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4 「人物」在快樂與煩惱的文學世界裡遨遊

記者因為從小有個作家夢,所以特別喜歡文學,也讀過不少作家的文學作品,其中就有周大新的作品。記得買《湖光山色》一書,第一次買到的是盜版,紙質粗糙、錯別字多,而且有十幾頁是空白頁,於是重新購買了一本。捧讀該書,可以說是廢寢忘食,不一口氣讀完誓不罷休。自那以後,陸陸續續讀過他的其他作品,比如《安魂》《21大廈》《走出盆地》等。

記者第一次見到周大新是2017年10月底,去聽他《文學,人生最美的陪伴者》的主題講座。那天,他結合自己的文學情結,與大家分享了他與文學的那些事。

「人物」在快樂與煩惱的文學世界裡遨遊

通過聽大鼓書愛上文學

有的人愛上文學,是因為某個人的作品;有的人愛上文學,是因為作品中的某句話;有的人愛上文學,是因為喜歡寫作。總之,愛上文學的理由頗多。周大新說,他當時愛上文學,是因為從小喜歡聽故事。他們村裡有個說大鼓書的,這個說大鼓書的人讀了很多古典文學作品,然後把作品變成一個又一個大鼓書,講給他們聽。他是通過聽大鼓書對文學產生了興趣,繼而走上了文學之路。

1952年2月,周大新出生在河南省鄧州市構林鎮的一個農民家庭。六七歲時的周大新,正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時候。那時的農村生活很單調,一到冬天他就喜愛去牛屋裡聽一個叔叔講《三國演義》《水滸傳》之類的故事,印象最深的是《瓦崗寨》。後來就聽一個叫秀成的大鼓書藝人唱大鼓書。

“聽了一次總想著下面的故事該是什麼樣?”周大新說,乾脆就憑自己的意願去想他所期待的英雄人物以後的故事。於是,他開始孜孜不倦地閱讀評書涉及到的古典作品。

正是因為孩提時代打下的基礎,養成了周大新一生喜歡閱讀的習慣。周大新說,初中時,學校的圖書館裡有兩萬多冊書,那裡的書,他能借到的都看了,國內外的文學作品都看。他覺得,看文學書是一種享受,它可以讓你暫時忘記生活中的煩惱。後來到了部隊,凡是那個年代的文學作品,比如《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紅巖》《苦菜花》《第二次握手》等,他都讀過,這為後來的寫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當下生活節奏加快,人們真正讀書的時間並不多,心態有些浮躁。”周大新說,大家都承認,我們的閱讀是出了問題的,很多成人幾乎常年不讀書,經典作品束之高閣。而不少中小學生也很功利,圍著教科書轉,就是為了考個好分數。其實,一部好書對人的影響挺大的,可以讓人長久地記憶,擴展視野、啟迪智慧。尤其對青少年來說,好書的分量更重,需要孩子們儘早形成良好的閱讀習慣,產生自覺閱讀意識,不用家長及老師來催逼,主動積極地去閱讀,把書當作最忠誠的夥伴,體會其中的樂趣。

周大新表示,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家裡到處都是圖書,堆得滿滿的。哲學、文學、科技、經濟、法制等,涉獵面比較廣泛。他經常在出差時往包裡塞上一本書,用來打發零碎的時光,這個習慣養成已有三四十年了。他希望大家出外時包裡也塞一本,有空閒就翻翻。

人生經歷對創作的影響

高中還差兩個月畢業,周大新就去當兵了。拿他自己的話說:“我當兵主要是為了吃飽飯。那時家庭很困難,兄弟姊妹四個,我是老大。那時候要上大學,只能靠推薦,而且名額很少,所以就選擇了當兵這條路,最終如願以償了。”

1970年12月,周大新走出家鄉,到山東肥城當兵。他說:“穿上軍裝,感覺挺好,非常光榮。從當戰士一級級提升,後來成為總後勤部政治部創作室主任。部隊的歷練,讓我收穫不少。”

一個人的成長經歷,往往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作為一個作家,人生經歷尤其對創作有著十分重要的影響。周大新說,生活的經歷是寫作素材的來源,是思考問題的出發點。通常,他的創作都是從親身經歷中受到啟發,從而寫成作品。

當記者問及人生經歷對他的創作觸動最大的是什麼時,周大新說,香魂女的形象來源於我小時候本村一個被叫做“花嫂”的年輕女子。每到吃飯的時候,我們一幫小孩端著飯碗去她家裡,她就用筷子從香油瓶裡蘸一點油滴到我們碗裡,可是她的命運很坎坷。後來我看到家鄉香油坊裡的那些辛勤勞作的女人,心裡總是被她們牽動著,一直就想寫寫她們,於是最後就有了“香魂女”的形象。

從寫短篇到長篇的轉變

“我真正走向寫作之路還是到部隊當文書後,開始辦黑板報,寫通訊稿。”周大新說,他是從1976年開始寫作的,直到1979年3月, 才在《濟南日報》發表了第一篇作品《前方來信》。看著自己的作品被髮表,他激動不已,拿到的稿費大約是8元,記不太清了,當天,他請兩個戰友吃了一餐。他說,那時審稿很嚴格,報紙、刊物都是實行三審制,不能採用的稿子都要退稿。自己拿的稿費不算低了,因為當時一毛錢可以買10個雞蛋,錢很經花。

講起這段經歷,周大新呵呵地笑了起來,彷彿穿越了時光的隧道,回到了那一天。

1983年,周大新考入解放軍西安政治學院學習,1985年畢業後進入北京魯迅文學院進修。他一邊上學,一邊寫作。這時期寫的小說已發表在《長城》、《奔流》等雜誌上。隨著周大新的作品陸續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特別是1986年短篇小說《漢家女》獲得全國優秀小說獎以後,給了他很大的鼓勵。他說,自己可以靠寫作吃飯了,人生有了新的奮鬥方向。

周大新在寫作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來越好,於是他開始了長篇小說的創作。“事實上,我第一部長篇也不長,也就14、5萬字。在這部長篇小說出版時,我已經出版了一部文集。寫長篇小說可以把想到的很多問題都寫出來。”周大新說。

2008年,周大新的長篇小說《湖光山色》榮膺第七屆茅盾文學獎。

周大新透露,他寫一部長篇小說大概要用兩三年時間,寫完後,一般會有許多小的修改,但不會做大的修改。一般先是構思、然後準備,大的故事走向、結構、樣式都確定下來了,就開始寫,然後再連續不斷地修改。

作家必須關注民族和國家的命運

周大新的作品長於傳達醇厚凝重的鄉土民風,但是《21大廈》卻讓我們看到了他對都市題材的把握。

談及這一變化,周大新說,鄉村生活是條水面寬闊、流速緩慢的大河,船行河面,可以看清水底的景象。都市的河卻水流湍急,兩岸的風景很容易錯過,對水下的景色難以看透徹。鄉土題材中農村人的生活角色相對恆定,而都市人物往往是多面的,把握起來比較難。我對鄉村比較熟悉,寫起來鄉音鄉韻十足;而對城市生活卻始終感覺到有點“隔”,於是我就以農村人的眼光來看北京人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21大廈》就是這樣一個嘗試。

“作家不但要對自己的人生進行思考,關注個體命運,同時也必須關注民族和國家的命運。”周大新說,我們的民族經受了太多太重的苦難,數次沉浮,現在終於站立於世界民族之林。那是因為我們民族精神中有一些寶貴的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韌”。《第二十幕》就是對這種韌的思考和挖掘。書中的絲織世家百年沉浮的命運,就像一根柳條一樣,把它壓下來,它最終還是會反彈回去。《21大廈》中寫的是21世紀我們“民族精神大廈”內發生的情況。在商品社會中,人的慾望被喚醒了,對物質的追求達到了極至,人的精神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的作品力圖把這種變化的端倪表現出來,引起人們的警惕。當然變化有好有壞,我也很難對它做出評判,但是我把這種變化表現出來,起碼可以給大家提供一個評判的對象。

作品“觸電”有利於大眾接受

周大新的多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劇、廣播劇和戲劇,可以稱得上是“觸電”較早的作家了。根據他的小說《漢家女》改編的同名電視劇獲電視劇“飛天獎”。中篇小說《香魂塘畔的香油坊》被改編為電影《香魂女》後,在4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上榮獲金熊獎。該小說被改編為豫劇《香魂女》後,榮獲中國第六屆藝術節大獎。

當問及他對文學作品改編成影視劇的成敗得失時,周大新說,我的許多小說被拍成電影或電視劇,都是緣於童年時期愛看電影的興趣。那時農村很落後,幾乎沒什麼文化生活,農民唯一可以得到一點娛樂的東西就是看電影,又不能經常看,幾個月才能看一次。我在家鄉寫作時就一心想寫出電影劇本,把它拍成電影。

“古今中外有不少好小說被改編拍攝成了電影,我當然也願意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因為電影可以更多地保持原著的藝術性,而電視劇因為要面對大眾,在藝術要求上與電影有些不同。”周大新說,在他看來,電視劇中《雍正王朝》和《大宅門》是改編得最成功的,它們都把故事講得很好,用引人入勝的情節來吸引觀眾,這才是最適合電視劇的表達方式。現在生活節奏加快,人們真正用來讀書的時間並不多,在這種情況下藉助影視把它拍出來,讓普通大眾能夠接觸到,使作品有更多的人知道,這不是一件壞事。

作家的很多寫作資源藏在故鄉

周大新說,我的文學故鄉是河南南陽盆地,它的東邊是桐柏山,西邊和北邊是伏牛山,南邊是湖北的大洪山。“這個地方的文化,既受當年楚文化的影響,也受秦文化的影響,還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是一個文化交匯地。”他表示,這種交匯的文化,對他有很大的影響,“每當我目光注視到養育我的南陽,我就寫得比較得心應手,因為這是自己生長、生活和想念的地方,地域文化已經滲透到血液中了。”

周大新說,一個作家最重要的寫作資源,通常都藏在自己的故鄉里。我的家鄉鄧州,是一片起伏不大的丘陵地。這個地方的百姓純樸、勤勞,不怕吃苦,若是把這個地方的人物寫活了,差不多就把中原人寫活了。我寫其他地方的人,心裡頭總害怕寫得不對頭。

周大新的許多小說都與故鄉有關,比如獲得茅盾文學獎的《湖光山色》。他說,發現筆瞄向故鄉後,很多東西值得寫,有強烈的創作衝動。他寫家鄉各種各樣的人物、事件,寫各種各樣的變化,把故鄉人當下的生存環境生動展示出來,給讀者提供一個觀察鄉村的標本。

“我覺得一個作家要是把自己的故鄉寫好了,就是對文學做出了貢獻。現在,文學豫軍活躍著一批作家,像二月河、李佩甫等等,在全國都很有影響,這讓我很自豪。”周大新說,其實,河南作家更應該把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寫好,讓更多的人瞭解河南、認識河南。

2013年8月,周大新和愛人一起在鄧州捐資100萬元設立了周寧助學基金,這是他對家鄉的一份回報。

寫作不是好行當

周大新今年66歲了,依然在筆耕不輟。當問及他對文學創作有哪些感悟時,周大新說,寫作是一項腦力活兒,也是體力活兒。上了年紀之後,身體不如從前了。每天早晨6點起床,出去晨練,吃罷早餐後8點多開始寫作,寫兩個小時。中午午休一個小時,再從2點多寫到5點,兩個多小時,晚上會看看書和電影,但不熬夜。

其實,從1979年開始發表文章之初,周大新的創作就從未間斷過,先是寫中短篇小說和散文,然後寫長篇小說,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是中原作家,除了對土地感情特別深外,還得像農民種地那樣肯賣力氣。寫作是一項沒有終點的賽跑。什麼時候死了,什麼時候就不寫了。寫作煩惱很多、快樂很少。寫作的煩惱就是,因為你要不斷地為作品中的人物、故事等思考,很糾結。等你寫完了,這本書出版了以後,會有短暫的一段時間高興,但很快又要進行下一部作品的構思、創作。基本上一直在忙碌在勞動,沒有清閒。閒下的時間也一直在思考,在琢磨,在心力交瘁的狀態下生活。

“寫作這個行當真不是個好行當。”周大新感慨道。他表示,今天到了這個年紀,名和利都不重要了,就是希望能把自己這麼多年對人性和人生的一些認識,對社會和民族、國家的認識,對人與自然關係的認識,通過作品傳遞給讀者。今天這個時代是我們中國歷史上一個很重要的時代,處在轉型時期,我們作家將它記錄下來,對後人會有很多啟發。

(本刊記者 陳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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