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當我們提起這個遊戲時，總是會忘記它名字的後綴——Universe（宇宙）。宇宙這個概念在如今的藝術創作領域不罕見，同一系列人物、同一類設定構成的不同形態的故事，可以歸納為一個多元宇宙。這種概念用於描述一款創作型遊戲也是恰如其分的，它孕育出的作品不盡相同，但由同一些元素組成。這些元素通常可以被理解為類似積木的MOC構件，但在這個遊戲中遠遠不止這種程度。它所具備的創作功能之強大，讓人暫時無法眺望可能性的邊界。這裡面的每一個夢都不會重複，也很難重複，就像你在地球上找不到兩個完全相同的人。整個遊戲就是由無數個類似的夢組成的宇宙，當你在其間穿梭時，耳邊總是撲打著個性思維的翅膀。這種感覺非常巧妙，它讓我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哪怕我已經在這個宇宙中遨遊了相當長時間，也仍然不想回到現實。
Dreams
開發商：Media Molecule
發行商：SIE
發售日：2019年2月14日（中文版）
平臺：PS4
屬性：創作平臺、迷你遊戲、合集
我經常看到一個問題，大意是說：一個能做出好遊戲的平臺算是好遊戲嗎？這種觀點將類似作品視為一個平臺而不是單獨的遊戲，但我覺得對於尚未親自體驗過的玩家來說，在真正上手前不能著急下結論。而且這個問題對於Dreams來說不太公平，它沒有主打創作而忽視遊玩體驗，這一點在開場時就已經給出了答案。你是玩家還是創作者，在主菜單中有一個明確的分岔路口。當你意識到這兩者背後是完全不同的樂趣後，你會更容易做出選擇。
我想在這種創作型的遊戲中，大多數玩家終歸還是會歸隊到玩者而非創作者的行列。我也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基本上沒有捯飭創作工具的天分，就知道玩。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左邊那個選項，開始我的“盜夢”之旅。
從0開始
我最先進入的是一個叫“the pilgrim”的原創關卡，它是首頁推薦位上的焦點作品，關注度很高。總體來說，這是一個比較純粹的奇幻世界，畫風有點像樂高指環王。我控制的小人兒通過跳躍技巧過關，也會釋放一些魔法。遊戲不難，甚至可以說沒有難度，有些地方看著很生澀，讓我想起以前拜訪遊戲工作室時玩過的那些雛形。
這個遊戲的節奏很快，一關關連續下來，每一關的風格都不一樣。不僅機關和謎題不同，連視角也會開始變化。這很容易給你留下一種整體印象，說明作者的思維是活躍的，他正在實現一些好的創意。但你要問我最能記住的是哪個場景，我想應該回到第一關的末尾。就是當你攀上塔頂後，發現那有一隻巨大的蝴蝶，你抓住蝴蝶的身體，它帶著你一起朝月亮飛過去。這個過程用一段過場動畫來表現，你可以看出他在這個場景上投入了很多精力，而這個場面——即便它的表現形式顯得稚嫩，但還是刻在了我的印象裡。
我想在類似的創作中，總有一些東西是躲在工具和素材背後的。也許是作者自己的夢，或者是他腦海中的某種憧憬。他想還原他對浪漫、美好事物的嚮往，而這個遊戲給了他一個平臺。哪怕他做出的東西——從評價遊戲的硬指標上來看，只能算湊活。但他隱現出的夢是美好的，有一種讓玩者也陷進去的感覺。所以我覺得這個遊戲很有代表性，不在於它做了多少風格不同的關卡。而是它有一種通過工具透視作者夢境的魔力，而這樣的作品在Dreams中比比皆是。
有點小小的感動呢
然後我進入了第二個遊戲。這第二個遊戲就不容我有那麼多感慨了，我稱它為“哥斯鴨”。對，這是一個還原巨型怪獸入侵城市的遊戲，你負責扮演怪獸。站在城市中，你就像哥斯拉一樣巨大（當然，更可能是城市被縮小了），但是外觀卻像只大黃鴨。
我毫不懷疑玩到這個遊戲的人都是一副老頭看手機的表情。作者想表現的大概是那種控制BOSS肆意破壞的快感。你可以讓哥斯鴨玩命的打砸搶，狠命踹大樓，掀翻不順眼的物件。但這個傢伙的肢體動作著實令人噴飯，短手短腳，做點什麼都不協調，有時還脫離指揮。更要命的是基本上沒有指引，沒有升級和過關路徑，就是單純地幹，而這讓你看上去更加像個弱智。
這個遊戲顯然沒有打補丁的必要了，但我還是得為它說兩句。雖然它看上去邋遢，但其實是有一些技術含量的。比如一水兒的仿CNN新聞播報樣式，這不是導入的素材，而是在創作模式中製作的。哥斯鴨本身也不是個簡單的物件，從那鋥亮的油皮和動作表現就可以知道。在關卡信息中查看明細，我發現這是一個混編作品，建模貢獻者另有其人。換句話說，有好幾個天才作者共同努力想讓我們做出老頭看手機的表情，這也就不好意思不點個讚了。
CNN FAKE NEWS！
提到技術含量，不能繞過官方演示關卡。按理說進入遊戲時最先玩到的應該是官方關卡，但實際上官方關卡並沒有放置特殊的標識。換句話說，它們看上去就像其他那些UGC關卡一樣，只是作者署名為Media Molecule。這種設計釋放了一種信號：你看，我們這些關卡也是在這裡面做出來的，沒有開外掛哦。
“亞特的夢境”是官方關卡中的頭牌。如果只選一個代表性的創作，這個關卡是非常合適的。不過我得先打個預防針，這個系列關卡可以說代表了工具的創意維度，但這跟好不好玩可沒關係。從遊戲的角度來看，這個創作更偏向於炫技，像教科書一樣為玩家描繪出創作功能的輪廓，在表現方式、UI、音樂音效、動畫、謎題、動作元素等各個方面展示了工具的強大。
毫無疑問這個關卡給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它的風格。你會發現所有這些通過創作工具生產出的元素混合在一起後，那種蒙太奇的感覺瞬間迸發出來。它可以表現為動作模式，也可以是走路模擬器；一會化身意境中的虛構世界，一會回到沮喪的現實，時不時還能來段寶萊塢似的歌舞表演。這種跳躍感非常奇妙，也可以說是這個宇宙中所有創作間的通性。
如果玩到這，一定要來看一場SHOW
這和上面的是同一個遊戲
我沒有從遊戲性上把官方關卡一棍子打死，因為官方關卡並不只有這一個。假如你想體驗遊戲性，那麼其他有趣的關卡都可以拿來試試。這裡面有很多分類，比如仿火箭聯盟的推球遊戲、應用重力感應的平衡球過關、純2D手繪畫風的平臺跳躍，還有彈幕射擊和飛行模擬等等。這本厚厚的教科書把所有流行的遊戲類別都歸納了進來，你總歸能找到一款適合的。這些由官方出品的創作也帶有一些指導意味，你想做個類似模式的遊戲，可以拿這些作品來參考。
這和上面那兩個也是同一系列
當然我們更希望看到的還是玩家自己的創意，就像前面說的，這個平臺讓你有一種創作衝動，讓你想把腦袋裡的東西掏出來。這時候最常見的一種方式就是複製心頭好——把鍾愛的某款遊戲在這個平臺上還原出來。我粗略算了一下，現在這個時候，光是馬里歐主題的關卡就不下30個，而忙活著生化危機、最終幻想這種熱門題材的創作者也大有人在。隨便點進去幾個，你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執著。
這些對於經典的還原，最有意思的是還原其中那些特色機制。比如我在玩一個索尼克主題的關卡時，我發現角色跳躍、移動以及衝刺的手感做得極其還原，甚至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我還玩到一個旋轉地形和視角過關的遊戲，那看起來就像是平行世界版的Fez。這些複製作品的完成度之高，有時候會讓你發出“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感嘆，也再次證明這個遊戲的創作工具有多麼強大。
非常還原，快到模糊
就像這樣，你可以在這玩很多遊戲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個時候我想很多玩家都會和我一樣，腦袋裡蹦出一個問題：這裡面作品的上限到底是什麼呢？對於創作類遊戲來說，官方的作品只是教科書，而玩家一定會突破教科書的限制。所以在這個前提下，我也想找到它真正的高度在哪裡。
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一個誤區，就是一直以來通過特定的宣傳用語，讓我們認為Dreams就是一個創作遊戲的平臺，而這種觀點忽視了它所被賦能的藝術價值。它不光能做遊戲，也可以做模型、做聲音、做短片、甚至是繪製CG。我在偷了許久的夢之後也才恍然悟道，它的創作上限不侷限於遊戲，其他所有形式都佔據著同等重要的地位。
我在發現社群推薦的榜單中發現了這些寶藏。你知道這個遊戲格外強調社群屬性，當你開始創作後，你就會與社群密不可分。這裡面會為你推薦優秀作品、邀請你參加主題活動，以激勵創作慾望。而在所有活動中，遊戲只是其中一個具體分支，每個主題都不會侷限於某一種形式，你可以做一個短片去參賽，也可以拿出一套完整的玩法。
也許是因為玩得太多，遊戲創作給我的驚訝倒沒有那麼強烈，反而是畫廊中的短片和藝術創作接管了我的感官。比如下面這幅“科幻”題材參賽短片，簡直可以當裝甲核心的宣傳圖；還有“食物”主題中的那些創作，細緻到就像是一張3A遊戲中的桌餐。在其他類別中，你甚至可以看到有人重新做了一遍FF7的開場動畫，而這只是數百個優秀作品之一。它們都是創作工具強大賦能的體現，其擴展維度之廣令人驚歎。
看起來是我目前最喜歡的科幻作品，而且是動態的
香腸做得很實在
回過頭來再說說創作模式，以我這樣完全沒有創作天賦的人，可以說基本上是與這類模式是無緣的。但是先等等，工作室想在了我前面。在這個如此強調技巧的平臺上，它為新手做了相當多的路徑優化，比如視頻教程、混合素材、智能助手等等，放低了完整關卡的製作門檻。創作過程本身也被細碎為一個個小任務和小成就。每個細節都有手把手的教學，比如做一個房子，設計一段音效，這時候屏幕邊上就會出現操作方式的詳解（跟上網課一樣）。只要你想學，參照視頻一步步做就可以。
這是一個授人以漁的過程，最終能做出什麼樣的關卡，還得靠玩家自己。我是說它提供了一種極為方便的工具，讓普通人有上手的機會。這突然讓我想起之前玩到的一個關卡，那個關卡特別簡陋，只有很少的幾塊浮石，你在那上面跳來跳去，看起來有點糊弄的意思。但我關注了下作者，等過兩天再抱著好奇的心態去看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新作有了變化，裡面多了些可以吃的金幣和更復雜的墜落地形，關卡流程也變長了。我覺得這個時候你就能感受到一種激勵的效果，雖然你可以看出這傢伙不是個正經做遊戲的料，但他正在通過這個平臺成長。他也許最終會像前面那個蝴蝶老哥一樣滿足自己的憧憬，這大概也是Dreams能給予普通玩家的最大的樂趣。
每個環節的教程配上一段有趣的小品
如果你要問我在玩這個遊戲的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我覺得答案也是肯定的。不過主要的問題並不在於遊戲本身，而是由玩家決定的。玩家有多優秀，這個遊戲就有多優秀。遊玩過程中的絕大多數樂趣都集中在UGC關卡中，你可以看到大量新奇的創作，其中不少一眼看上去就是“施工中”的狀態。它們不完美，但正走在奔向完美的路上。就像一粒粒創意的種子，它還沒有發芽，但值得過些日子回來看看。
所以在類似的創作中出現一些技術性障礙並不稀奇。卡在牆裡出不來，鏡頭飛掉等等，你可以直接向作者提出建議。其他的一些小問題，比如你的網絡環境很敏感，那確實會帶來一些麻煩。網絡狀態不好可能會隨時卡在進入遊戲的讀取界面，這種情況我遇到過。另一點無可奈何的是語言，假如原創關卡中的文本是用英文撰寫的，那這個文本是不會被翻譯過來的。在主流關卡都是英文的前提下，不熟悉外語的玩家可能會產生一些困擾。
A9VG體驗總結
你很難在一個創作型遊戲剛發售時就給他貼上生死符。就像文中反覆強調的那樣，你還不知道這個遊戲的上限在哪裡，那是由玩家決定的。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它被刻意拉長的內測時段，就可以理解這種做法的用意何在。通過數量的積累，新入門的玩家可以在短時間內不重複地體驗到大量優質的雛形。消耗上百個小時的遊戲時間不算新鮮，因為你不會玩到重複的關卡，甚至玩不到相似的關卡。我想用一句話來概括這種體會，那就是《大魚》中的那句臺詞：魚缸有多大，魚就會長多大，而最大的魚永遠不會被人捉到。
A9VG評分：9.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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