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久病床前無孝子,人生難得是賢妻


人生過了五十歲,就像過午的太陽。


久病床前無孝子,人生難得是賢妻

那個時候,我們這些知青已經回到市裡很多年了,上有老,下有小,正是肩頭擔子最重的時候。

那天下午,我正在辦公室寫文件,林琳姐打來電話:海軍,你快來,振龍病危了。

怎麼回事,人在哪裡。

二話沒說,我放下手裡的工作,就奔了總醫院。

急診室裡,醫生護士還在圍著振龍忙活,林琳姐站在角落裡掉眼淚,女兒在一旁攙著林琳姐的一條胳膊,滿臉的焦慮,旁邊是振龍單位的幾個人。

看見我進來了林琳姐說:你看,這天天囑咐他少喝酒,少喝酒,他就是不聽,在酒桌上就迷糊了。

這時醫生叫家屬介紹病情,說是根據症狀和CT掃描結果,病人是腦幹出血需要做開顱手術,手術有風險,需要家屬簽字。

聽說手術有風險,林琳姐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我,是在徵求我的意見,知青之間的情誼和信任,就和親兄弟姐妹是一樣的。

我輕聲的說:姐,聽醫生的沒錯,他們比咱有經驗。

手術一直到深夜才結束,陪著林琳姐在手術室外邊等候,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在這漫長的等待期間,我回憶著振龍的點點滴滴往事。

振龍是個性格開朗,活潑奔放的男人,做人,做事都有股子真誠和熱情。

他在下鄉時看中了林琳姐,就大膽的追求,他和我說的向林琳姐求愛的過程我還記得真真的,用腳尖踢踢林琳姐的腳:咱倆搞對象吧。

回城以後林琳姐是在工廠當工人,振龍和我上完大學在企業當幹部,可是振龍從不嫌棄林琳姐,為了讓林琳姐安心,振龍一畢業就把林琳姐娶過門兒,把自己的工資,獎金都交給林琳姐管理,讓林琳姐感到自己是這個家的主人,振龍的心細呀。

振龍性格豪爽,當了業務科長以後,和各路客戶關係都很融洽,外地客戶到了廠裡,振龍都是親自陪著喝酒,老話說酒越喝越厚,感情是越來越厚了,可是這身體卻越來越差了,這不終於喝出了個腦出血。

醫生說,就是保住了性命,以後也是走不了路,說不了話,大腦不能正常思維。

我可憐的振龍哥,咱從小就受苦受累,回城後又是上有老下有小,拉著家庭的小車爬坡,拉著單位的車趕路,還沒趕上過舒心的日子,你就躺下了,我的眼淚也不由得滾落下來。

海軍,林琳姐叫我了。

我趕緊抹了把眼淚。

海軍,你看你,勸姐不哭,你到哭了。

姐,我是想起咱下鄉的事兒,也是心疼振龍哥,有點兒難過。

姐到是想明白了,這事兒來了,咱·誰也擋不住,振龍就是走不了路,說不了話,只要他活著,我們這個家就完整,正好我也退休了,我就伺候他。

林琳姐說著話的時候,臉上是堅毅的表情。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向家屬交代手術結果,說是手術順利,病人生命保住了,康復過程將是漫長的,預後結果不可預料。

那個時候,我看到林琳姐臉上是欣慰的表情,人保住了,林琳姐就心安了,這就是感情深厚的夫妻,就知足。

振龍從手術室進了觀察室,要在觀察室觀察二十四小時。

天亮時,林琳姐說:海軍你看振龍睡得挺平穩,你還得去上班,單位也是一攤子事兒等著你,你就回去吧,這邊兒我們家屬倒著班兒守著他就行了。

那姐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嗯,有事兒姐先給你打電話。

轉天我再去看望振龍,他已經從觀察室轉到了普通病房。俗話說,河裡沒魚市上看,病房裡住的都是開顱,打眼兒引流的患者,腦出血病人咋就這麼多。

振龍住的病房六個床位,三床住的是個老者,林琳姐跟我說,老者也是腦出血做的開顱手術,老者的兒子是個有錢的老闆,手術前送了好大的紅包兒,據說手術非常成功,手術後三天老者就能夠聽懂別人說話,自己也能小聲的回答,表情也很正常。

我和林琳姐正說著話,病房了進來一對兒夫妻,那個男的脖子上掛著一串兒粗粗的大金鍊子,手上戴著鑲大寶石的戒指,一看就是有錢人。

林琳姐說:這就是三床的兒子和兒媳。

那帶大金鍊子的哥們兒到了老爹床前,大聲的說:老爹,今兒個咋樣,再過幾天咱就出院吧,回家我給你僱個好看的保姆,好好伺候你老,行不?

老者眨眨眼。

老爹,您已經好了,沒事兒了,您要是高興,就笑一個,笑一個。

有錢的兒子非要老爹笑一個,老者大概也是因為有這麼個有錢的兒子高興,就咧著嘴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老者的表情突然呆滯了,臉色迅速變得慘白,眼睛也無力的閉合上了,呼吸急促微弱。

那個有錢的兒子趕緊跑出去喊醫生護士。

等到醫生護士來到病床前,老者已經停止了呼吸。

人的生命咋就這麼脆弱。

醫生說,老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病人恢復期是不能受刺激的,高興也不行。

那個有錢的兒子一臉悲傷,不說話。

振龍病房裡三床老者的瞬間離世,讓我感到了人生的無奈與脆弱,同時也瞭解了腦出血這種病症的兇險,我為林琳姐耽心,這樣的病人不好伺候啊。

振龍手術後一直沒有睜眼,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月還多,我好害怕他就這樣成了植物人兒。

林琳姐到是從慌亂和恐懼中解脫出來了,因為她要的是振龍活著,只要振龍活著,林琳姐就有指望。

女兒白天上班兒,晚上下班後來到醫院,陪著振龍呆上一陣子,這個時候林琳姐可以趴在振龍的床前迷糊一會兒,醒了以後就催著女兒快回家休息,怕誤了女兒上班兒。

這樣白天連黑夜的,林琳姐耐心的服侍著振龍。兩個小時給他翻一次身,同時給他做全身按摩,怕他生褥瘡,揉胳膊揉腿,促進他血液循環。

把這些事兒都做好了,林琳姐在振龍耳邊給他講我們下鄉時的往事,也不知振龍聽得見聽不見。

我到醫院看望振龍,要替換林琳姐回家去睡個囫圇覺,林琳姐說啥也不幹。他說你來替我看他一會兒,我在這裡迷糊一會兒就挺好。

一個半月後的一天,林琳姐給我打電話:海軍,振龍睜眼了。

聽得出來,林琳姐滿心的歡喜。

下班後我趕到了醫院,病房裡蒸籠振龍睜著兩隻大眼,呆呆的望著屋頂子,我輕聲的叫他,他沒有一點反應,抬起手在他眼前晃動,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我心裡沉重,表面還得裝出高興地樣子:林琳姐,振龍哥這就是進步,他會好起來。

到一個半月的時候,醫生說病情穩定了,病人可以出院,要求家屬像醫院一樣為病人做護理,理療,說是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不要期望值過高。

振龍出院了,林琳姐可以躺著睡覺了,但是護理的任務更重了,在醫院翻身按摩有護士幫助,現在一切都得林琳姐一個人完成。振龍那大胖身子,幫他翻個身,把林琳姐累的渾身是汗,吃飯要吃流食,通過鼻飼管兒喂,要不涼不熱,比喂嬰兒還麻煩。

女兒白天在廠子裡忙,回到家自己都累的夠嗆,能幫著林琳姐看護一會兒振龍就不錯了,指望不上能做更多的事情。

都說是久病床前無孝子,其實這個事情要看的開。孩子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壓力比我們這一代不輕鬆,很多事情是有心無力。

我們老了誰也不願意拖累孩子的工作和生活,老伴兒老伴兒,就成了彼此最親近的依靠。一個男人,這一輩子有個賢惠的妻子,就是最大的幸福,誰讓男人比女人脆弱呢。

不信我們可以看看,大街上坐在輪椅上的,大都是老頭兒,推著輪椅的,大都是老太太。

這女人真的比男人堅強,也比男人更不容易。把老頭子伺候走了,還要孤獨的,堅強的走完自己的餘生,有個孝順的兒女還好,否則真的好悽苦。

好多人身體好時底氣很足,總嚷嚷著:我老了誰也不用,我去養老院。

你試試,養老院是不是也得有個親人去看看你才好,你有事情時是不是有個親人跑前跑後才好,這個世界,最可貴的是親情和愛情,經營好親情,愛情,才是人生的贏家。

當然還得遇上對的人,振龍哥是幸運的,遇上了林琳姐,有這樣的妻子,是振龍哥的福氣。

就這樣盡心盡力的伺候了振龍哥半年,林琳姐本來就苗條的身子骨瘦成了一根竹竿兒,振龍到是白白胖胖的沒掉膘兒。

出院八個月的時候,振龍右手右腿開始有了知覺,能夠輕輕的動一下了,嘴開始有吞嚥的動作,林琳姐高興地不行。

過了年的春天,振龍哥開始認得人了,我去看他時,他嘴裡嗚嚕嗚嚕的發出聲音,誰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但能感覺到他認出了我。

振龍能動點了,林琳姐更累了,被子蹬開要想著給他蓋好,嗚嚕嗚嚕要知道他想幹啥,喂水餵飯要及時,不然他就會著急,嗚嗚的叫。

振龍生病後,我們村的知青都沒有袖手旁觀,知青之間的感情,不次於在戰場上一起共過生死的戰友情,畢竟我們都是在純真的年代,一起在廣闊的天地揮灑過絢麗的青春,互相幫扶著走過了人生的艱難歲月。

大家除了時常看望振龍和林琳姐,還湊了一萬塊錢給林琳姐渡過難關,這一萬塊錢在當時抵得上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

肖正大哥和來鳳日子過得好,拿出了兩千塊錢,煥一大哥生活最差,也拿出了五百塊錢,多多少少,都是我們知青的一片真心。

大家都盼著在振龍身上出現奇蹟,祈求老天讓我們的好兄弟站起來。

可是,得了這個病,醫生說又是腦幹關鍵部位出血,要想再站起來,比登天還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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