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崂山青青(1)初上崂山

一、初上崂山

12岁那一年,被村长儿子富贵放狗追,我掉进了河里,救起来后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有些犯傻,记不清好多事,还说胡话。父母哭了一天一夜,决定送我上崂山学艺,一是脑子不好有些拳脚功夫可以傍身,二是担心村长来家里提亲,富贵是真傻,即使村长家有钱有粮,附近的村民也没有说要把好好的姑娘嫁过去的。

果然送我走的第二天,村长跟他家长工一起担了50斤大米来,为儿子致歉,也表达了要为我负责的意思。我爸认得几个字,前些日子看了几本《道德经》《南华经》,准备了一篇说辞,大意是说我邪灵入体命犯孤煞必须入道否则克父克母克夫克子。这些话村长是不一定信的,但是我爸都这么诅咒自己的闺女了,也只好把米又担回去了。

然而其实崂山上并没有道观,只有一个小小的崂山派,弟子不足20人,大家农忙时种地,闲时才练功。山上土壤贫瘠,收成仅够糊口。师兄们正长身体,老是吃不够,一个个面有菜色。我父母送我上山时,带上了家里攒的100个鸡蛋,师父看在鸡蛋的面子上,爽快地收下了我,当天晚上举办了百蛋宴。

崂山派练的是硬派功夫,顾名思义,武学宗旨是打造一条条铜手铁臂的响当当的男子汉,不来半点花架子。门下弟子艺名皆从“铁”字,大师兄铁头、二师兄铁手,后面还有铁腕、铁喉、铁棍、铁枪等等。在百蛋宴兼拜师宴上,师父欲赐名“铁蛋”于我,我当时由于还处于懵圈状态,差点就领旨谢恩了,还好柳姨在旁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姑娘就别叫这个了,就叫她本来的名字青青吧。

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柳姨这句话对我有多重要,堪比再生父母,试想当我碰到心爱的男子时,对方也心悦于我,结果在交换姓名时,对方叫展云飞,而我叫刘铁蛋,还不如当年让我淹死在河里更好。

但是我其实还有些贪心,我想跟着柳姨姓柳,刘青青听着至多只是一个略有文化的小村姑,而柳青青听起来,在太平时代是秦淮河上轻捻琵琶慢谈筝的一代名妓,在战乱朝代则是击鼓振兵落钗赴死的一代烈女。擦干盈眶热泪,想法深埋于心,毕竟我父母双全,家谱仍在,往上倒推100年也只能姓刘。

崂山上的日子不好也不坏,我是女孩,自己又心疼自己,虽然嘴笨且不会撒娇,但是适当地示弱还是本性,师兄们不与我计较,所以在农活上比在家时轻松不少。

可是在练功上真的是吃了大苦。本派功夫讲究硬气,身体素质相当重要,每日晨跑10公里,100斤的麻包袋举重100次,青蛙跳1小时,游泳5公里,倘若河水结冰就得练滑冰,我常常怀疑师父到底会不会功夫,把我们都朝着铁人三项的路子上去培养。

以上这些我都能忍,唯一不能忍受的只有每逢暴雨或雪,所有师兄都立刻脱掉上衣,赤裸着上身去迎接风雨的洗礼,断炼钢铁意志。我虽然发育晚,还是一副豆芽身材,男女有别也是懂的,只能穿着衣服也冲出去咬牙坚持。有一段时间山中连着暴雨几日,每日都得出去练习,衣服来不及干又得冲出去,来回几次,即使身体再好,也没扛住 ,一个雷劈过来的时候,生生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烧得迷迷糊糊,我感觉不太妙,上次发烧烧低了我的智商,这回来势更汹,不得真烧成富贵那样了。想着实在可怕,眼泪也完全忍不了了,一直哭一直哭。师兄们仿佛此时才突然发现我是女的,一齐求师父去请个郎中上来,同时也轮流照看我。后来我略略好一些,能辨得出人来,当值的正是大师兄铁头,他端碗药过来,喂我吃下,然后摸摸我的额头,低叹一声“可怜的孩子”,我离家半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人文关怀,心中一暖,当下决定要嫁给他。

大病痊愈后,我去谢谢师父,这点礼数我还是懂的。师父不在房间,我听说柳姨前段时间也病了,就想着顺道去看看她,走近屋子时,听到师父正在跟她说话。

青青确实不适合练本派武功,我寻思着让她练练其他的,你自创的那套游龙惊凤我觉得极好,不传下去可惜了,我瞧你也挺喜欢青青的,不如教给她。

事关自己,我当然得听完整。我倒不觉得柳姨喜欢我,她长得极美,但对谁都淡淡的一张冰块脸,拒人千里以外,等闲不得靠近。由于她对我有一名之恩,我对她当然心存感激,加上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也力所能及地照顾照顾她,逢年逢节烧香拜神时也总是记得替她祈福。但是她也一视同仁,并不太理我。

果然柳姨一直没回话,室内相当安静,一屋的尴尬。

良久,师父轻咳两声,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

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我忙闪到一边,等他走后。我从窗户缝里往里看了看,柳姨在榻上睡得特别沉。师父这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毛病真该治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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