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林家的大小姐。
她是函城巨賈林家唯一剩下的人了。
林家向來子嗣單薄,她的爹孃只得了她一個女兒,從小含著捧著,生怕小女孩兒受了半點委屈,林爹曾擼著鬍鬚笑說:“我家的這個小嬌娃,這麼嬌滴滴的,以後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我定是要守著她一輩子的。”
可是那曾說著要守她一輩子的人,終究食了言。
她十歲的時候,林家家主與夫人雙雙在出海時遇了難。十歲的小姑娘跪在面目素白的靈堂上,哭得傷心極了。從此偌大一個林家,只有她一個人了,悲傷與歡喜,委屈或嗔怒,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了。
她哭得那樣絕望,周圍的人都忍不住跟著垂淚。
他走過來,輕輕牽起她的手,小心地拭去她臉龐上的淚痕,看著她堅定的說:“小姐,風庭會一直在。”
風庭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著你的,你不是一個人。
她楞楞地看著他良久,忽然哭得更兇了,撲進他懷裡哽咽道:“風庭哥哥,你永遠都不會離開詩兒的對不對?”
“不會,永遠都不會!”
林家的管家林風庭,承蒙林家主救命之恩才不致餓死街頭,林家主死後,他便擔起了整個林家,繼續將林家小姐護佑在掌心。
他一手將她養大,養成了及笄年華千嬌百媚的林家詩與。
林詩與扯著他的衣袖,不捨道:“真的非去不可嗎?”
林風庭無奈地看著她,眸中滿是寵溺:“盜匪猖獗,這次的貨不能出問題,我必須親自走一趟。詩兒,我會盡快回來的。”
林詩與滿不情願地放開手,看著他認真道:“風庭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啊!”
他摸摸她的頭,笑了:“好!傻姑娘,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她看著他登上商船,商船消失在天盡頭,海面只餘波光杳杳。
當夜大雨傾盆,海浪滔天,他乘的船不知為何穿了底,水立刻漫進來,將艙室都灌滿。
船,沉了。
他被困在沉船裡,四周的門窗都被封死了——有人想要他的命!
他感覺自己隨著船隻漸漸下沉,下沉,沉進深海的黑暗裡。最後一刻他有些不甘:他也不在了,他的詩兒該怎麼辦呢……
海浪拍沙輕響。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沙灘上,一扭頭,便看見了不遠處背對他坐在岩石上的她。
她背對著他,背對著夕陽的輝光,遙望遠方的海島,背影莫名地有些孤寂。
他思緒翻湧,已經猜出了前因後果,默默地坐起來,也不說話,等著她開口。
許久,她的聲音傳來:“你都猜到了吧!這次船難是我設計的,和你五年前設計我爹孃時差不多……”
五年前靈堂之上他執她手說著不離棄,可靈堂上旁邊棺材裡她的父母就是他親手殺害的!
“你是我爹爹仇家的遺孤,混入我林家從來就是為了報仇雪恨,你成功了,那一次出海我的爹孃再也沒有回來。你照顧我這麼多年,是因為愧疚吧?”
她沒轉身,拋給他一把匕首,聲音裡透著蝕骨的哀傷:“我設計你,本想讓你也沉屍大海……可我終究不捨得你死!”
“要麼,你殺了我,整個林家都歸你;要麼,你離開林家,永遠都不能再回來!”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撿起匕首扔進了海里,轉身走向夕陽。
他選擇了離開。
過了很久,她終於鼓起勇氣轉身看向他,他的背影有些模糊了,模糊進了夕陽的霞光裡。她突然淚崩,晶瑩的淚珠滾下,這一次卻是真的不再會有人為她拭去淚痕了。
後記
林家大小姐終生未嫁,正如林家對面的那家主人終生未娶。
門與門之間是一條路的寬度,心與心之間卻是隔了汪洋大海的距離,全都是,跨不過去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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