度自信,合夥人必須能夠接受公開挑戰,勇於接受這種挑戰,關鍵時刻能夠證明自己站得住腳。

瓦倫丁不懼合夥人意見與之相左,他希望團隊背景互補,討論時總有對抗和反對派。決策過程往往緩慢又麻煩,應該窮盡所有問題的關聯性。“這是一項蘇格拉底式技術的業務,首先您必須弄清楚相關的問題,然後再問這些問題。您必須圍繞自己的目標,來理解這些答案。但您不能永遠獨自做到這一點,這隻需要更多的人。”

本著這個思路,瓦倫丁的僱用決定很大膽,其中最不平凡者,也許是對莫里茨的招募。

莫里茨(Michael Moritz)生於英國威爾士猶太難民家庭,在沃頓商學院獲得MBA學位之前,他曾在牛津和賓大攻讀歷史。莫里茨沒有隨波逐流,如大多數MBA為投行或諮詢公司效力,他選擇加入《時代》雜誌,成為一名記者,迅速學會了講故事。他擁有記者的本能,從不退縮,他和別人合著的《與兄弟為伍》,揭露克萊斯勒的管理亂象。此後被派駐南加州,從而找到新經濟的源動力,成為喬布斯最信任的媒體人,通過《小王國》著述了硅谷最紅火的蘋果公司的創業史。

1984年,莫里茨對羅克(Arthur Rock)做了深度報道,將風險投資家首次推為《時代》封面人物。他對VC產生了興趣,但是要想為瓦倫丁工作,還不是一件容易事兒。莫里茨索性辭了職,創辦VC通訊雜誌,曲線救國。到了1986年,他終於說服了瓦倫丁,收下自己為小徒弟。

僱用一名記者為投資人,讓羅素感到很瘋狂。瓦倫丁卻不在乎,莫里茨讓他聯想到喬布斯:“他們都是極具侵略性的提問者,”VC的基本功就是提問題,喬布斯始終是個窮追不捨的提問者,活像一部抽水機,莫里茨則是瓦倫丁見到的第二人。他要對莫里茨賭一把!

莫里茨略顯溫和,卻極具洞察力,他會出其不意提出刁鑽古怪的問題,非常深刻,創業者稍不留神就會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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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的接班人莫里茨(Michael Moritz)


莫里茨沒有讓瓦倫丁失望。短短几年就成為出色的投資人:1993年,他預見到PC行業外包的趨勢快要爆發,力主投資了偉創力(Flextronics);兩年之後,他又決定投資雅虎,打造了在線媒體新帝國,這是他的重大突破,同一年他還投資了Nvidia芯片,這是今日AI計算領域的巨擘;一發而不可收,接下來他賭中了PayPal和Google,對Google的投入成為他人生的高光時刻。

鑑於其驕人業績,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於2013年冊封莫里茨為大英帝國爵士。莫里茨是個足球迷,他為曼聯爵爺弗格森教練撰寫的《領導力》(Leading),在同類中是我讀過最好的一本書。

比莫里茨晚兩年接受瓦倫丁指導的,是火辣的意大利人列昂力(Doug Leone)。1968年到達紐約州時,他只是來自熱那亞的11歲男孩。意大利移民對接下來的命運一無所知,“真”和“假”兩個英文單詞都不認識。

“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在船上打工,炎炎夏日到來,我像豬一樣渾身臭汗,”列昂力回憶說,“在船上我可以望見俱樂部游泳池裡的小孩子,年輕人在那追女孩,我鼓勵自己說:‘讓我們今後商場上見,你們正在犯錯誤,所以給了我機會。’”

要強的列昂力很快就克服語言關,成為名副其實的學霸,先後在康內爾、哥倫比亞和MIT三所藤校讀完書。他曾在SUN和惠普從事銷售和管理工作。他給瓦倫丁盲打了電話(cold call),於1988年加入紅杉,與莫里茨一起迅速晉升成為合夥人。

列昂力列師承瓦倫丁最徹底。有人將瓦倫比喻為鱷魚,他靜靜傾聽,在等待中一躍而起,將你的想法撕得粉碎。列昂力同樣直率和犀利,他喜歡反覆詰問、挑戰創業者,測試其內心是否足夠強大,觀察其品格是否足夠堅毅。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瓦倫丁的接班人列昂力(Doug Leone)


列昂立曾在會議一開始,就劈頭蓋臉地質問他的客人辛格勒(Tony Zingale):“你對經營創業公司瞭解多少?”他們爭吵了十分鐘,然後列昂立宣佈:“很好,現在我知道你很聰明,我們可以進入正題了!”

風險投資工作競爭激烈,危機四伏。比起養尊處優的本土人,移民更有野心,更敏感,更雄辯。貴為瓦倫丁的接班人,列昂力卻坦言:“讓我前進的原因,主要是恐懼。”

  • 未來

風險投資行業,終究是“人”的生意(people business)。合夥制企業的一大弊病是接班人問題。眾多VC機構的“傳宗接代”,鮮有人順利過渡者。

有生之年,瓦倫丁已將基金打造成硅谷首屈一指的老品牌,他希望自己的遺產永遠長青。瓦倫丁培養和觀察莫里茨和列昂力,已有時日。固然自感精力尚且旺盛,他認為兩位年輕的合夥人,日漸成熟,走出了自己的路子,接連投出大手筆,證明了自己。

是時候交棒了,他決定。

1996年,六十四的瓦倫丁卸任紅杉資本的管理職務,退居二線,交棒給莫里茨和列昂力共同管理基金。這是一種“房謀杜斷”的組合,兩人個性互補,配合默契。

瓦倫丁大幅減少拋頭露面。在有限的公共場合,他總是花白的頭髮,穿著標誌性的休閒西服,藍色襯衫,淺色褲子,說話時仍舊慢條斯理,露出標註性的下排牙。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退休的瓦倫丁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繼續參加合夥人會議,更多是作為一個旁聽者。他絕少再表達意見,即便碰到他不喜歡的項目,瓦倫丁也極力剋制,不再插手基金的日常運作。期間,他只做過一件大事,幫助紅杉決定進入中國,成立中國分支。

從那時迄今,他的基金又經歷了兩次權力更迭,如今掌權的是第四代。基金繼續進行了許多成功的投資,Google,Zappos,LinkedIn,YouToBe,Whatsapp,AirBnB,一個接一個,在中國做得也有聲有色。可是挑戰也越來越多,Facebook錯失得很窩囊,Twitter,Uber,Snapchat都沒能抓得住。

美國時間2019年10月25日,瓦倫丁走完了他的八十七年人生,安靜地離世。

瓦倫丁傳奇的一生,參與了兩大里程碑:硅芯片的誕生,和風險投資業的發展。瓦倫丁不僅是風險投資界大師,還是科技界最直言不諱的觀察家,硅谷的最具威望的資深政治家之一。

他出身平凡之家,靠自我奮鬥而崛起,繼而提攜了自我奮鬥的新一代。其豐富的管理經驗,敏銳的洞察力,銳意進取和創業創新之氣質,給今人留下不盡的故事。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英雄。縱然我們所處的時代,與瓦倫丁的歲月已不盡相同,但他的精神,將永遠激勵年輕的投資人。

向偉大的投資家瓦倫丁先生,學習,致敬!

(全文完)


硅谷風投教父瓦倫丁傳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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