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3 你胡說八道個啥(民間故事)

你胡說八道個啥(民間故事)

早晨,茂晨老漢雖然醒了,但還是賴在被窩裡面不願意動。就在這時,院門“咣噹”一下子被人從外面踢開,五、六個人滿臉怒氣的站在院子裡面,張口破罵。

一看這陣勢,茂晨老漢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自己那個喜歡嚼舌頭的婆娘春英又在外面胡說八道了。

茂晨扭過頭掃了一眼躺在旁邊的春英,春英卻把被子往頭上一蒙,腦袋縮進了被窩裡。茂晨從被窩裡面伸出來一隻腳,使勁踹了春英一腳,嘴裡罵道:“你個臭婆娘,又在外面胡說八道個啥?”

茂晨披著棉襖從屋裡走出來。

“叫你婆娘出來,今天我非撕爛了她的那張爛嘴。”年輕的村主任玉紅滿臉怒氣的站在院子裡面嚷嚷。

“是主任呀。春英那破嘴你還不知道,你跟她一般見識個啥。”茂晨紅著臉說。

“不行。今天這事兒非讓她說個明白不可。”玉紅說完向後一招手,站在她身後的幾個男女就開始往屋子裡面衝,玉紅的弟弟玉軍手裡還掂著一個馬桶。

“讓她胡說八道,今天我非抹她一嘴屎不可。”玉軍氣得滿臉通紅。

一看這陣勢,茂晨“滋溜”一下子把身子縮回屋裡,快速關住屋門,用身子頂住了門板。

院子裡面的幾個人在屋門上踹了幾腳後,就聽見“譁”的一聲,隔著門縫濺了茂晨一身屎湯子。

直到外面一點動靜沒有了,春英才縮頭縮腦的從床上爬起來。此時的茂晨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為春英這張臭嘴好胡說八道,這麼多年茂晨沒少跟春英生氣,吵也吵過,罵也罵過,打也打過,可這個春英就是沒有改。他們的女兒嫁到外村去了。兒子在鄉政府工作,因為嫌棄孃的壞名聲,搬到鄉政府住單身宿舍去了。現在,家裡面就剩下茂晨老兩口。

春英低著頭站在一旁,不敢說話。氣喘吁吁的茂晨從地上爬起來,照著春英臉上就是一個大嘴巴子。“你又在外面胡說八道啥了?讓人家把咱家當茅房使哩。”

茂晨跑進屋裡換下那身沾滿屎湯子的衣服,飯也不吃,叼著菸袋鍋子往外走。

快走到村口的時候,茂晨碰到了村裡的寡婦石蘭子。石蘭子看了看茂晨,茂晨看了看石蘭子,兩個人的臉都紅了。茂晨剛結婚那兩年,春英給人家石蘭子造謠說,石蘭子跟村裡的好幾個爺們暗裡有事,還說石蘭子的兒子是村支書播的種,把石蘭子氣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其實,早年間茂晨倒是和石蘭子好過,只是因為茂晨是富農成份的問題,石蘭子的娘死活不同意兩個人的婚事,硬是把石蘭子嫁給了三代貧農的貴根。貴根和石蘭子結婚沒有幾年就兩腿一蹬入土了,只剩下了石蘭子孤兒寡母的。

石蘭子用眼向四周掃了一下,發現沒人便小聲對茂晨說:“他大哥,你跟我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茂晨心裡“通通”直跳,遠遠的跟在石蘭子身後。

兩個人一直走到村南頭的機井房。已經是臘月天了,水泵和水管子上面掛著一串串冰柱子。

石蘭子紅著臉、喘著粗氣看了茂晨一眼說:“他大哥,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石蘭子急匆匆的回村子去了。茂晨在機井房裡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吧噠,吧噠”不停的抽菸。抽了一會兒子煙才發現,菸袋鍋子早就滅了。

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茂晨趕緊從機井房裡探出身子。來的人並不是石蘭子,是村子裡的電工石蘭子的兒子寶山。

寶山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機井房裡的茂晨。

“茂晨叔,大清早的你跑到機井房幹啥來了?”

“沒啥,沒啥。”茂晨紅著臉支應。

“剛才我聽見你們家裡亂烘烘的,是不是出啥事了?”

“沒啥,沒啥。還不是你嬸子那破嘴胡叨叨些閒事,我出來淨淨耳朵根子。”茂晨總算是給自己躲在機井房找到了一個理由。

茂晨本想著寶山說兩句話就會走,誰知道寶山一頭鑽進機井房裡,搗鼓起掛在牆上的電錶來。茂晨心裡著急呀,這要是讓寶山看見自己和他娘石蘭子在機井房約會,那寶山還不把自己這把老骨頭敲碎嘍。想到這兒,茂晨一跺腳就要離開。

正在這時,石蘭子手裡拿著個藍布包袱快步走過來。茂晨急得趕緊給石蘭子做手勢,讓她別過來,可這石蘭子偏偏眼神不太好,還以為是茂晨在向她招手。她大老遠的就衝著茂晨喊道:“你心急個啥,我這不是來了。”

聽完石蘭子的話,茂晨差點沒有暈過去,心裡叫苦不停。

正趴在牆上修電錶的寶山聽到聲音愣了一下,然後伸著腦袋向外看。

石蘭子走到機井房門口看著向外伸腦袋的寶山也愣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寶山瞪著大眼睛問茂晨:“茂晨叔,原來你在這兒等我娘呢。”

“你,你胡說八道個啥!”茂晨尷尬的滿臉通紅,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低著頭就往村子裡面跑。

此時的石蘭子倒冷靜下來了。

“你站住。”石蘭子喊道。

“又沒有做啥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跑個啥!”邊說石蘭子邊打開懷裡的藍布包袱,從裡面掏出來兩雙新的千層底黑布鞋。石蘭子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茂晨跟前,把布鞋塞進他手裡。

石蘭子回過頭看了一眼傻子一樣的寶山,慢慢的道出那兩雙布鞋的來歷。當年因為石蘭子娘要死要活的反對石蘭子和茂晨的婚事,逼迫石蘭子嫁給了貴根,而茂晨直到三十多歲才娶了碎嘴子的春英做老婆。春英不會做針線活,那些年茂晨腳上穿的布鞋都露出腳趾頭了。石蘭子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就揹著貴根給茂晨趕做了兩雙“千層底”。本來石蘭子是想抽機會把布鞋送給茂晨的,可是沒等她送鞋,就從春英嘴裡傳出來石蘭子和村裡的爺們關係曖昧的醜事。更讓石蘭子受不了的是,春英竟然到處胡說八道說她的兒子寶山是村支書的種。當年,石蘭子是村裡的會計,就因為這事她一氣之下辭了村裡的工作。石蘭子把那兩雙“千層底”扔進了箱子底,這一扔就是二十來年。

石蘭子平靜的看著兒子寶山問:“寶山,你說這鞋,娘該不該給你茂晨叔。”

寶山搖了搖頭,又趕緊點了點頭。再看此時的茂晨,早已經是老淚縱橫。

石蘭子長長的舒展了一口氣說:“二十多年的心願,我總算是圓上了。誰願意胡說八道個啥,就讓她說去吧。”

正在這時,茂晨的兒子建剛遠遠的站在村頭焦急的喊“爹!”

茂晨忙扭過頭。

“爹,你快回來吧。我娘她喝老鼠藥啦!”

聽完建剛的話,茂晨差點沒有暈過去。那兩雙“千層底”吧噠一下子掉在地上。

在“120”的救護車上,春英已經是奄奄一息。

“他爹,我這輩子沒少給你惹麻煩……老了,老了,還讓人潑了你一身屎湯子,我對不住你呀。”春英啞著嗓子艱難的說。“我死了,你就娶了石蘭子吧……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放不下她,她心裡也放不下你哩……”

“你胡說八道個啥哩!”茂晨滿臉老淚,一雙手哆哆嗦嗦抓著老伴的手。

在醫院裡,建剛低著頭吭吭哧哧了半天,對蹲在牆角的茂晨說:“爹,俺娘這次沒有胡說八道呢。我在鄉里值夜班,親眼見過玉紅半夜裡從書記屋裡走出來。要不然,她玉紅憑啥年紀輕輕的就能當上村主任。”

聽完建剛的話,茂晨從地上“忽”的一下子站起來,使勁抽了建剛個大嘴巴。“你跟著胡說八道個啥!還嫌家裡頭不夠亂!”

春英還是走了。給春英出殯那天,茂晨特意讓兒子買了紙紮的大彩電和錄音機。

茂晨對兒子說:“你娘生前好說話,到了那邊也沒有個伴。給你娘燒個彩電、錄音機,熱熱鬧鬧的,省得她在那邊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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