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片、縫紉、黏合、驗收、包裝……2月22日,位於河南省新鄉長垣市陽澤路北200米的河南亞都實業有限公司(下稱“亞都公司”)的車間裡,員工們正在為生產防護服有序忙碌著。
“防護服的主要原料是復膜水刺布,這種布一經縫合,就會有針眼,需要用壓條把這些縫合線全部封壓好。這是醫用防護服生產過程中最為關鍵的一步,我們安排技術最好的人員做這項工作。”亞都公司總經理張正男對新京報記者說。
長垣市有著“中國醫療耗材之都”之稱,是醫用防護服的主要生產基地,也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物資主要供應地區。
1月29日,國務院發出通知,向疫情防控重點物資生產企業實施特派員制度,負責監督防疫物資的統一管理、統一調撥。當日,工信部向全國多地重點醫療衛材生產企業派駐特派員,截至2月22日累計向全國派出26組特派員。其中,向河南省長垣市派出兩組特派員進駐4家長垣本地成立時間最早、規模最大的重點醫療衛材生產企業。
王海林是工信部中小企業局副局長,作為特派員派駐到河南飄安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飄安集團”)和亞都公司。
河南亞都實業有限公司門前豎立著駐企特派員公示牌。 新京報記者 程亞龍 攝
1月29日下午5點多,他和另外兩位特派員從北京抵達長垣,第一件事便是和長垣市政府緊急開了三個小時的協調會,瞭解本地醫療物資企業的防護服生產狀況和存在的問題。會後即進駐亞都公司和飄安集團考察生產線、原料庫和成品庫。
當天亞都公司庫存的防護服只有1000件,“原材料幾乎是0庫存,人員只有十幾個,設備遠遠不夠,9條生產線只開了4條,這樣的條件不可能完成擴大產能的任務量”。王海林說,飄安集團當天庫存也僅有800件防護服,還有近300件已出售並運走,後來他當即要求追回這些防護服。
“特派員的主要工作有三項:一是負責監督醫療物資的統一調撥,二是幫助企業及時反映和協調解決生產中遇到的困難及問題,三是配合有關部門抓好產品質量監管,保證所調撥物資的質量符合要求。”王海林介紹,人員、設備、原材料、交通等問題是當時面臨的最大難題。
第一時間協調生產中遇到的困難是王海林的首要工作。經過向工信部相關司局反映,並通過工信部與商務部、交通部、市場監管總局、人民銀行等部門協調,幫助企業解決原材料、人員、設備、運輸等難題。
這些難題解決後,亞都公司在短時間內把產能從年產9000件迅速提升到日產10000件。
1月30日至2月22日,兩家企業防護服生產從日產2000餘件增加到日產20000餘件,24天累計提供134260件防護服。
除了協調生產難題之外,監督合格的防護服裝車運往湖北也是特派員的重要任務。 “每天都要核對數量,每天都彙報,每一個環節都留影。從效果上來看,特派員制度對於防護服的保障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王海林說。
第一時間幫助協調20萬噸原材料
新京報:1月29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下發通知,向疫情防控重點物資生產企業實施特派員制度。你是什麼時候到的長垣?特派員的主要工作是什麼?
王海林:工信部作為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物資保障組的牽頭部門,從1月26日(大年初二)開始向全國派駐特派員,我是1月29日下午5點多到的長垣。按照國務院有關要求,特派員的工作主要有三項:一是負責監督醫療物資的統一調撥,二是幫助企業及時反映和協調解決生產中遇到的困難及問題,三是配合有關部門抓好產品質量監管,保證所調撥物資的質量符合要求。特派員在工作中不能對企業經營行為進行干預。
新京報:你到兩家督辦企業後,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麼?
王海林:主要是企業產能未能得到充分發揮。以亞都公司為例,生產線方面,當時由於設備不配套,9條生產線只開工4條;原材料方面,亞都公司生產防護服的原料嚴重短缺;員工方面,由於春節放假,在崗職工嚴重不足。
新京報:你剛才也提到,特派員的一項任務是協調解決企業生產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兩家公司都面臨人員、設備、原材料等難題,你是如何協調解決的?
王海林:概括起來,主要是內部轉線轉產解決人員問題,外部協調政府、機構、廠家等解決設備和原料問題。員工不足是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這次疫情暴發在春節前後,企業員工大部分回家過年,留在企業內的人員很少。兩家企業首先在廠內協調其他產線的員工支持防護服生產,比如亞都公司將原來的手術衣產線暫停,員工全部轉到防護服生產線上來。但是,即便如此,人員依然不夠。
我們到廠之後瞭解到,防護服的主要生產工藝是縫紉,我們便向新鄉市和長垣市政府建議,在停工的服裝企業中動員一部分熟練工人到防護服生產企業務工,一方面解決了企業急需熟練工人的問題,另一方面也增加了外來務工人員的個人收入。我們的建議得到了兩級市政府的重視,採納後迅速解決了企業用工不足問題。
此外,亞都公司為員工提供了吃住、收入和防疫保障。為了避免交叉感染,要求員工吃住在廠。在給予三倍工資基礎上,日班再加200元,夜班再加300元,此外,再增加100元的生活補貼。
新京報:設備的問題如何解決?
王海林:初到長垣時,全市14家有資質的防護服生產企業每天產能僅為5670件,要增產必須要增加設備。防護服的生產設備相對來說比較簡單,主要是縫紉設備和壓條設備,我們主要通過特派員機制向部裡協調解決。其中,壓條機最為緊缺,且產地主要在廣東。通過協調,近日分別向亞都公司和飄安集團各運送了10臺壓條機。
飄安集團具備防護服全產業鏈生產能力,其中,水刺布日產能6噸,復膜日產能2噸,設備不配套,需增加日產4噸復膜設備。經協調,增加了兩臺覆膜設備,滿足了設備配套需要。
新京報:你是如何協調解決原料不足和運輸問題的?
王海林:疫情發生之後,對防護服的需求增加,相應地對原料需求也劇增。1月29日晚間我們到兩家公司原材料庫房查看後,發現原材料嚴重不足,第一時間通過工信部原材料司協調提供20噸復膜水刺布到亞都公司,以保證防護服的生產。據測算,一噸復膜水刺布可生產約2000件防護服,那麼,20噸的原料能生產約4萬件防護服。
壓條也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原料,其主要產地在廣東,我們部裡專門有一個組就在廣東督辦原料。於是,我們向這個組反映了相關情況,由他們去協調保證飄安、亞都這兩家企業壓條供應。
此外,通過協調保證了原材料的順利運輸。
新京報: 企業有無遇到資金困難?
王海林:人民銀行、銀保監會和各銀行機構都對防護服企業進行了大力支持。其中,農業銀行最近剛為飄安集團提供了5000萬的貸款,其利率低於市場利率。
“不讓一件不合格防護服流入武漢”
新京報:如何保證防護服的產品質量?
王海林:我們的工作內容之一就是不能讓一件不合格的防護服流入到武漢。防護服用於前線醫護人員的防疫工作,我們要求企業在每一個生產環節都嚴格把控,每一件防護服生產後都要按規定進行滅菌處理,堅決防止不合格產品出廠。
新京報:說到滅菌,我們知道口罩、防護服都有一定的滅菌解析期,這會不會由於解析時間長影響防護服供應到武漢?
王海林: 解析時間過長,影響了前線的使用。為了改變這一狀況,工信部、藥監局、衛健委共同推動醫用防護服輻照滅菌新工藝,把滅菌時間壓縮至1天,這大大提升了產品的供應時效。輻照滅菌已在食品、醫用手套、採血器、醫用泵頭等產品上廣泛應用,安全性已得到充分驗證。
新京報:派駐企業生產出來的防護服如何調配使用?
王海林:這兩家企業已列入物資保障組防護服生產企業名單,由國藥集團統一收儲。國藥集團對企業資質有要求,企業要將生產許可證、衛生許可證、防護服生產資質等材料提交國藥集團查驗。收儲後所有的防護服全部送往湖北武漢。
對每一批待收儲的防護服,經特派員和國藥集團河南分公司相關人員清點數量,監督裝車並簽字確認後,由長垣運送至鄭州火車站,經由中鐵快運專列送達武漢,國藥集團湖北公司專門接收。這邊發送多少,那邊收到多少,每一個環節都有人盯,形成信息閉環,每天都彙報,每一個環節都留影。
最大壓力還是產能
新京報:你目前面臨的最大壓力是什麼?
王海林:還是產能。對我們來說,產量多多益善。
一方面,湖北省和武漢市疫情最嚴重,防護服需求量最大,也是需要重點保障的地區。另一方面,除湖北外,其他地區疫情防控壓力也不小,對防護服也有很大需求,比如河南省與湖北省交界的信陽、南陽等地確診病例也很多。作為衛材生產基地的長垣市,如果產量能夠維持在高的水平上,那麼,我們就有了更多的防疫物資,既能夠更好地滿足湖北地區的防疫工作,也可以留下部分防護服用於本地防疫。
新京報:目前制約產能最大的因素是什麼?
王海林:目前我入駐的兩個企業都存在相同問題,即目前防護服生產基本存在“上大下小”的狀況。壓條機和壓條的不足,是制約防護服生產的主要因素。
打個比方,其他原材料在上面是水塔,壓條和壓條機就是下面對接的水管,而且只是一個細水管,這形成了“上大下小”,導致產能受限。我去生產車間,發現大量的半成品在生產線上堆著,因為沒有足夠的壓條和壓條機做最後的關鍵處理,因此半成品還形不成產品。企業就算再怎麼努力開足馬力生產,然而壓條就這麼多,產能就會受限。
新京報:目前你所在的兩家企業防護服的日產能是多少?
王海林:駐企後,亞都和飄安兩家企業產能得到釋放,產量不斷增加。如,2月14日當天防護服產量就分別達到了5000件和3700件,分別比1月30日增長了4.17倍和3.4倍。
當然了,現在增加防護服產量仍然是我們的主要工作,但我們希望,防護服的需求量越少越好,產量越少越好,那說明疫情得到了控制,這是我們的共同目標。
疫情面前,民營企業體現了社會責任和擔當
新京報:駐企這段時間,有沒有讓你感觸深刻的事情?
王海林:你要在企業待時間長了,你就能感覺到,企業做的很多事情其實很平凡。比如說,2月13日,飄安集團的壓條用完了,但壓條生產廠家在廣州,飄安集團為了能夠保證不影響生產,不惜派人僱車,連夜把壓條從廣州運到深圳,次日一早空運到鄭州,再派專人到鄭州取回,投入生產。
還有很多類似的具體事例。防護服生產企業都是民營企業,為了保障防護服生產,企業上下,老闆和一線員工,都十幾個小時工作,連軸轉。亞都公司高管每天睡三四個小時,飄安集團管理層基本都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他們仍然像年輕人一樣工作,為增加防護服產量而努力。
目前,涉及防護服生產的所有原材料都在漲價,還有員工、運輸等費用也在增加,設備加速折舊,增加了企業成本,影響了企業效益。在這種情況下,企業不講報酬不計成本,體現了民營企業的責任擔當,也展現了民營企業群體的風采。
新京報: 你的特派員工作還要持續多久?
王海林:這要視疫情防控進展而定。駐企特派員機制是突發疫情狀態下的臨時應急舉措,待疫情緩解將適時退出。
新京報:如何評價特派員制度在防疫物資生產中發揮的作用?
王海林:特派員制度在這次疫情防控中發揮了特殊的重要作用。如果沒有特派員制度從人員、原料、設備、生產、運輸提供全鏈條保障,那麼,防護服生產數量不會快速提升,勢必將影響防疫工作。這是我部堅決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決策部署,全力保障防疫物資生產供應的重要舉措。
新京報記者 王瑞鋒 許諾 程亞龍 新京報實習生 杜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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