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遇到了他。
我被同事送到醫院時,腳背腫得老高。疼,鑽心的疼,從沒有那樣的疼過。
醫院讓我恐懼、害怕,我不怕生病,只怕醫院。
亂糟糟的人群中,我和他的視線交匯,久久沒有轉移。
當他把手放在我腳上時,我的心突然變得柔軟。
那雙手乾燥而溫暖,相比我冰涼的腳。他拿著我的X光片,低沉而冷靜地說,準備手術。
他的眼睛,能給人安寧,讓恐懼的我一下鎮靜下來。
他是我的主刀醫生,名叫喬星客。
奇怪而好聽的名字,我仔細端祥我的X光片,第一次為生病而開心。
手術很順利,在藥物的作用下,我沉沉睡去。
早上喬星客來查房,發現我雙眼腫如泡,我懊惱地努力睜開眼睛,藥效釋去,傷口好痛。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檢查,我看著他不知說什麼。
一週後,我出院。喬星客叮囑我注意事項,我第一次覺得醫院不再那麼恐懼可怕,竟然有點不捨得。
趁無人時,對喬星客說等我好了來找你,他一愣,但是微表情還是有一絲絲喜悅,卻,還有一絲暗淡。
盛夏颱風過後帶來一場大雨,我躺在沙發上,拿著我的X光片,左看看右瞧瞧,一個人呆呆的,想著要怎麼去找喬星客。
窗外雨還在下,天還有點涼。
“未明來。”有人叫我。
誰?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會是誰?
我看看手機,沒有語音信息。
我馬上笑出來,當然是我自己,我一個人總是自言自語,連名帶姓。
可能是這一陣子太累了,精神有點恍惚,彷彿昨夜靈魂出遊後沒守約回到舊軀體。
“未明來。”
我左右探望,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誰叫我?明明沒有人,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
我靠著沙發,未明來,你太累了,停止思考好好休息,不然精神崩潰就是這個樣子的。
“未明來。”
我身子陡然向前傾。
明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明明聽到他在叫我。
“未明來,我在和你說話。”
啊?!
一絲恐懼襲上我心頭,這是什麼聲音?難道像武俠小說裡的傳音入密,可是外面下著大雨,屋裡沒有一個人。
“你的腳全好了吧,我一直等你來找我,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喬星客!你在什麼地方?”
“你要去哪裡?”
“我的信息收集完了,本來早要走了,結果看到你,延誤了一些時候,上面在催我了。”
“那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我們來一趟也不容易。”
我有點呆,然後大笑起來,“來一趟不容易,你去哪兒啊?外太空嗎?”
藉口,一切都是不夠喜歡的藉口。
“不是藉口,我今天來就是向你告別,我很喜歡你,可是,我們遠隔著一條河,縱時光變遷,不知何時才能走到一起。”喬星客的聲音竟然有點傷感。
“你在什麼地方?隔著什麼河?怎麼只能聽到你的聲音卻看不到你?”
喬星客嘆了口氣:“你想擁有這種能力嗎?”
我怔了怔,搖搖頭,“不,我只想看到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回答,我以為他走了,久久才又聽到聲音,“你的腳已經好了,以後多多保重,多和朋友聊聊。”
“有些人喜歡與他人一起熱鬧,有些人不願意。”
奇怪我看不到喬星客,但是,我有種感覺,我知道他在我身邊,他也知道。
“我來地球研究人類,任務全部完成。又遇到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借顧又待了一些時日,我天天都來看你,我知道你喜歡自言自語,知道你喜歡什麼歌,喜歡吃什麼,我天天看到你就滿足,但是我不能留下來,我來自南喬星,我們不是同類。”
“未明來,我喜歡你,但是我留不下來。”
我愣愣的,我沒想到我喜歡的人是個外星人,“你們的技術那麼先進,真沒有辦法嗎?”
“這陣子,我一直在想辦法,可是沒找到。”
喬星客給我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緊緊的。
突然我想流淚,為什麼,喜歡的人都不能在一起?
良久良久,像過了一個世紀,忽然陽光刺眼,我翻了一個身,睜天眼睛,鼻端還有一陣消毒水的味道。
雨已停,天空碧藍,陽光正好,我一下坐起來。
南柯一夢,竟然夢到喬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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