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那麼多杜十娘，演得最好的還是潘虹，影后的演技真不是浪得虛名。看她演的杜十娘，能看出五味雜陳，內心戲演得很足。不用語言，單從眼睛就能看出細微的心理變化。她的大眼睛，不僅會說話，還會寫小說。文字能表達的心理描寫，她的眼睛都能演出來。驚喜、羞怯、渴望、無奈、絕望悲憤、堅定……
潘虹演的十娘，雖流落煙花柳巷，卻心志高潔。在電影裡，她愛畫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披帛上繡的是雙飛燕。她不願將小鳥關在籠子裡，放飛了它們，也是放飛了自己的夢想。
她雖錦衣玉食，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眾多，但她向住的是自由尊嚴的生活。她不願成為男人的玩物，強顏歡笑。
幸遇李甲，一個富家公子。她以為自己遇上了真愛，為了和他雙宿又飛，她和鴇兒以死抗爭。
當她和李甲成親之後，她無限柔情地說:今天，我才算活得像個人了。李甲用繡著白眉神的手帕向她起誓，永不變心。她激動地說:不，你不是我的相好的，你是我的丈夫。
也不能說李甲對杜十娘沒有真情，但這真情和功名家庭富貴相比，就不那麼重要了，在他的生命裡，比這真情重要的東西太多了。但杜十娘卻比這份真情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杜十娘深知這一點，在妓院贖身時，她並不輕易拿銀子出來。而要考驗李甲對自己真心，也就是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她說：識一個字容易，認一個人難哪。
就算兩人已經相伴歸鄉了，她還是給自己留了個百寶箱。不知是對李甲不放心，而是不相信命運會如此優待自己。
當李甲露出薄情寡意的一面。對杜十娘來說，不僅僅是一段戀情的結束，而是整個生命體系的崩塌。活得像個人的理想，有個家的理想，自由尊嚴的理想全部破滅了。她悲憤地責問天地:天這麼大，地這麼闊，真的沒有我杜十娘咫尺容身之地嗎？
這種理想的幻滅，精神支柱的倒塌，真的不是一個百寶箱能救過來的。沒有了這份愛，世界在她眼裡是死寂一片，再多的無價之寶也是形同糞土。
如果她不死，離開李甲孫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也許會遇上一個真心對她的賣油朗，但她無法重新開始，一個李甲，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愛和希望。
臨死之前，她還想抓住一線生機，她問李甲:你真的就不後悔嗎？
李甲掩面回答:木已成舟。
這句話斷了杜十孃的生路，將她推進了滾滾江流之中。
鄭小萍，筆名看雲起，新聞媒體從業者，西安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知音》、《女友》、《遼寧青年》、《西安晚報》等報刊發表作品。散文《母親的虎頭鞋》被收入《沒有大人的夜晚——感動小學生的100歌故事》一書（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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