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8 清華大學博士後!——王海鈞——論書寫及其作品

清華大學博士後!——王海鈞——論書寫及其作品

王海鈞 原名王海軍,黑龍江訥河人。1997年畢業於北京大學金融專業。2003-2010年就讀於首都師範大學中國書法文化研究院,獲美術學(書法)碩士、博士學位,導師劉守安教授、歐陽中石先生。2012年赴美國南密西西比講授中國文化與中國書法。2015-2017在清華大學作藝術學博士後研究,合作導師是杜大愷教授。清華大學吳冠中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北京教育學會文化傳承與創新研究會常務理事。曾在高校任教十年,並擔任書法學專業帶頭人。現任職於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系智能書法臺項目專家組成員。

清華大學博士後!——王海鈞——論書寫及其作品

論書寫

王海鈞

混沌初開,人猿揖別,始制文字,遂有書寫。書者,劃道道而已,可留聲於目,遣情於心,達意於志,而終有裨於文明。人之別於禽獸,關乎書寫,非止於立匍之資,更緣於心物之契。心無形而跡有象,去之則自然,賦之則人文。故文字始,書寫定,文野判然矣。文明伊始,書跡漸蕃,託刀筆以成跡,賴文字而長傳,綿綿千載,生生不息。

且夫漢字之孳乳發揚,本於自然,得之聲形,傳以文章,萃乎墳典。取象自然之形,便具天然之美; 陶煉繽紛之體,可盡心胸之意; 涵養文章之氣,必顯清雅之懷。筆紙相發,文采凸顯,書文結晶,雅有可觀; 傳以先賢,歷歷可矚,流於後世,濟濟傳馨。鐘鳴鼎食,牘宣碑誌,既無脫意之文字,安有離情之書寫?燦爛點畫之美,妖嬈結構之姿,資於書者之情而出之,得於觀者之心而顯之。故書寫,託文寄情而已矣!

書者,抒也。古人云,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書寫本於文字而發於靈府,且文章以成,借書寫以發之,則書者或因文辭之美而動心,或因書跡之妙而感懷,文心書面,兼二善相諧於腕底,合眾美共鳴於胸中,邀先賢悟對於筆下,集古字流淌於毫端。且書且思,且動且靜,且目且心,且近且遠,冥冥天機,悠悠筆墨,暫捐外物,獨觀我心,此之謂書寫之樂也。故書者,心跡而已矣。

至若書之法,乃腕運指揮之動作也,點畫舉而結構彰,節奏明而篇章成。提頓衄挫,方折圓轉,遲速有致,使轉縱橫,忽騫翮而云煙起,又垂翼而逸氣收,抑之則風檣屹立,揚之必陣馬奮蹄。夫點畫形態之營造,結構篇章之佈置,必資習練,兀兀窮年,孜孜以求,非只數日之功;而筆意情趣格局氣象之屬,得之心胸境界以顯,非力運雕琢可成。心思浩蕩,筆意縱橫,胸中波瀾,腕底風雷。故書者,技為下,心為上,至法者,心法也。舍心炫技,止終於匠,曰能品而已; 以心馭技,度物取真,則神妙俱可期也。悠悠我心,無關蠅營之功利,點點筆墨,必達於本真之懷。

書文自古一體,歷千載而不移,傳百世而不衰。《蘭亭》文兼莊玄氣,《寒食》詩有士者風;觀《祭侄》而慷慨悲憤,賞《蜀素》而逸氣縱橫。書之為大,人大也;書之為細,人細也;書之為俗,人俗也。論書寫,古今之得技者多矣,而得藝者殊寡,得道者益微。蓋書借文以傳,書因人而顯,豈有舍文而獨取書者?悠悠三千載,善書者何啻百萬,史有名者無非百人,焉有非文而是書者?當代書家亦不下百萬計,浸乎筆墨技巧、百種點綴者為多,觀其文章學養,神采氣格,雁行古賢者,吾未之聞也。

書寫,筆隨心動而已。古人云書如萬斛山泉,不擇地而出,乃吾輩渴望之境界。米顛更有“意足我自足,放筆一戲空”之句。張融最為傲岸,雲:“不恨臣無二王法,但恨二王無臣法”,何等骨氣。至於徐公文長,巨筆如椽,橫空出世,敢於睥睨書壇一千年!苦瓜和尚更雲:“無法之法,乃為至法”,胸次浩然,馭法而行,明道若昧,登岸棄舟。故世間本無醜書,但有奴書而已。人有心性,亦有筆性,有情感,亦有手感,有感觸,亦有筆觸,心筆無兩,豈苦學而成,必資性以顯。固然,學不可以已,但學非僅指點畫結構佈局之訓練,更有學養識見境界之培養。孜孜於技巧經營,每得雕蟲;矻矻於胸襟淬鍊,可期高古。蕭然恬淡者,總可娛己;故弄玄虛者,往往欺人。書中有小我,筆下無大人,可乎?

且今之書者,每有得點畫而忘文字,騁文字而忘文章,得文章而忘文化者。夫書《蘭亭》僅得其形,寫《寒食》聊取其貌,精巧其技可勉,高妙之藝無憑。謙謙者可以鼓勵,沾沾者須加鞭策,汲汲者當以棒喝。技巧再熟,無非賣油之翁; 描模更像,乃是拾人牙慧。故技之用如舟,登岸棄之乃可,本無炫耀張揚之理也。書之為道,筆跡如心跡; 法之所存,無法而至法。法之為我所用,所役,斷不能縛我之胸襟,挾我之氣膽,扼我之情思,絆我之性靈。本色書寫,解衣盤礴,落筆如禪,娛己以為上,儃儃然,非功利,逸氣逐毫而出,似我非我皆在字中,得之失之不離真性,皆得清涼之境,生歡喜之心; 刻意書寫,錙銖以較,惶惶乎,悅人恐有失,取寵憚受譏,對紙則膠,落墨而枯,心蹇澀而氣不暢,腕僵滯而字難舒,必有損於氣象之營構,如然,得筆難得意,得意難得氣,則書寫之快,蕩然矣。

夫書,有如劉彥和所云者,“情在辭外曰隱,狀溢目前曰秀”,豁然文字之跡,縹緲心胸之痕,心與字相內外,或謂心、跡雙清,誠為善者。或有正襟危坐之書,亦有嘻笑怒罵之筆,或施以人工機巧,亦本於天然造化,或斤斤點畫虛以委蛇,亦慷慨縱逸性靈自現,或沉潛靜思悲喜雙遣,亦性動情溢呼號無狀,或垂髫小兒塗鴉以成趣,亦峨冠術士亂寫以盜名……如是,書寫之狀多矣,雖體用無二,則莊諧、拙巧、雅俗、正佞、高下判然矣。故知,書寫之狀恰如人生之姿,書之性格,亦如人之好醜。書跡如鑑,昭昭可見,點滴筆墨,盡顯人心!張懷瓘雲,文則數言可通其意,書則一字可見其心,信夫!

要之,既習經典之書,莫廢風雅之懷。鬱郁乎文辭,落落然書翰,相諧而成真趣,和合乃得妙理。且自然為大,骨力為高,氣韻為魄,格調為魂,如巖上松,如天上鷹,如林間風,如山裡藤,即便技巧尚欠,亦可珍之愛之; 反觀甜軟者,俗媚者,矯情者,譁眾取寵者,欺名盜世者,如餓隸之乞食,如婢婦之偃膝,如跳梁之小丑,如奸狡之鄉原,雖筆法尚熟,亦當掩鼻而遠之,弊帚以棄之,絕無珍惜之理也。敬畏文字之高古,陶煉書寫之深美。靜對古帖,閒觀雲物,淡泊恬淡以適情,快樂書寫乃逍遙,不受虛名浮利所擾,遠離褒貶臧否之累,庶幾可得養氣養心養生焉。

至於文字生髮之墨戲,挾“線條”以害筆畫,張“塊面”以破結構,甚或解文字,肢書體,謀設計,做裝置,放異生奇,觸目驚心者,乃另成一格,自有存在之理,不必一律非之。然此類貴目賤心,荒誕險怪,良莠相雜,已非經典之書寫,故暫不在本文所論之列也。

清華大學博士後!——王海鈞——論書寫及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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