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中東“高配”醫療系統的伊朗,能否順利闖過新冠病毒這一關?

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程靖

2020年3月1日,海外新冠病毒疫情仍在升級、擴散。截至3月1日19時,伊朗確診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978例,死亡54人,是中國以外死亡人數最多、死亡率最高的國家。由於伊朗在什葉派伊斯蘭教中的重要地位,伊朗恐將成為中東地區新冠疫情的“風暴眼”。

疫情下的伊朗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他們有足夠的口罩嗎?伊朗政府又是如何應對疫情的?伊朗的醫療系統經得起新冠病毒的考驗嗎?帶著這些疑問,我們對話了4位居住在伊朗的本地人和僑民。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德黑蘭街頭的婦女戴著口罩。圖/Reuters)

“心寬”與“惜命”

伊朗女孩萊拉剛剛結束了為期7天的自我隔離,出了一趟門。

萊拉是一名導遊。中國農曆春節前的一個月裡,萊拉接待了幾個中國旅行團。1月20日起,新冠疫情帶來的恐慌,讓中國市面上的民用防護物資成為搶手貨,而萊拉所接待的中國遊客也敏銳察覺到了國內的“口罩荒”。萊拉幫著中國遊客們採買了約1000個口罩帶回國。她告訴東方網·縱相新聞,趁著那時,她也為自己囤夠了足夠的口罩和消毒液。

萊拉的囤貨是出於警覺,但在一月下旬時,中東地區除阿聯酋以外的國家與疫情還顯得較為疏離。送走中國客人後,萊拉去土耳其旅遊了一週,之後回到了家鄉、伊朗西北部城市哈馬丹(Hamadan)。

2月19日,伊朗報告了首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當日,兩名確診患者相繼離世。得知伊朗也爆發疫情的萊拉,考慮到此前與中國遊客共處了25天,隨後又去過土耳其,萊拉決定在家隔離,定期給自己量體溫、消毒。

“這是很嚴重的事情,不是開玩笑的。”萊拉說。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萊拉20天前備著的消毒洗手液。圖片由採訪對象提供)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萊拉一般警覺。萊拉的公寓在5樓,隔離期間她也能清楚地看見樓下的路人:哈馬丹的街上,一半人戴著口罩,另一半人沒戴。萊拉告訴記者,身邊很多人不在意,依舊出門。

距離伊朗報告首個新冠肺炎感染過去10天后,市面上的口罩已經搶購一空。萊拉告訴記者,現在哈馬丹任何一家藥店門口都貼著告示:“口罩和消毒液已售完。”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德黑蘭藥店裡,伊朗人在購買口罩和消毒液。圖/CNN)

“我就一個疑惑,口罩去哪兒了?”家住首都德黑蘭的華人印權斌也對縱相新聞發出了相似的疑問。他所見到的街邊藥店也紛紛貼出告示:口罩無貨,但他從未看到街上有人戴口罩。印權斌住在德黑蘭大學附近,周邊住著不少上班族、司機、政府職員和小商販,“老百姓好像都不太擔心,咖啡館、店面都開著,大家出門也不戴口罩,該逛街逛街,該買東西買東西。”

但德黑蘭城北的富人區又是另一番景象。印權斌告訴記者:“週四,我到城北的一座商場想買件襯衫,進商場已經要量體溫了。商場裡空空蕩蕩,有工作人員在進行消毒,電梯裡也配備了紙巾,方便你按按鈕的時候減少接觸。”究其原因,印權斌認為,“大概是富人比較惜命吧。”

萊拉告訴記者,現在打開電視、電臺,幾乎24小時播報的都是新冠病毒和疫情相關的信息,新聞裡反覆播放科普內容,教公眾如何洗手、如何戴口罩,告誡大家不要出門,“但這些都不是強迫措施。”

萊拉表示,是否防護取決於機構或個人,哈馬丹市她所在的大學已取消了所有的課程、音樂會、節慶等公眾活動,時限至少兩週;她有些在德黑蘭的朋友已經自我隔離了,但身邊依然有很多人不怕出門,甚至跨城玩耍,她覺得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居住在德黑蘭臨近城市薩拉吉(Saraj)的伊朗青年凱凡對縱相新聞表示,他身邊有不少人選擇少出門,街上一些商店和超市也關了門,人們戴上了手套、口罩。他也說,社會上有很多對病毒認知錯誤的謠言,如糖尿病人、高血壓病人更會感染等,“人們很害怕。”

家住德黑蘭的伊朗人瓦希德告訴東方網·縱相新聞,由於疫情,政府呼籲大家不要出門聚會、不外出理髮,見面謝絕擁抱和親吻,天性樂觀的伊朗人還開發了不少段子和表情包。

瓦希德說,臨近波斯新年(又稱“納烏肉孜節”),假期將會延長,學生們樂於“癱著”,但小商販、餐館和酒店老闆們的日子就比較難過了,疫情的到來沖淡了往日的節日消費氛圍,收入頗受影響。

伊朗疫情還在蔓延,確診和死亡數字不斷攀升。本週,伊朗副總統埃卜特卡爾(Ebtekar)、衛生部副部長哈利其(Harirchi)等高級官員紛紛感染新冠病毒,伊朗駐梵蒂岡前大使霍斯羅沙希因感染新冠病毒不治身亡。萊拉也得知了這些新聞,她認為是政府官員們沒有重視這種病毒,“他們總是說,’這病就像流感,沒事的’,沒有注意防護,結果越來越多人中招。”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伊朗副總統埃卜特卡爾經病毒核酸檢測結果呈陽性。圖/EPA-EFE)

西南大學伊朗研究中心主任冀開運認為,包括伊朗副總統在內的高層人士出於穩定民心、政治正確等方面的考慮,率先垂範,通過輕描淡寫的方式希望消除民眾的恐慌,“但這是麻醉了別人也麻醉了自己,說明伊朗的防控措施,從決策到執行都比較弱。”

但印權斌覺得,伊朗的高級官員們是在“搏命式防疫”,並不能說明官員“沒有擔當”,反而通過不戴口罩、與民眾一起生病,展示出與底層人民共擔國難、凝聚民心的願望。他認為,伊朗政府在呼籲民眾少出門、勤洗手戴口罩的同時,不限制物資流通,也不採取強制措施,是為了避免疫情對社會經濟造成負面影響。他表示,除了口罩、消毒液斷貨了以外,食物和其他物資供應正常,沒有哄搶發生。

中東“高配”的醫療系統,能應對傳染病爆發嗎?

2月23日,伊朗衛生部發言人賈漢普爾接受鳳凰衛視專訪時表示,伊朗與中國、美國都不同,目前選擇的防疫措施是根據其社會、經濟和政治結構決定的。

伊朗的選擇或許有他們的底氣。與周邊的伊拉克、阿富汗等國相比,伊朗的醫療系統可謂“高配”:醫療水平在中東處於中上游;醫療資源分配相對公平,有能夠覆蓋超90%農村人口的初級衛生保健系統。

冀開運介紹,在人口約8300萬的伊朗,31個省份中每個省都設立了至少一所醫科大學,全國共有67所,“由於伊朗財政投入能力有限,醫學院的質量可能低一些,但醫學院如此普及,令人驚訝。”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伊朗庫姆佛爾卡尼醫院,一名醫生在治療新冠肺炎患者。圖/IFP/Mohsenzadeh)

在德黑蘭生活多年的印權斌對伊朗醫院並不陌生,他舉例道:“私立醫院彷彿北京協和醫院,但看病花費對於外國人來說並不貴;公立醫院就像中國的地級市醫院,主要問題是排不上號。”同時,他表示伊朗的醫院地區差異較大,醫療水平高超的醫院集中在德黑蘭、馬什哈德和設拉子等大城市。

由非政府組織“核威脅倡議”和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共同發佈的《2019全球衛生安全指數》(GHS Index)報告對195個國家的醫療安全能力進行排位。在總榜中,排名最高的中東國家是以色列和阿聯酋,分列第54和56位,伊朗排名第97位,未達到平均分,但遠高於周邊的伊拉克、敘利亞、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等國。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阿富汗喀布爾的安東尼傳染病醫院。圖/The Bureau of Investigative Journalism)

而在“治療病患和保護醫療工作者的充足穩健衛生系統”指標中,伊朗排名第62位,遠高於平均分,甚至在南非、越南和卡塔爾之前。

冀開運告訴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伊朗伊斯蘭革命後建立了推動醫療公平的健保體系,在廣大農村地區開設了基層衛生服務站點——“診療所”。

世界衛生組織(WHO)2008年發佈的一份報告稱,伊朗全國上下有超過17000個農村診療所,是龐大醫療系統中最基層的“細胞”。這些診療所設立數十年來,極大降低了伊朗的新生兒和孕婦死亡率,被稱為“不可思議的傑作”。

但伊朗城市的初級衛生保健系統運行稍遜。頂級醫學期刊《柳葉刀》2016年刊文稱,由於城市化,人口從農村向城市邊緣流動時形成了貧民區,這些地方的居民難以享受到公平的醫療資源。

萊拉擔心的便是伊朗眾多的中下層民眾,“我們國家很多窮人、窮地方,他們無力負擔防護,怎麼辦?這種病毒對他們來講非常危險。”她表示,希望副總統等高官的染病會讓大家愈發重視新冠病毒的危害性。

冀開運也表達了他的擔憂——伊朗醫療水平較高是相對的,而且在美國的制裁壓制下,伊朗應對疫情可能非常艱難。據報道,伊朗有97%藥品為本土製造,但生產藥品所需的原料藥有三分之一依賴進口,治療罕見疾病、慢性病、多種癌症、血液病等所需的基本藥物完全依賴進口。

伊朗的醫療器械則更為依賴進口。伊朗醫療設備進口商聯盟副主席法拉(Ramin Fallah)近期接受伊朗勞動通訊社(ILNA)採訪時指出,美國製裁和黑名單事件阻礙了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的進口,“儘管多家外國企業已做好向伊朗運輸病毒檢測盒的準備,但企業要求只能通過銀行支付,聯盟在制裁下無法轉賬。有繞過制裁的辦法,但需要時間。”

法拉還表示,在應對疫情時,最重要的醫療物資是重症監護室(ICU)設備和醫用呼吸機。他表示,自己即將飛去土耳其“人肉代購”,先用現金採購200萬隻口罩,運回伊朗。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2月26日,伊朗庫姆,醫護人員在轉運新冠肺炎病人。圖/AP)

2月23日,伊朗衛生部發言人賈漢普爾表示,儘管伊朗衛生和醫療設施“還算不錯”,但不意味著一種流行病廣泛傳播時仍能應對,伊朗希望在疫情沒有突破本國醫療服務水平之前,就盡力遏制和控制疫情發展,甚至徹底控制和消除。

賈漢普爾稱,伊朗幾乎所有省市都設置了新冠肺炎治療的定點醫院,或設置了隔離病區:庫姆則有兩家定點醫院,有600張病床可用於隔離和治療患者,且還會有兩家後備醫院;德黑蘭則安排了9家定點醫院。

伊朗疫情最早報告於什葉派聖城庫姆(Qom),庫姆輸出的病例引發了周邊國家的擔憂。作為伊斯蘭教什葉派大國,伊朗對中東各國的什葉派人口有強大的輻射力。目前,巴林、黎巴嫩、伊拉克、阿富汗等國都出現了伊朗輸出的新冠病毒病例,而這些國家醫療水平參差不齊:阿富汗的醫療系統被連年戰爭基本毀壞,而同屬什葉派信徒的哈扎拉民族在阿富汗社會中處於底層,“若有哈扎拉人感染後回到阿富汗,那就糟透了。”冀開運說。

而伊拉克、敘利亞等與伊朗聯繫密切的國家都因長年戰亂而缺乏應對公共衛生危機的統一治理能力。在GHS Index中,敘利亞在總榜中排名倒數第8位,在“傳染病的早期檢測和報告國際潛在風險”一欄中位列倒數第一;伊拉克則在全球195個國家中,分列第167和第88位。

感染規模究竟如何?

截至3月1日,伊朗累計確診978例新冠肺炎病例,死亡54人,為中國以外因新冠病毒死亡人數最多、死亡率最高的國家。

但英國廣播公司(BBC)波斯語頻道28日引用匿名醫務人員消息稱,伊朗全國有至少210人因新冠病毒感染而死亡,約為官方數字的4倍,絕大多數病例在德黑蘭和庫姆。但這種說法遭到了伊朗衛生部長賈漢普爾的駁斥,稱BBC“說謊”。

24日,伊朗伊斯蘭議會庫姆地區議員接受採訪時表示,單庫姆就有超過50人因新冠病毒感染死亡,但伊朗衛生部副部長哈利其隨後也駁斥了這種說法,稱“如果死亡達到確診的一半或1/4,我就辭職”,當天伊朗報告確診病例61例。

而在1天后,哈利其接受病毒檢測結果呈陽性,隨後開始自我隔離。截至目前,已有包括7名伊朗高級官員報告感染新冠病毒。此外,81歲的伊朗前駐梵蒂岡大使霍斯羅沙希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一名22歲的伊朗國家女子五人足球隊隊員也因新冠肺炎去世,引發了伊朗國內外的擔憂和恐慌情緒。

據半島電視臺24日報道,伊朗西北部吉蘭省首府拉什特市一名護士表示,該省北部一些地區的醫院缺少設備,沒有醫用防護服,只能穿著毫無隔離病毒能力的一次性手術衣戰鬥在接觸新冠病人的最前線。

2月28日,《紐約客》引用6位加拿大流行病計算的數學模型稱,伊朗可能有1.83萬人感染新冠病毒。該數學模型基於伊朗的官方死亡人數、世界範圍內的感染率和死亡率,由於誤差可能較大,預測感染病例範圍在3770例至53,470例之間。論文於2月24日發表於預印本平臺medRxiv,尚未經過同行審議。

此外,儘管醫療系統較為完整、技術較好,伊朗傳染病監控系統存在較多問題。伊朗傳染病控制中心(CDC)的科學家曾於2019年7月發表論文稱,疾控系統問題包括髮現疾病後沒有及時上報、對傳染性疾病了解不足、發現疾病後干預不得力等。

其中,疾病上報是最突出的問題之一,由於缺乏激勵機制、私人醫療機構不瞭解上報系統,部分基層醫療機構沒有電子化,數據收集能力不足等原因,都會影響疾病上報率。

伊朗衛生部發言人賈漢普爾也曾表示,感染病毒的人數肯定高於確診人數:一方面因為伊朗民眾有不患重病不去醫院就診的習慣,輕症患者或沒有就醫;另一方面輕症患者或尋求普通治療(如流感)後自己康復,這類輕症患者是政府不知道的。

萊拉也告訴縱相新聞,不只是新冠疫情期間,在伊朗,普通人感覺自己患病後,一般可以打電話先遠程問診,醫生會給出居家休息和服藥的建議,只有當症狀十分嚴重時,患者才會去醫院。

不過,德黑蘭市民瓦希德對記者表示,現在公眾對於新冠病毒一天比一天重視。

伊朗政府也採取了“外鬆內緊”的防疫政策:本週五(28日),伊朗宣佈取消了伊斯蘭教週五禮拜活動;政府還關閉了大中小學,同時鼓勵“停課不停學”,呼籲教育機構開展電視或網絡教學;電影院、展覽館等容易引起人群聚集的文藝場所也都被關閉;市政部門對公共交通工具進行消毒等。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市政人員正在給德黑蘭地鐵消毒。 圖/EPA)

此外,防疫物資也在緊鑼密鼓地生產中。伊朗工業部長雷扎·拉赫瑪尼本月25日表示,工業部將推動全力生產、進口醫療物資以應對新冠疫情。

同時,在衛生部要求下,全國清潔劑生產商都已被調動起來,在最大產能甚至擴張產能的情況下,目前每天可以生產25萬噸洗手液、5.5萬噸肥皂;13條醫用口罩生產線目前在24小時運轉,每天可以生產超過200萬隻口罩。

來自中國的支援也正在路上。據中國駐伊朗大使館消息,2020年2月29日凌晨,中國紅十字會志願專家團隊一行5人抵達伊朗首都德黑蘭,並攜帶了部分中方援助的醫療物資。中方和中國企業向伊朗捐贈的防疫物資包括核酸檢測試劑盒、製氧機、消毒粉、電子體溫計和口罩等。

伊朗駐華大使克沙瓦爾茲扎德28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伊朗已將中國公佈的診療方案翻譯成波斯語向公眾發佈,同時還向民眾提供了由中國相關學術機構與研究所發佈的各種抗疫指南。

此外,伊朗衛生部也曾表示,伊朗將對外國的人道主義捐贈或簡化銀行付款流程提供的醫療物資表示歡迎,包括防護設備、藥品和醫用材料,或製造相關藥品所需的工業設備,以及諸如CPR、Bennett、ICU等等的醫療設備。

中东“高配”医疗系统的伊朗,能否顺利闯过新冠病毒这一关?

(圖說:伊朗庫姆,賈姆卡蘭清真寺。圖/WikiCommons)

疫情之下,伊朗的旅遊業也“冷若冰霜”。萊拉告訴記者,疫情開始後,旅遊團紛紛取消行程,她的收入幾乎為0,而伊朗幾乎所有的導遊都面臨著同樣情況。她擔心,這種狀況可能持續兩個月。無法工作的日子裡,萊拉準備繼續學英語、看書。

據外媒報道,伊朗政府表示,在全力生產口罩後,會將口罩免費發放給全國民眾。但萊拉表示,她看到了這條新聞,但還沒有見到過分發的口罩,“我猜想,生產出來的口罩可能優先滿足了醫護人員吧。”

(萊拉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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