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開端註定不平靜,不只是因為疫情之傷,更有9位院士辭世之痛。
近日,中國工程院院士蔣亦元因病逝世,2020年不到2個月,已有9位院士離世:他們是蔣洪德、池志強、方守賢、李方華、孫儒泳、段正澄、沙慶林、周同惠、蔣亦元。
生死有命,每個人的離世都是自然規律。離世的院士中,全部都是因病去世,其中段院士是因為感染新冠病毒去世,其他人並未公開病因,我們在此一一記述他們生前的故事。
每一個院士的離世是各領域乃至國家的巨大損失,很抱歉我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他們,願更多人能記住他們。
葉輪機械專家蔣洪德:十年生產實踐、十五年科學研究、十年產業化歷程
2020年1月4日,蔣洪德院士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78歲。
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二十餘年後,我國著名葉輪機械與動力工程專家、清華大學教授蔣洪德靜靜走完一生。
蔣洪德畢業於清華大學,其後在汽輪機廠進行與其燃氣輪機專業相關的研發工作,工作了近10年後,他又重返校園,在中國科學院深造,就讀葉輪機械與動力工程專業。
2004年,蔣洪德重回清華,從事科研教學工作,期間他聯合9所高校科研機構一起申請“973項目”“燃氣輪機的高性能熱-功轉換科學技術問題研究”。
在他積極推動之下,清華牽頭組織的“燃氣輪機與煤氣化聯合循環國家工程研究中心”成立,為學科發展和人才培養提供了新平臺。
論及科研工作者,幾乎無人不希望在知名核心期刊上發表文章,但蔣洪德院士是個例外,蔣老鼓勵學生立足於工程實際,寫文章指導生產實踐。
與其為追求高大上的期刊而寫一些曲高和寡的文章,不如把有用的經驗總結出來為一線工作實踐賦能,這便是蔣老的科研追求。
但除了這一點,蔣老還一心要做出完全獨立自主知識產權的國產燃氣輪機,他主持開發了完全獨立自主知識產權的國產燃氣輪機全三維氣動熱力設計體系。
蔣老年近六十歲時,對待工作卻依然和年輕人一樣,常常到公司做技術指導,幾乎全年無休,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而據他的學生回憶,蔣老作為教授,同樣以身作則,年僅七旬仍對工作有著百分之百的投入,有一次凌晨十二點,出差在外的他還在克拉瑪依機場等飛機。
無論是理論設計,還是工程實踐,蔣洪德都鞠躬盡瘁,為我國能源與動力科學事業奮鬥了一生。
藥理專家池志強:求學之路曲折,藥理濟世,以志為國
2020年1月7日1時43分,池志強院士因病醫治無效,在上海華東醫院逝世,享年95歲。
“以寄心志,為國圖強”是池志強的父母為其取名時的寄託,後來成為神經藥理學家的池志強確如其名,為神經藥理學領域做出了突出貢獻。
經歷過戰亂,池志強不得不在深山廟宇裡學習,他的求學之路始終在曲折中前進。1942年,高中畢業的他由於經濟拮据不得不輟學,轉而在小學教書。
第二年,池志強有了一些積蓄,並以優異成績考入浙江大學龍泉分校化學系。但無獨有偶,池志強再一次輟學了。
1945年抗戰勝利,龍泉分校遷回了杭州,但是此時的浙大校園滿目瘡痍,亟待修整,學校要求學生們在廈大借讀一年。
而此時的池志強只好再度回家任教,一邊為自己積累回杭讀書的路費,一邊賺錢補貼弟弟妹妹的學費。
1946年池志強再度復學,這次他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轉到藥學系。藥學系學制長且對基礎要求嚴格,為什麼池志強會決定轉系?
因為他看到了廣大人民缺醫少藥的痛苦,藥學更能解人民之所需。其後他以藥學專業第一的成績畢業,於1953年開始到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工作。
從抗血吸蟲藥物及銻劑解毒研究到電離輻射損傷化學防護的研究,再到強效鎮痛劑及阿片受體結構功能的研究,池志強一生都奮戰在科研一線。
在他第一次發現人μ阿片受體存在二聚體結構,其後他攜研究成果應邀在學術會議上作大會報告。是年,他已經八十歲。
只要還有體力就要做貢獻,池志強院士同樣是一位為事業奮鬥並奉獻終生的前輩。
物理專家方守賢:“建造世界一流的高能加速器”
2020年1月19日9時31分,方守賢院士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7歲
1986年的夜晚,一位年過半百的先生急於去加班,奔跑中撞到了斜跨在路邊的鋼絲,頭破血流地昏倒在地上。
1986年這個夜晚之前的某一天,這位先生被任命為經理,全面負責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工程。
這兩個事情聽起來並沒有什麼關聯,但當它們和“建造世界一流的高能加速器”夢想聯繫起來時,方守賢先生的故事就展開了。
在80年代以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國內的高能物理研究都停留於理論研究階段。彼時方守賢在蘇聯物理研究所實習,學習的正是高能加速器相關的設計工作。
中蘇在高能物理研究的合作中斷後,中國科學家都憋著一口氣,這一口氣就轉化為科研的動力,科學家們誓要在國內建造自主研發的高能加速器。
而在國內要推動第一臺高能加速器的誕生絕非易事,初期在內行之間就有著不少爭議,有無輻射、風險太大、資金耗用……一系列問題接踵而至。
設計方案一改再改,功夫不負有心人,在1981年相關方案終於獲批,方守賢憑藉在高能物理領域的獨到見解,在高能加速器工程中先後擔任副經理與總經理。
1988年10月16日的凌晨,中國首臺大科學裝置、首臺高能加速器——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首次對撞成功。
1986年,方守賢因急著投入到高能加速器研究工作中而在路上撞得頭破血流,有同事開玩笑說:
“對撞機還未對撞,你老方的頭卻先與地球對撞了!”
多年過去,很少有人再記得,在這臺對撞機完工前,我國科學家只能參與別的國家主導的高能物理實驗。
但再多年過去,也會有人記得我國高能加速器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的方守賢先生。
電子顯微專家李方華:無悔歲月有窮盡,物理人生競芳華
2020年1月24日,李方華院士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88歲。
“過去房子很小,我把床沿當桌子,坐在小板凳上推公式。那個時代,像我這樣工作的人很多。”
80年代初期,李方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完成了一個顯微學襯度新理論的研究。艱苦的環境加上高深的物理,讓人很難把它們和一個面容和善的女性聯繫起來。
但這確實就是李方華,這位有著中國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等稱號的女性將嚴謹治學的一生奉獻給了中國的物理學發展。
時間推回到70年代,那時的物理科學研究環境更為艱苦,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物理研究所工作的李方華只能用業餘時間考慮她的科學問題。
直到1977年,北京市器材公司進口了一臺電子顯微鏡,李方華主動向所裡領導申請參加設備的安裝驗收,才有幸接觸國內分辨率最高的電鏡。
而這臺顯微鏡成為李方華踏入顯微電子領域的關鍵,李方華與設備單位建立了良好關係爭取到使用權,但每週只允許她使用一天。
時間緊迫、機會難得,於是李方華從早晨8點待到次日早晨8點,一天24小時全部用來研究這臺儀器,就是這樣,她得以拍了一些顯微像在學術會議上展出。
也正是這樣,李方華進入到日本開展顯微電子研究,這在女性地位受限的日本是極為轟動的。
李方華及其合作者建立了兩種全新的電子晶體學圖像處理技術,並在國內首次測定出了晶體中氫原子的位置,至今仍被國外同行引用。
芳華已逝,但其對科學研究的貢獻,對後輩的支持,還有她為學為人的純粹優雅都非常值得我們銘記。
生態學專家孫儒泳:離開生態學,也就沒有了生命
2020年2月14日,孫儒泳院士因病在廣州逝世,享年93歲。
1993年對於孫儒泳來說意義非凡,這一年他當選了中科院院士。這是他平生最高興的事情之一,而理由並不是院士所帶來的榮譽,他說:
“當選院士以後可以不用退休了,可以繼續為我所熱愛的生態學工作了。”
一位視生態學如生命的老先生,曾將其20年的動物生態學研究經驗融入到90多萬字的《動物生態學原理》一書中,該書成為動物生態學學子的入門必讀書籍。
但和這本書相比,被寫在高中生物必修教材裡的訪談,似乎更能證明孫儒泳在生態學領域的權威。
作為中國動物生理生態學的奠基人,孫儒泳擔起了新中國第一堂動物生態學課程的任教工作,每週兩小時的課程,他要備課二三十個小時。
既是新中國前所未有的課程,教材更是難尋,因此孫儒泳擔起了編撰教材的任務。那時候,孫儒泳家裡的桌上、凳上、床上到處是翻開的書,幾乎無立足之地。
經過兩年教學,生態學講義初步完成。孫儒泳將講義發至其他生物系,再進行交流修訂,最終讓國內第一本動物生態學教材得到了生物學界的一致認可。
編撰教材對於孫儒泳來說算是家常便飯,他是高中生物書第一面的人物。
他參與撰寫的專著、譯著、高校教材等有16部。即使在近80歲高齡時,他還主持翻譯了國外的先進教材《生態學》。
“有人說,人生最大欣慰在於能把一個個句號換成逗號。”
孫儒泳在自傳結尾這樣寫道,他一直都為生態學研究保持著畫逗號的心態,這一次,當他的生命畫上了句號,還望後輩將其精神永久“逗號”下去。
機械製造專家段正澄:發明國際首臺全身伽馬刀,匿名捐贈百萬
2020年2月15日,段正澄院士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在武漢去世,享年86歲。
有一種醫療設備叫做全身伽馬刀,這種設備可降低腫瘤放療時對人體正常組織和器官的損傷。迄今為止,全國100多家醫院在使用,惠及近百萬人。
發明這臺設備的人是中國工程院院士、華中科技大學機械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段正澄,這臺設備也是我國自主研發的國際首臺大型放療設備。
“十年研製全身伽馬刀,二十年研究激光加工技術與裝備,三十年完善汽車發動機曲軸磨床。”
段正澄對待機械科學與工程領域,專注付出,數十年如一日,對待母校和後輩,亦是如此。
段正澄於2月15日因感染新型冠狀病毒逝世,而其逝世後,一個隱藏7年的秘密才被揭開。
1953年,段正澄成為華中工學院(現華中科技大學)招收的第一屆大學生,畢業後一直留校,一待就是60餘年。
段正澄所任教的華中科技大學自2013年起,設立“征程獎學金”,資助學生30餘人,獎學金介紹裡說的“由機械學院一位教師捐資設立”,但學生不知道是誰。
如今,華科官網透露了這個屬於段老的秘密,“征程獎學金”正是段正澄所捐贈,他以匿名的方式向學校捐贈了一百萬,以此資助學生。
“大師遠去,榮光猶存。吾輩繼志,砥礪前行。”
正如學生所發的悼念文,段正澄先生為後輩留下的“榮光”遠遠不止伽馬刀和一百萬,更是那份對工作的執著與奉獻。
道路工程專家沙慶林:走在60℃高溫公路上的人
2020年2月23日,沙慶林院士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9歲。
他是一位道路工程專家,是我國公路科研行業上的一面旗幟,他用腳丈量著中國道路,也用身軀帶領著國人在公路研究的領域前進。
沙慶林從事公路路面學研究和工程設計與施工50餘年,而從事這一領域研究似乎就印證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句話。
為了獲取一手資料,沙慶林鼓勵青年學子要到現場去自己發現和調查,而對於這一點,沙慶林做了很好的榜樣。
凡是他設計的公路,他一定要親自走上一遍。有些時候,正趕上夏天完工,瀝青路的地面溫度高達60攝氏度,他也要穿著四五斤重的特製厚底鞋走上一遍。
這樣的條件,他一走就是十幾公里,一年要磨壞好幾雙鞋。他說:
“我覺得為國奉獻永遠是我的天職,路永遠走下去,讓它在我的腳下不斷地伸延,伸延。”
正是這樣一直走下去的追求,沙慶林78歲高齡時,成功研究成國際領先的長壽路面技術,讓國人都能在更穩固的路面上一直前進。
化學專家周同惠:拳拳愛國之心的老頑童
2020年2月23日,周同惠院士因病在北京友誼醫院逝世,享年95歲。
有些人覺得他像個老頑童,他也說過“玩”與動手是自己的專業“啟蒙老師” 。說起“玩”,周同惠從小就特別擅長,但周同惠玩得與眾不同,比如建個實驗室。
初二時,他就在家有模有樣地搭起一個小小的化學實驗室,還購置了一些試劑藥品以供實驗。在模擬實驗室的吸引中,他大學專業也真的選擇了化學專業。
高中時的周同惠愛上了礦石收音機,他不愛成品,偏愛自己組裝,從線圈、礦石再到真空管,反覆的組裝、拆卸和改進,似乎隱藏著他對儀器分析方向的喜愛。他自己則老是說:
"其實我也沒什麼成就,只是小時候比較愛玩而已,又喜歡動手,玩著玩著,我就喜歡上了分析化學。”
這樣“頑皮”的孩子長大了,卻有著嚴肅且赤忱的愛國之心。周同惠在華盛頓大學讀完書後,被美國禁止回國。
在美國,周同惠在植物藥的分析研究中取得了一定成績,還被收錄在美國科學家名人錄裡,但他還是想回中國。
於是,他聯合同樣在美的留學生,聯名給國家寫信,要求獲得人權和回國的自由,幾經磨難才終於回國。
回國後,周同惠更是迅速將電化學和色譜的分析方法應用於植物藥和中草藥的分析,開拓了藥物分析方法的多樣化。
他還領導研究建立了運動員禁用的100種藥物的分析及確證方法,籌建了中國興奮劑檢測中心,這項工作填補了我國的一個空白,為國家節約了幾十萬美元。
在“玩”中成長起來的科學家,成為老先生時他也還是愛著電影、京劇、攝影等諸多玩樂領域,而他的一生說明了
“興趣”的確是一位好老師。農業機械專家蔣亦元:一生選擇黑土地的農機巨擘
2020年2月24日16時18分,蔣亦元院士因病醫治無效在哈爾濱逝世,享年92歲。
“一個人若能夠把自己的一生看做一個整體,就能夠激發出自身潛在的勇氣和能力,就能夠在人生的岔路口作出正確選擇,把握自己的命運。”
在回顧自己一生時,蔣亦元這樣說道。而他一生的岔路口存在於三個時期。
第一個岔路口是在蔣亦元讀初中時,就讀當地最好的初中,他卻貪玩誤學,因此被學校勒令留級,面對留級的教訓,蔣亦元如醍醐灌頂。
不留級,轉學,並以優異的成績靠進最好的高中,這就是蔣亦元當時的選擇和努力,這次教訓也讓他有了自省意識和韌勁。
而他在第二個岔口的決定更為果敢,那就是大二退學,重考一次 。本在1946年考入南京金陵大學理學院電機系的他,在就讀一年後看到了許多現實。
他看到了校內從美國引進的農業機械,聯想起幼年在鄉下外婆家,看到的中國農村的貧窮與落後,這樣的現實讓蔣亦元有了投身農業的決心。
於是冒著重考失敗連學籍都會被清的風險,蔣亦元重新參加考試,考入了在全國最知名的金陵大學農學院。
第三個岔路口出現在他畢業時,當他以優良成績畢業時,本身生在江南魚米之鄉的他,婉拒了家鄉諸多就業邀請,而選擇踏上遠在東北的黑土地。
這一次,他看到了黑土地的廣袤肥沃,看到了東北的地廣人稀,也看到了東北接近蘇聯的地理位置優勢。
這一切都太適合好好學習蘇聯的農業技術,並將其投入到東北的農業實踐中。於是蔣亦元在這條路上一走就是一生。
他開拓性地進行穀物割前脫粒收穫機的研究,並率先取得成功,推動了國內穀物收穫機的創新和發展,以及農業工程教育體系改革,並培養了大批專門人才。
當這一生走完,每個岔路口的他都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為國家,為人民,為未來,讓他的一生光輝而卓越。
一個個熠熠生輝的名字,一位位民族脊樑、祖國棟樑,他們用自己的奉獻與專業撐起了我們祖國的崛起、強大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壯麗征程!
當他們一一走過,吾輩懷著悼念和致敬之情,時常感恩,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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