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急行,大路不敢走,挑了條崎嶇小路。
昨天剛下過雨,地上全是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摔倒了再爬起來,等到拐上大路,早已氣喘吁吁。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出租,付了雙倍的價錢,直奔火車站。寧清淺想的很簡單,坐最早的動車,不管到哪,離開再說。
望著車外倒退的景色,她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到哪,等葉修澤回過神來,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她吧。
車站不大,人也不是很多。寧清淺目不斜視,直奔售票窗口。
胖胖的女售票員接過她的身份證,看得久了一些,還抬起頭隔著窗玻璃打量了她一番。
“麻煩你快點,我趕時間。”寧清淺笑得僵硬,心裡七上八下。這是韓晨臨時替她辦的假身份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售票員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轉頭看著電腦,不緊不慢地掃入身份信息。
等到接過車票,後背已經微微汗溼,寧清淺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下來。
可能是放鬆的緣故,轉過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的人,手裡的車票飄然落地。
她正要彎腰,旁邊路過的好心人已經撿起,雙手遞了過去。
“謝謝。”寧清淺感激一笑,伸手去接。
指尖還沒碰到票面,就聽到陌生的中年男人恭敬地說:“寧小姐,葉先生讓我帶句話給您,他說彆著急,他隨後就到。”
寧清淺臉色一下白得像鬼,連車票都沒有拿,轉身就逃,攔了輛車就衝出了車站。
坐在車上,她還一個勁地發抖,雙手死死抱住胳膊,還是抑制不住從內心生出的戰慄恐懼。
他找到了,怎麼辦?
她死死咬唇忍著,指甲深深陷進包裹裡,在一個未知的地方匆匆下了車。
這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大街,來往的汽車行人喧鬧,兩邊店面琳琅滿目。
寧清淺隨著人流,六神無主地走著。
她衣服髒汙,神情憔悴,對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都目露恐懼,戒備遠離,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突然,陣陣食物的清香傳入鼻端,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粥店。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擔憂恐懼,什麼都沒有吃,此刻肚子早已飢腸轆轆。
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寧清淺停下腳步,“老闆,請給我一碗雞粥,還有滷蛋燒餅……”
她太餓了,一連點了數樣,等她打開錢包準備付錢的時候,和藹的店主笑嘻嘻地直搖頭,“不用不用,葉先生已經付過了錢了,他讓您多吃點,正好等他。”
“轟”地一聲,寧清淺直覺得被悶雷擊中,眼前陣陣發黑,店主和善的笑也在她眼裡一點點扭曲。
她一把推開店主,蹬蹬蹬地後退。
葉修澤來了!他來了!
他不會放過她,他一定會抓住她!
慌張中撞到了一個穿著火辣的女孩,寧清淺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女孩身邊的男朋友火大一推,寧清淺的肚子撞上了桌角。
劇烈的絞痛瞬間傳來,寧清淺臉白如紙,捂著肚子慢慢癱倒在地,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誰睞救救我的孩子?孩子不能有事……為什麼葉修澤不肯放過她?為什麼?
她咬牙,一隻手無助地摳著桌角,顫抖著想要撐起,然而太痛了,過多的驚恐嚇奔波,讓她如耗盡的油燈,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啊,是個孕婦!”
“出血了,趕緊趕緊,快打急救電話!”
“嘖嘖,真可憐,看樣子孩子保不住了,怎麼能讓孕婦一個人在外面亂跑。”
人群竊竊私語,有人掏出手機叫救護車。不少人圍過來看熱鬧,一個個都目露同情,各種猜測。
正在這時,路邊響起一陣節奏分明的腳步聲,三五個穿著黑西裝的人訓練有素地驅開人群,闢出一條道來。
葉修澤渾身張揚著凌厲的氣勢,緩緩走了進來,周圍人群立即噤聲,大氣不敢喘地看著。
“救救……孩子……”顫抖地伸手,寧清淺拽緊他的褲腳,哀聲祈求。
葉修澤低頭看她,“確定沒求錯人?你這麼著急地逃跑,不就是怕我害了這個孽種?”
下身的濡溼讓她越來越心慌,顧不得他的譏諷,寧清淺強撐著直直跪下,放下所有的尊嚴和驕傲,咚咚磕起頭來,“求你……求求你……”
她痛得哆嗦,身體如狂風摧折的弱花,每一次彎腰都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匍匐著如同螻蟻。
葉修澤冷冷俯視,黢黑的眸裡漩渦盤旋,然後彎下腰,一言不發地將她抱起,完全無視泥汙弄髒他一塵不染的西服。
“我送你去醫院。”這句話說得很輕,很淡。
不敢相信他真的答應了,寧清淺緊攥著手下的衣服,生怕他會反悔似的,想說聲謝謝,卻眼前一黑,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黢黑的眸深深看了眼懷中女人,葉修澤面無表情,淡淡地睨了眼人群某處,然後抱著人大步走了出去。
手下保鏢會意,立即動手,把剛才推倒寧清淺的男人找了出來,拽到角落裡一頓胖揍。
“啊……”醫院頂層貴賓病房,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寧清淺神情癲狂,披散著頭髮,摸索著自己癟下去的肚子,一遍又一遍。
“孩子?我的孩子呢?你們把他怎麼了?”
寧清淺抓住醫生,手指摳進他的手臂,嘶聲追問,“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請冷靜,你剛做完手術不能太過激動。”醫生狼狽地扶住滑落的眼鏡。
“是你?是你拿掉了我的孩子,你這個殺人兇手!”被“手術”兩個字刺紅了眼睛,寧清淺像一匹被激怒的母狼,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使足全力,似乎要咬塊肉下來才罷休。
醫生疼得“哇哇”直叫,“……不是我,是葉先生的吩咐。”
葉修澤?!
趁著寧清淺愣神,身後護士眼疾手快推開她,拉著被咬傷的醫生驚慌失措地逃出房間。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放過他……”
心中像是有把刀在生生剜割,一刀又一刀,痛到極致,卻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看著血肉紛飛,痛徹心肺。
寧清淺慢慢癱倒,跌坐在吊瓶破碎的玻璃渣上,看著白皙的肌膚被割得血線四流,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深深的自責排山倒海湧來。
對不起!對不起!寶貝,是媽媽太愚蠢,太無能,沒能保護好你……她不配做媽媽……
是她,親手把孩子送到了惡魔的手裡,她還跪在地上苦苦求他?
她那麼辛苦懷著的孩子,寧可忍受刺骨扎肉的痛苦,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忍孩子冒一點藥物副作用的風險。
她當作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小生命,時常在肚子調皮踢動,他們決定相依為命的,就這麼沒了,沒了,連這個世界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被他的親生父親無情扼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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