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特派記者 劉泓君 李皙寅 發自舊金山 上海 編輯/施智梁
美國西部時間9月18日，彭博社援引據兩位知情人士消息，特斯拉正在接受美國司法部對公司和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私有化聲明的調查。司法部刑事調查消息爆出後，特斯拉股票盤中一度下跌近6%。
特斯拉新聞發言人回覆《財經》確認了此調查的存在：“上個月，馬斯克宣佈考慮將公司私有化後，特斯拉收到了美國司法部的自願申請文件，並一直在配合回應。我們並未收到傳票、作證或任何其他正式程序的要求。我們尊重美國司法部獲取相關信息的意願，並相信這件事在他們審查已收到的信息後就能很快得以解決。”
馬斯克8月7日發佈消息稱：“特斯拉將以420美元/股的價格私有化，資金到位。”8月24日，馬斯克又宣佈放棄私有化。此次司法部發起的刑事調查與證券監管機構（SEC），以及香椽發起集體訴訟的民事調查，三起調查同時進行。
此時，特斯拉正在面臨產能爬坡的關鍵階段，多家金融機構分析稱特斯拉今年必須進行大筆融資以應對現金流問題。所有這些法律問題，將在特斯拉產能爬坡的關鍵節點繼續分散管理層精力。
9月18日，特斯拉股價由漲轉跌，收盤價284.96美元/股，跌落3.35%，當日振幅達9.2%。
司法部與證監會秘密調查
“一般司法部與SEC的調查都歷時數月，司法部沒有專門處理此類案件的經驗，有可能也會要求SEC移交部分材料。”紐約一家精通證券法的律師對《財經》分析稱。
在彭博社的報道中，稱司法部該調查為刑事調查。該律師分析，如果司法部提起訴訟，馬斯克可能會面臨牢獄之災，這是三起調查中，可能會面臨最嚴重後果的調查，核心都需要驗證私有化計劃資金是否充裕，以及當時馬斯克是否在主觀上認為“資金到位”這一點。目前，案件還處在極早期的問詢階段，特斯拉官方回應尚未收到傳票，正在主動配合調查，希望儘早結束此事。
美國格知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葉俊告訴《財經》：“尚且無法預計此類調查對特斯拉的影響，任何此類預測都必須等到司法部至少對特斯拉或馬斯克提起的實際民事或刑事訴訟。目前，兩個部門只是在進行調查，他們的調查都是以保密方式進行的。”
《財經》就此調查向SEC問詢進度，SEC公共事務發言人Judith Burns回覆稱不予置評。
儘管兩個部門調查都是秘密進行，特斯拉被調查的新聞仍然在不斷流出。8月15日，馬斯克發佈私有化推文一週之後，彭博社報道特斯拉公司收到SEC的調查傳票，這意味著調查正在進一步加強。SEC調查方向集中在馬斯克為何選擇在 Twitter 而非通過正式提交文件來發布意見，特斯拉是否認為這則消息有遵守投資者保護規則，以及馬斯克是否涉嫌操縱股價。
《紐約時報》報道，除了特斯拉收到傳票，高盛和銀湖資本也被媒體爆出收到SEC發來的傳票，這兩家公司都在8月中旬受聘幫助馬斯克研究私有化計劃的可行性。此外，特斯拉最大機構投資者英國貝利-吉福德也受到SEC詢問。
通常SEC發起的訴訟是民事訴訟，公司承擔的後果通常是罰款或者禁令，或者限制個人在證券行業工作或者在上市公司擔任高管或者董事。也就是說，如果SEC發起訴訟，特斯拉可能會面臨罰款或者被要求罷免馬斯克擔任CEO一職。
在此期間，馬斯克口中展開合作的投行機構，也紛紛表示並未直接參與特斯拉私有化交易。摩根大通將特斯拉的目標股價定位195億美元，下調幅度高達三分之一。
8月24日，馬斯克宣佈放棄特斯拉私有化計劃：“私有化的過程頗具挑戰，消耗的時間與精力遠超預期。同時，多數現有股東認為公司應維持上市公司的狀態。”
前聯邦檢察官兼Labaton Sucharow合夥人邁克爾·坎蒂（Michael Canty）的評論已被主流新聞媒體CNBC與路透社廣泛引用，稱馬斯克的推文“似乎是證券欺詐的教科書案例”。
特斯拉正在籌備金牌律師團隊應戰。董事會聘請了美國知名訴訟律師Daniel Kramer，馬斯克的個人律師團隊里加入兩位重量級犯罪專家，一位是前美國證監會主席Roel Campos，另一位是擅長解決複雜民事訴訟和集體訴訟的Steve Farina。
Campos曾任職SEC，他擅長與美國證監會、司法部、CFTC和FINRA等監管機構打交道，並可為“最敏感和複雜的話題”為公司高管和董事提供顧問服務；Farina擅長解決各類複雜的民事訴訟與集體訴訟，可應對香椽為首的集體訴訟。
大空頭香椽牽頭集體訴訟
馬斯克發佈私有化推文之後，當天特斯拉股價漲幅高達11%，這一操作曾迫使空頭被迫平倉，在資本市場給予他痛恨的大空頭們一記重擊。短暫復仇之後，美國空頭正在把馬斯克訴上法庭。
美國當地時間9月6日，華爾街著名做空機構香椽（Citron Research）創始人Andrew E. Left聯合舊金山律師事務所KERR & WAGSTAFFE和紐約律師事務所Labaton Sucharow對特斯拉公司和馬斯克個人向舊金山聯邦法院提起集體訴訟。
《財經》從該法院獲取了香椽起訴特斯拉一份長達23頁的公開訴狀，訴狀通過引用馬斯克推文與主流媒體報道，指控特斯拉違反了美國證券法10b-5條款，可能涉及證券欺詐/虛假陳述，其主要關注點是馬斯克多次在市場上與空頭的校量，如何利用言論操控股價，並質疑“資金到位”等核心事實。
訴狀中寫道：“根據這些推文，特斯拉的股價飆升，盤中高點每股387.46美元，2018年8月7日收於每股379.57美元，比前一個收盤價高出近11％。交易量飆升至3000萬股（平均為800萬股），公開市場購買額超過110億美元。針對這些推文，許多特斯拉賣空者被迫以人為操控的高價平倉，媒體報道稱一天內空頭損失約13億美元。”
這起訴訟代表特斯拉空方，他們投訴馬斯克“通過推特宣佈私有化的虛構計劃”“人為操縱特斯拉股票的價格”。在Labaton Sucharow LLP官網上，正在徵集更多的受此言論影響的集體訴訟者：如果有投資者因為此消息在8月7日至8月17日買入股票並蒙受損失，可以於10月9日之前向美國加利福利亞北區地方法院提交動議文件。
紐約一家熟悉證券法的律師對《財經》分析：“此類民事訴訟中律師會用各種手段拖延進程，一般耗時1-2年，通常以雙方和解告終；即使走完所有的法律程序，這起案件中特斯拉也可能只是賠償損失。”
根據金融分析公司S3Partners統計數據，自馬斯克發佈特斯拉私有化Twitter以來，空頭增加了20億的特斯拉頭寸。期間大資方不停否認在為私有化提供資金，這讓事件越來越利空特斯拉。截止近日司法部的刑事調查消息流出，特斯拉空頭頭寸共計104億美元，空頭持股3526萬股，賬面浮盈6.25億美元。
北京郝俊波律師事務所負責人郝俊波告訴《財經》記者，關鍵證據在於馬斯克推特中，明確指出資金落實（Funding Secured），隨後股價異動。對此，馬斯克需要自證資金已經全面到位。
目前，郝俊波已經就特斯拉及馬斯克“虛假陳述”提起訴訟，美國加州當地法院已經受理此案。“不同於一般案件，本次信息發佈在推特上，公開透明、便於固定證據，勝面較大。”郝俊波表示，常規來說，相關事件勝訴率在50%左右，勝訴案件中超過99%皆為雙方達成賠償協議和解。此外，判決下達後，利益受損的股東都可以憑藉判決在規定期限內向特斯拉提出賠償申請。
郝俊波解釋稱，根據美國相關法律，對於集體訴訟，相關法庭會選取部分人員作為首席原告及首席代理人，以此代表全體原告。此外，由於美國上市公司及高管具有“責任險”，相關賠償金可以由保險公司支付。但若公司高管被法庭宣判違法，則保險公司將免於賠償。
結合此前特斯拉董事會多次要求馬斯克禁發推特、停止採訪，公司大股東支持“逼宮”選舉獨立董事在頂替馬斯克等情況，馬斯克在公司的現有地位或將再次受到挑戰。在私有化鬧劇期間，他曾接受《紐約時報》採訪稱自己疲憊不堪。如今，面對嚴峻的法律挑戰，馬斯克不得不分散更多精力承擔口舌之快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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