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3 午夜驚魂(現代故事)

隨著夜色的加深,喧囂的城市漸漸變的安靜。而此時的市五院腦外科病房也安靜了許多。已近午夜,大多數病人都已進入了夢鄉。

醫生值班室裡的燈還亮著。透過窗玻璃,我看到外面正下著雨。這樣的天氣,讓人的情緒無來由的低落。我伸了伸胳膊,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在這一刻,我感到特別的累,從接上班到現在,我幾乎沒有停下來過。做醫生的就是這樣,手上的工作彷彿永遠都做不完。

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已指向十二點整。今晚算是早的了,一夜都閒不下來的時候也是常有的。我邊想著邊走出了值班室,然後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長長的走廊裡空無一人,我的雙腳敲打地面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清晰。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過於疲勞了,到了樓道拐角處的洗手間時,我打了一個寒戰。

“真氣人,洗手間的燈怎麼還沒修好?”我嘟囔了一句,然後摸索著朝裡走。

突然,我感到手下一涼,黑暗中,我似是觸到了什麼東西。頓時,我感到一股寒意從指尖直衝向腦門,我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藉著窗外路燈投射進來的微弱光芒,我清楚地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人。這個人的頭上纏滿了已被鮮血染成紅色的白紗布,身上穿的白色病號服同樣也是血跡斑斑。雖然我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個半夜起來方便的病人,但我還是被她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我顫聲問道。

“你是醫生嗎?”對方開口了,聲音沙啞而恐怖。

“是……是的。你……還沒睡啊?”

“我睡不踏實,因為我的腦殼還敞著口……你能幫我縫上嗎?”

“啊……我……”我只支吾了兩聲,然後喉嚨便象被卡住了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扇窗戶被風吹開了。一股潮溼而陰冷的氣流撲面而來,我感到全身冰冷,接連打了好幾個寒戰。

“我得趕快離開這裡,躲開這個瘋子。”稍稍鎮靜之後,這是我腦中冒出的唯一念頭。從理智上說,我還是不願意把她想象成鬼,只認定她是因軀體疾病而導致的精神障礙。而直覺卻告訴我,我今晚可能遇到了鬼。

念及此處,我一個箭步跨下了臺階,然後飛快地向洗手間門口衝去。由於過度的緊張,我竟然一頭撞在了門上。但此刻,我滿腦子都是恐懼,以至於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在我拼命拉開門的那一刻,一股陰寒的氣流已逼近我腦後。

“記住,你一定要幫我的頭縫好。否則,我還會找你……”

我瘋了一樣的衝出洗手間門口,身後那慘兮兮的聲音依然源源不斷的傳入我的耳中。

“我的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那個叫丁偉的混蛋給害的……我不會放過他的……”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值班室,然後一反手扣上了門。室內明亮整潔的一切,讓我的心情隨之一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

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醫生值班室時,我正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來。眼前的一切還跟往常一樣,護士挨個病房送體溫計,一些恢復的差不多的病人走出屋子去洗漱,陪床的家屬們正嚷嚷著出去買早點……

我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當中,接連查看了好幾個病人。稍稍的空閒下來,又要整理交班用的病歷。很快,我便把昨夜所受的驚嚇給淡忘了。我甚至覺得昨夜發生的那些,也許只是我的一場惡夢而已。我還安慰自己說,這麼大的腦外科病房,裡裡外外到處都是人,哪來的鬼怪啊!

說是這麼說,可一到了晚上,我內心深處的恐懼便冒了出來。這兩天,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和丁偉談談,可始終都沒有見著他,據說是休假了。我心想,等哪天見著再和他說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要是對他說了這事,被他取笑也說不定呢!可讓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我竟再也沒有與他說話的機會了。

這一天,我象往常一樣走進腦外科病房。剛一進門廳我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平常比較安靜的病房,現在到處都是議論聲。似乎在議論誰誰死的真慘,雖說在醫院裡死人是很平常的事,但一大早就聽到這種消息,心裡還是很難受的。

我低著頭一直往科室的方向走去,耳邊越來越嘈雜的聲音使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煩亂。在樓道的轉彎處,我碰到了同事曉靜。她臉上的惶恐讓我預感到,一定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

果然,我聽到了一個轟炸性的新聞。那就是——市五院腦外科醫生丁偉慘死在醫院的洗手間裡。

我確信自己比醫院裡的任何一個同事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都大。在那一瞬間,我的腦袋“嗡嗡”直響,心臟狂跳不已,我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科室的。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看到了一大群的人圍在了腦外科病房裡。幾個身穿制服的警務人員正在勘察事故現場。院裡的幾位領導也都在場……

據警方推測說,丁偉是在上洗手間時,由於光線不足再加上地滑而不小心摔倒,致使腦部受了高強度的撞擊,最終因顱腦破裂而死亡。

“不會的,不會的……天下沒有這麼巧的事。”我捂著胸口,蹲在一個角落裡喃喃的說。

“記住,你一定要幫我的頭縫好。否則,我還會找你。”這聲音在突然之間顯得異常的清晰,近的彷彿就在我耳畔。

“不……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居然失口叫出聲來。我的這一舉動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幾位領導和同事先向我跑過來,接著是兩名警務人員。

“許醫生,你最近和丁醫生有過聯繫嗎?”“請告訴我,昨晚你來過醫院沒有?”……

我沒有理會任何人的提問,只自顧自地說:“醫院的洗手間裡有鬼,丁偉是被鬼害死的……”

我不知道後來這些人又說了些什麼,只記得自己當時被領導強行的勸回家休息,大家都認為我是在精神上受了刺激。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日子該怎麼過,可想而知了,真的是白天不敢打盹,夜裡不敢睡覺。在我經歷了四十八小時零八分鐘的煎熬後,得知了這樣一個消息。

丁偉在死前的一個星期裡,參加搶救過一個因車禍導致顱腦外傷的女病人。由於當時傷者的病情較重,已出現了腦疝徵兆,故行緊急開顱術。術中發現傷者腦組織廣泛挫爛壞死,在予以清除的過程中,病人突發急性腦膨出,最終因搶救無效而死亡。其家屬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認為醫院的醫療行為存在過失,導致了患者的死亡,並對醫院提出了鉅額的賠償。據說,死者的屍體至今還存放在醫院的太平間裡……

這個消息與其說是把我推向了更深的恐懼,倒不如說是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於是,一個大膽的推測在我心中產生。同時,一個駭人的計劃也在我腦中形成。為了把自己徹底的從恐懼中拯救出來,我只能這麼做了。

這同樣是個飄著冷雨的黑夜,當我忙完手頭上的工作之後,午夜的鐘聲剛剛響過。此時的我全無倦意,內心的恐懼和不安讓我不停地在值班室裡踱來踱去。無數次,我拉開屋門,然後又默默地關上……

外面的雨聲更大了,而我內心的恐懼仍在不停地堆積。“不行,我一定要去,這也許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

“本來,我還想選在白天過去,可是……唉,現在無論如何我都要硬著頭皮闖一闖了。”念及此處,我又一次拉開了房門。

長長的走廊裡,依舊空無一人。我沿著牆角慢慢地走著,每走一步心中的恐懼便多了一分。好多次,我都想退回去,可是我始終沒有停下腳步。最終,我還是走出了病房樓的門口。

院子裡同樣也沒有行人走動,昏暗的燈光映照著斜密的雨絲,讓人在心頭更是添了一絲寒意。我哆哆嗦嗦地在雨中走著,被冰涼的雨水澆灌了一身。此刻,我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因為我怕自己的意志隨時都會被恐懼打垮。為了快些結束這精神上的折磨,我加快了腳步。在泥水飛濺中,我很快的穿過了病房樓後面的那條正路,之後拐了一個彎,又穿過了一道藤條纏繞的長廊;接著,我又往西北的方向走了幾步,再接下來,我看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

太平間,這三個模糊而冰冷的文字讓我的心禁不住的一陣狂跳。我定定地站在那裡,竟在突然之間,不知何去何從。雨勢依然沒有減弱,冰冷的雨點無情地擊打著我的臉頰,漸漸地,我的思維開始復原。於是,我想到了逃離。可是,就在我回轉身的那一剎那,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只聽“吱嘎”一聲,太平間的門竟然自動打開了。頓時,我感到一股熱血直衝向腦門,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跳出了胸腔。一時,我呆在了那裡,雙腳再也挪不動分毫……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半晌,我聽到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自上空響起,那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空曠,似是來自於夢魘深處。

此時的我,似乎鎮定了下來,心臟跳的也好象沒有剛才那麼快了,只是感到胸口有些悶痛不適。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裡的東西,還好,我的清創縫合包還在。

“一直往裡走,在第四排停屍櫃的第二層……”

在這聲音落下之後,我發現自己的雙腳一直在移動。接下來,我看到了一層層的屍體;再接下來,我又看到了那張血跡斑斑的面孔……

我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從惡夢中醒來,我以為自己再不會看到初升的太陽。可是,此時的我,居然還能清醒地躺在早晨的陽光裡。回想這幾天來的經歷,竟似做了一場惡夢……

至於我是如何回去的?對此,我也是一無所知。因為我的記憶,只能模糊的截止到我剪下最後一根縫線時。據聽外人說,那天夜裡,我無來由的昏倒在太平間的門口,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被人發現……

這一切發生的總歸是太離奇,一直到現在,我仍固執的認為,這只是場惡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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