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讀書有感:2月《詩刊》讀後感



讀書有感:2月《詩刊》讀後感


時疫當前,封閉的空間中,詩歌可以生髮很好的精神突圍。某種隱秘的願望——走向更廣博的“他者”,也往往在此時攪得我們不得安寧。


這一回讀詩,走向更廣博的“他者”的起點,是駱一禾的《麥地》。他在麥地中走向一個身份的啟示與淨化。當代詩人們急於構造神祇,努力去信仰被生活的破敗還原之後的“荒涼”。在駱一禾的詩中,詩人們看到了一種更為從容、渾厚的選擇:我們曾“在山丘上穿起裸麥的衣裳”——想象原始的“我們”穿起“裸麥”,彷彿人與自然頗具儀式感地交換一次“神的致意”。“神”,作為本期詩刊的一個常用詞,在後面的閱讀中還會對讀者有新的指引。


視野盪開,人也面向遠方。而下一個板塊“視點”彷彿又有所凝聚。《成吉思汗的燕子》,不應上來直接讀詩,而應該先看作者侯馬附於詩後的小記《祖國的天空》,然後便會自然地看到嵌在文字間的“天空感”。“在這裡我清晰地看到了歷史、文化、民族、宗教的紋理,體會了捍衛和創造的含義。”侯馬的組詩,在選擇了時間與空間的幾個交織點後,最終是關於行走和地面的詩。按照傳統,這本應是對於“天空”十分吝嗇的作品,但從詩題到詩後的議論都能看出,作者是在完成一次關於“歷史的天空”的敘述。


接下來看去,筆立如林,但見詩歌的“方陣”中姿態迥異。從海男到古馬,首先經歷的是視覺的斷崖。在前者的嚴整中,“怦然的心跳聲”彷彿被文字的柱身拉長,迴響,是黑暗的伏筆中漸漸顯現的“修辭學”;在後者的古韻間,意象是晴雪映襯的冰磧湖,表面如情感的冰川移過後無心的散落,內部是時間留下痕跡時自成一體的巧意佈置。再往下閱讀,尤愛魏天無的《松皆雅》。詩中處處可見概念性的哲思,為徘徊之人,亦是孤獨者的自我鏡像所裹束。這裡盡是些“語言的迷宮”,卻在無法尋覓之中失了出發的目的:“你如何想象沒有見過的事物:松皆雅?/隧道不見盡頭。”詩人之孤獨在於,叩問世界不期得到答案,而期確認孤獨。


“到底是風吹著草木/還是草木充當風的亡靈”。“方陣”遠去,來到“一人的空曠”。這次的“每月詩星”是回族詩人單永珍。古詩“厚”的特點,在詩人作品中有了迴響。“流淚面壁”的鷹和“守寡的喜鵲”,“患了皮膚病的月光”和“泥濘一片”的經書……人與自然在詩中呈現新的交織與融合。詩人做的彷彿只是依次將意象拋向罕有人跡的西部,等著粗糲的風,將它們在讀者重新敏感的嗅覺中再度組合起來。在大風景面前,人患上了失語症,透過沉默重新獲得意義。向衛國評單永珍詩,標題便用的是“我看見群山沉默如金”。自然的沉默與人的過度解讀相對應,而單永珍等詩人所做的,不過是帶來這一沉默視角的迴歸。


以上,我們粗淺地走過了二月號的上半月刊。下半月刊是從里拉的組詩《航速》開始的。《航速》當然可以採納“銳評”中的解讀,即強調其抒情性和愛情詩的特點。也可以作另一種解讀,即《航速》的書寫,是典型地將線性空間點狀化以後,又有所跳脫,迴歸線性的、總體的思考。不過,在這組詩的整體性背後,在越過時間的航行過程中,我們又不時會有“牽絆感”。每當航行過一些詩中設置的暗礁,我們就會感到為一些神秘的面孔牽絆著。統攝這些面孔的,是詩人獻祭的自我:“那美麗安寧的模樣,像是在等待/我的祭品——那雙被海風吹裂的嘴唇!”


“行旅”的主題,在“詩旅·一帶一路”中繼續。古文明的殘骸,地域性的書寫與符號的結合,這一切都是文化的一次次重新發明。不止是《石壕吏》,而是原作與《在石壕村重讀杜甫〈石壕吏〉》一起,“把唐朝抵到了牆角,說不出一句話來”(龔學敏)。一次行役,有了梁曉明《虢國車馬坑》旁的天問“還有誰在”?育邦的《白鹿山》經歷了“一代又一代人/在五月的燭光中,重回黃昏”;張曉雪在《絲路古驛上的漫歌》裡喚醒了“假裝死亡”的古槐;楊獻平《去義馬》看“最初的中國”。這“最初的中國”讓他慨嘆身世的渺茫,個人退居於“神仙推動宇宙,王朝洗劫星河”的壯觀……一組長歌過後,是歷史剝落的真實。


行行重行行,在精神出走之後,我們回到當下。由“銀河”到“校園”,一邊是文壇向外延展時建立的新的座標,另一邊是詩歌園地內部的萌芽。“銀河”系詩人中,風格的創建往往更先於內容,如王敖與他廣受評議的“新絕句”。不論何時,“新絕句”的命題都牽引著詩人們作出關於詩歌形式的討論。畢竟按照發展趨勢,歷次掙脫之後,詩歌都會主動請回形式上的束縛,概念就在有約束的結構中重新定義自身。“校園”詩人們有著更加新奇的切入點,每一位都讓人在讀完後有驚喜的發現。或許,這更多的是在年輕的詩歌中,我們重新感受到的自我。正如我們讀砂丁《海淀黃昏的一日》後在某個拐點通向“柔白的自由”,讀瑠歌《最後的夏天》時感受到“延遲”的傷感,讀張鑫瑞《鳶尾花》之初就能感受到,符號背後躍動的生命的熱忱。


最後,再叨擾幾筆,單寫一個個人很喜歡的詩歌模塊:E首詩。這也是廣大詩友們協力繪製的“實力詩人的遼闊版圖”。尤其是幾首可以統攝在“故鄉”、“鄉愁”這一傳統題目之下的詩,如《那些風吹落的事物》《晚安》《冬日憶》等等,頗值得稱道。閱讀這類詩歌時,我們總帶著一種期盼,即為詩歌地域問題的討論尋找稱引材料。但是這類問題的討論總會讓我們發現,地域差異在詩歌中的存在,最終是為了營造“出走”與“歸屬”之感。“日子側過身去就是鏽色”(吳群芝《那些風吹落的事物》),是典型的關於生活背面的荒涼書寫。於是,詩的接續就自然是“母親,村莊開始舉步蹣跚——”,遙遠而原初的記憶被牽動,“一些事,風吹走了會回來,而一些不能”。異地的共鳴,讀來尤讓人感到親切。


現在,我們終於遊遍了時與空的雙維。觀覽以上諸家,這些句子,或許誕生於一些相對封閉而狹小的空間(自然,若是豪舍也不遜風雅),又在另一些相對封閉而狹小的空間裡重新落入人心(自然,若是廣廈也不減詩情)。不得不說,這是詩的幸事。(北京大學中文系本科生 安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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