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憑一己之力引燃韓國疫情的新天地教,究竟為何物

2月10日,被韓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稱為“31號病人”的61歲女性新冠病毒感染患者開始出現持續發燒症狀。而就在新冠肺炎疫情出現至她被確診之前,這位女性先後四次參加韓國本土基督教派別“新天地教會”的集體聚會。

2月24日,與她一同參與活動的37名信徒已經被檢測出新型冠狀病毒陽性,另有52名信眾也出現感染症狀。25日,韓國官方決定對所有新天地教會成員進行病毒檢測,並要求教會立刻提供信徒名單。

據推測,該教會現有信徒規模約有21.5萬之眾。韓國是與中國關係非常緊密的鄰邦,在關注其疫情發展之餘,探究一下所謂新天地教會究竟為何物,為何會在韓國大行其道,也是頗有意義的。

新天地教會究竟是什麼

新天地教會全名“新天地耶穌教證據帳幕聖殿教會”,是由韓國人李萬熙在1984年創辦的以基督教為名的新興宗教團體。

凭一己之力引燃韩国疫情的新天地教,究竟为何物

“新天地耶穌教證據帳幕聖殿教會”的會徽

李萬熙,1931年出生於韓國慶尚北道清道郡豐角面的一個普通基督教家庭,“萬熙”這個名字在韓語中即為“真光”之意。由於戰亂,李萬熙自幼沒有接受過完整的基礎教育,更遑論宗教教育。1948年,寄宿於首爾哥哥家的李萬熙在沒有接受過基本的基督教教義教導的情況下,就在首爾領受了一位外國傳教士的洗禮,隨後回到家鄉務農打工,同時參加家鄉豐角長老教會的宗教活動。

根據李萬熙自述,他在1957年多次看到“異象”,先於自家後院野地看見星星在空中盤旋,之後因生後困頓意圖自殺之時,有男子憑空出現並對其說:“從今天開始我將引導你,你要跟從我”,自此使得李萬熙瞭解到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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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萬熙早期傳教的照片

以上這些當然是李萬熙自我標榜而鼓吹的一套故事。事實上,李萬熙是在1960年代赴首爾,居住在當時活躍於韓國境內的一支同樣以基督教為名的新興宗教團體“天父教”經營的“信仰村”。在此期間,李萬熙又接觸到了另一支名為“帳幕聖殿”的團體,並很快與其教主柳在烈相熟。在柳在烈的支持下,李萬熙很快成為核心骨幹。

然而,短短几年後,1970年,李萬熙就與柳在烈的另一位重要部下洪鐘孝一道加入另一支名為“再創造教會”的宗教,並擔任骨幹,成為所謂“十二使徒”成員。因此,李萬熙很快與柳在烈決裂,1971年以詐騙罪狀告柳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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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加身”的李萬熙

1980年,李萬熙與洪鐘孝出走“再創造教會”,並拉攏了其中一部分信徒,在一個名為“安養飛山洞”的地方創立了自己的團體“新證據帳幕的新天地中央教會”。此時,李萬熙自稱聖經舊約中的摩西,而洪鐘孝則是摩西的弟弟亞倫。不久後,從韓國最為知名的基督教異端派別“統一教”中出走的骨幹金建南加入新天地,併為其編撰《神誕》一書,進一步將李萬熙和洪鐘孝二人神格化。

1987年,李萬熙與洪鐘孝兩人因為各自領受了互相沖突的“啟示”而決裂,洪鐘孝出走另組新團體“證據帳幕聖殿”,自稱“真耶穌”。李萬熙則留在原團體,並改名為“新天地耶穌教證據帳幕聖殿”,自稱“再臨耶穌”。2000年後,李萬熙將團體總部遷至京畿道果川市別陽洞碧山大廈5樓,活動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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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地教會總部

從以上回顧不難發現,所謂“新天地耶穌教證據帳幕聖殿教會”,完全是一個披著基督教外衣,用若干聖經詞彙包裝的新興宗教團體,本質上跟基督宗教完全不同。李萬熙本人連基本的基礎教育背景都不具備,神學訓練也僅僅是在柳在烈旗下經歷的短短几年見聞而已。新天地教會的成功,完全是建立在李萬熙個人的神格化基礎之上,通過不斷編造他的履歷和奇聞異事,比如自稱“李氏王朝後代“、”當代摩西“、”萬有大主宰“、”天上總統“、”肉身不滅“的”再臨耶穌“等等,鼓吹信奉他個人後的神奇效果來吸引信眾。

新天地教會的發展方法

撥開縈繞在新天地身上的層層面紗,很容易就看清其本質是建立在何等荒謬的教義基礎之上。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團體,在近50年內,從幾十個人的小團體,發展成為韓國規模最大的所謂基督教新興團體,光在韓國境內就有超過20萬信眾,海外分支機構更是遍佈亞洲、非洲、北美洲和大洋洲多個國家或地區,信徒不計其數,規模絕不小於全盛時期的韓國第一大基督教異端團體“統一教”。

而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與新天體教會嚴密的組織模式分不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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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地教會在全球主要國家或地區的分佈情況

新天地的所有崗位皆套用聖經中的一些名詞,設有四名部長,即舊約中的四活物,也代表新約中的四部福音書,負責團體的高級決策;七名教育長,即舊約與新約啟示錄中的金燈臺上的七盞火燈,負責團體的各項神學培育工作;十二支派長,即舊約中以色列的十二個支派首領,也代指新約中耶穌的十二位門徒,負責團體的十二支傳教團隊,以及在十二支派長手下分管具體工作的二十四長老。團體內具體工作的人員,則分為教育類、傳教類和基層管理類三種職務,每種職務中又包含若干等級。教育類職務分為講師和教師;傳教類職務包括傳教士和傳道士;基層管理職務則包括元老長老、長老、勸士、執事、門徒等職。

從傳播方法來看,早期新天地同其他新型團體類似,都是通過將自己包裝成為免費的神學教育機構,吸引一般基督教會中渴望接收神學教育,而又苦於經濟上沒有辦法負擔的年輕人。在本土發展時期,新天地就曾化名為“錫安基督教神學院“、”基督徒宣教學院“、”異象聖經學院“等數十個名稱,吸引慕道者。規模擴大後,團體則正式註冊了300多間神學培訓機構吸引信眾。負責招募信眾的十二個支派,原本針對韓國全國而設置,將韓國全境劃分為十二塊,每個支派負責一塊。

隨著規模擴大,各支派更被分配前往世界各地傳教。這些支派會指派成員以“謀略傳教”的名義,隱瞞自己的新天地教會信徒身份,進入當地一般基督教會結識其中的信眾。隨後,這些成員將認識的信眾按可招募程度分為A、B、C三類,著力拉攏對經濟社會條件優渥,對信仰有興趣,但缺少良好的神學背景知識的人士。雖然標榜”救人“,但實際上卻將殘障人士、低收入人群等社會弱勢群體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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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團體在英國發行的一份報紙

對於重點拉攏對象,團體成員會邀請其參加一對一的“福音房”學習,一方面建立親密關係,另一方面進行拉攏。一旦被其拉攏,新天地會積極鼓勵這些人離開原本參加的聚會,隱瞞身邊的親友,秘密接受為期6個月的“福音班“訓練,從一般基督教神學教義學習的“初級班”,逐步過渡到只有參加新天地團體才能得救的教義“中級班”和“高級班”,最終進入到信奉只有信李萬熙才能得救的“啟示班”。學習班每天至少要學習4小時,一週至少學習3次。學習期滿,還需要參加嚴苛的考試,考試通過方能“畢業”,否則必須重修。

通過這種艱辛的學習過程,特別是看到同期不少人還不得不重修,順利“畢業者”很容易產生自己是“被選中”的感覺,進一步加深自己是能夠最終“被拯救”的114.4萬人中的一員。

一旦從福音班中“畢業”,信徒基本就已經很難離開團體。團體遂開始對其下達指標任務,不僅包括更加頻繁和繁重的神學學習任務,還要求其每個月都能發展若干新的“慕道者”。同時團體還會以各種理由鼓勵這些信眾搬離原來居住的地方,辭去原本的工作,搬到隸屬於團體的物業,為團體開辦的公司工作。如此一來,信眾不僅可以全身心為團體服務,經濟和社會連接更是幾乎完全被團體掌控,再難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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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該團體神學院的神學畢業生多達10萬人

為了進一步吸引社會中上層人士和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加入團體,自2000年開始,新天體開始成立各類社會公益團體,如“國際青年和平組織”、“世界女性和平組織”、“瑪那志願者協會”等,以公益慈善的名目招募培訓信眾。不管以什麼名目加入,一旦入會,接受的仍然是新天地的一整套洗腦式培訓。

此外,新天地還通過自建出版社出版宣教書籍、舉辦大型活文藝活動和體育賽事、開辦多種社會服務活動,以及在一般基督教媒體或者大眾報紙雜誌購買半年進行宣傳等活動,使得一般社會大眾更加難以將之與一般基督教團體相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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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在首爾舉辦的“宗教和平大會”

在中國,該團體也一度發展迅猛。中國境內積極活動的團隊,按片區分別有分管內蒙的”馬太支派“、華北和華東的”安德烈支派“和東北的”雅各支派“。這些支派一度發展到成立100多個分會、實際控制5萬餘名信徒的程度。

通過迷惑性宣傳、洗腦式培訓和身心與社會生活的全方位控制,使得新天體教會在50年時間內快速發展,且信徒群體極為穩定。儘管團體經歷了1987年團體“二號人物”洪鐘孝出走、2013年教主李萬熙因性騷擾少女被家屬報復打斷雙腿、2017年團體“二號人物”李萬熙情婦金南熙出走等醜聞衝擊,依然持續增長屹立不倒。事實上,1990年代以後,韓國基督教世界整體從高速增長轉入緩慢增長期,新天地團體在這一時期能夠“逆流而上”、爆發式發展,確實令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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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在禮拜時被禁止坐在椅子上

2014年以來,韓國基督教界再次發起對新天地的警告,其中監理會在全國大會上認定其為打著基督教幌子的邪教;2015年基督教電視臺CBS播放8集紀錄片《掉進“新天地”的人》系統揭露新天地團體的本質和危害;2016年,韓國基督教聯合會發佈公告要求各宗派教會必須警惕新天地的侵蝕,並認定其為異端;同年,英國聖公會向英格蘭500個教區同時發佈警告警惕新天地;2017年,新西蘭媒體《新西蘭先驅報》發表《各教會要對“危險邪教”新天地教會吸納成員保持高度警惕》。這些措施一方面顯示了世界各地的主流教派已經對新天地團體提高了警惕,另一方面卻不得不讓人感慨即使主流教派如此警惕,卻依然抵擋不住該團體在全球的蔓延。

為什麼韓國總誕生“邪教”

新天地教會目前是我國官方認定的邪教組織。上文提到的“統一教”,以及另一支名為“世界以利亞福音宣教會”,亦來自韓國,也為我國官方認定的邪教組織。其實,從世界範圍來看,源自韓國的這類團體非常之多;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與基督新教在韓國的活躍有關,也與韓國本土的文化土壤密不可分。

基督新教在韓國的影響力非常巨大。19世紀末朝鮮半島淪為日本殖民地後,基督教團體積極投入到韓國的民族獨立和解放運動之中,因而頗受一般公眾的認可。1945年後,韓國事實上受到美國的庇護,第一任總統李承晚實際為美國所挑選的政治人物,李承晚本人不僅是基督徒,還利用韓國的基督教會為自己造勢,鞏固影響力。作為交換,他大力支持基督教會發展,使得韓國基督新教在戰後迅速迎來發展高峰。

到了李承晚後期,基督新教中的改革派開始不滿其戀棧權力,紛紛走上街頭抗議,因而遭到拘捕鎮壓。此後近40年,基督新教中的改革派一直走在對抗軍事獨裁專制鬥爭的最前列,不少基督教牧師、神學生和信徒為此坐牢、甚至犧牲,韓國第一任民選總統金泳三即為其中代表人物。這使得基督教獲得了韓國社會極大的同情與認可,持續在韓國發展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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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鮮民族獨立運動中發揮重要作用的曹晚植是一名長老會基督徒

眾所周知,基督新教是16世紀自天主教分離而來。為了對抗天主教的建制化和統一性,新教從誕生之初就以“挑戰權威“的姿態活躍,早期的所謂“改教家”皆是以發現舊教會的”錯謬“,掌握真正的“真理”名義而自立門戶。這裡的舊教會不僅僅指天主教會,也包括新教教會自己。正因如此,新教在誕生之初很快就分裂為路德宗、改革宗、聖公會、浸信會等諸多宗派。時至今日,新教的宗派總數恐怕在一千支以上。

對於嚴謹的神學研究和神學訓練,即使每一代神學家都會有所創見,終歸要因循一定的規則和原則。但自立門戶就意味著要”獨樹一幟“、”別出心裁“,因而越來越多新興團體遠離傳統的聖經解釋和神學原理,僅僅依靠創立者個人的一些觀點看法建構自己的教義。缺乏如天主教或者東正教這樣整齊劃一的教會團體的宰制,這些”創新者“只要積累一定人氣和資源,就完全可以離開原團體自力更生,不受任何外力節制,這就成為了異端邪教誕生的溫床。

而現代國家幾乎通行宗教信仰保護政策,除非這類團體釀成了重大人員財產傷害,否則非但不會面臨法律限制,反而在不少國家還能享受免稅資格,成為教主們的斂財工具。正因為基督新教的這種特徵,使得新教特別發達的韓國,也成為了披著基督教外衣的邪教異端的策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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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臂一呼就可聚攏人氣的基督新教領袖在美國獨立運動中同樣作用巨大

但是,如果僅僅將韓國邪教異端多的原因歸結為基督新教的特點,未免有失偏頗。事實上,韓國在基督教以外的其他宗教之中,也同樣存在這各種以原本宗教為名的所謂新興團體。如依附佛教之名的“圓佛教“,以儒學自我標榜的”更定儒道原教“,以道教之名活動的”太極道“等等,不一而足。韓國的這種”自創宗教“的行為,從源流來看與中國古代民間宗教的發展恐怕密不可分。如自元代起流行的白蓮教,清末開始流行的一貫道等,亦是這類現象的表現。

韓國在接受基督教後,表面上放棄了這種被西方人稱為“薩滿”的信仰,但卻將這種信仰方式帶入到基督教之中,很快出現了各類自立團體。加上戰後韓國經濟在70年代快速起飛,但個人工作強度亦非常巨大,同時政治上持續處於高壓狀態,使普通大眾極易陷入心境上的苦悶狀態,轉而希望從宗教中獲得慰藉。這類人群往往希望在宗教生活中獲得心靈慰藉,卻無心也無力真正認真研究神學。相比較為古板的正統宗教團體,新型團體的各類新奇體驗更符合他們的需求,這就為這些新興團體的快速壯大提供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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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基督教的新天地其實頗有韓國“古風“

走向極端的信仰,無論套用何種冠冕堂皇的名目,終將給全人類帶來災難。韓國新天地教會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期間製造的一場橫禍,再次為全人類敲響警鐘,尤其值得中國社會多加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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