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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兩天，我覺得特別難過。
很多人呼籲我：“快寫寫那個甘肅的小女孩吧。”
我也聽說了那個8歲女孩的遭遇：她被老師誣陷“偷口紅”，並在第二天受到嚴重傷害，送進醫院。
我看到不少人描述女孩受傷之後的樣子：“蹲在地上，一直撕書本擦血。秋褲變成了血褲。”
這樣的文字，沒有人看了不會心疼。
官方調查後發佈通告，嫌疑人是兩個同齡男生，因為丟了一塊橡皮和一塊錢，用掃帚虐待了女孩，導致女孩下體受傷，與女老師丟口紅事件無關。
而女孩和她的家人堅稱，真正的施虐者並不是兩個男生，而是丟口紅的女老師，她教唆兩個男生用教鞭捅傷女孩。
老師有沒有“教唆”男生對女生施虐，成為雙方爭議的重點。
我知道，我只要展開一點“合理想象”，再配合女孩一家的證詞，就可以做出推論：“別放過那個丟口紅的老師，她是在讓兩個未成年的男生抵罪！”
然後我再把這樣的禽獸老師痛罵一頓，自然會有人叫好。
可是，我猶豫了很久很久，還是忍不住要說：女孩一家的話，並不可信，他們很有可能在說謊。
這樣說，絕非毫無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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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殘忍，但忍痛看一下女孩的病例，我們會發現，女孩主要的傷口有兩處，均位於陰道內壁，一處傷口長1.5釐米，最深處0.3釐米，另一處長1釐米，最深處0.2釐米。
這樣的傷情，不可謂不重，尤其在精神方面，勢必會給女孩嚴重的心理陰影。
但女孩家屬一口咬定：“女孩喪失生育能力。”這就十分荒謬了。
任何一個有基本常識的醫生，都不可能通過這兩處傷口，做出“失去生育能力”的判斷，而“子宮受到破壞”，更是無中生有。
女孩失去生育能力的可能性為0。
也就是說，女孩一家在說謊，他們的振振有詞，可信度十分不高。
講事實的人，永遠比講情緒的人，看起來冷血。
我之所以難過，就是因為不知道應該講事實，還是講情緒。
從情緒上來說，我特別希望那個誣陷女孩偷口紅的老師倒黴。
哪怕她沒有親自動手，也沒有教唆，她也絕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女孩爸爸智力障礙，媽媽離家出走，哥哥是撿來的盲人，爺爺奶奶年紀又大，她可以說是無依無靠。
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師卻帶頭誣陷，罵她是小偷。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師？
她誣陷了女孩，那麼假如女孩反過來誣陷她，又有什麼不公平？
可偏偏另一方面，我本身又是一個“事實癖”重度患者。
我沒辦法把已經看到的事情，當做沒有看到，也沒辦法把沒有看到的事情，當做親眼看到。
因為我知道，任何一個不尊重事實的社會，都必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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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6年到2018年，醫療領域發生過兩起“紗布門”事件，非常值得深思。
2016年的“紗布門”起因，是一個姓徐的女士在濰坊某醫院生二胎，生產過程發生大出血，醫院採用紗布壓迫止血的方式進行搶救。
手術很成功。
徐女士出院，醫生提醒她：“體內還有一塊止血紗布，需要後續取出。”
沒想到，徐女士一家卻異想天開，找電視臺記者四處宣揚：“醫生把紗布落在患者肚子裡。”
徐女士的老公要求醫院賠錢：“不賠錢就別想把這塊紗布取出來！”
由於當時緊張的醫患關係，這件噱頭十足的“醫療事故”迅速衝上熱門，濰坊醫院的醫生，幾乎成了庸醫的典型代表，被情緒失控的人們各種謾罵。
儘管事情最終水落石出，它還是寒了很多醫生的心。
2018年，紗布門再次上演。
一位姓張的先生髮帖，稱妻子在醫院做了剖腹產手術，上廁所卻排出3塊紗布，懷疑醫院把紗布落在了產婦體內。
張先生聯繫醫生，醫生試圖矇混過關，說：“紗布是留下止血的，以後會取出。”
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提前告知患者嗎？
張先生堅持尋找真相，卻引來網友指責：“不就想學那個濰坊人，訛醫院一點錢？”
沒有事實，沒有證據，卻人人都想當法官，憑藉一腔正義，隔空斷案。
讓網友沒有想到的是，隨著事件發酵，醫院終於做出道歉，承認紗布遺留是工作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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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從來都經不起透支。
不尊重事實的人，遲早會被謊言愚弄。
在2018年，我們聽了太多一面之詞，也看了太多“反轉”：
樂清母親宣稱孩子走失，引發全城搜索，真相卻是為了試探老公。
聽障男孩弄丟耳蝸外機，姐姐發尋物啟事，誇大其詞說“找不到就要開顱手術”，被專業人士闢謠。
周口市4個孩子高考成績差，和家長一起造謠“答題卡被掉包”，鬧得沸沸揚揚。
河南黃姓女子稱“堂姐頂替我上大學”，“當年成績是我考的”，調查結果卻是成績由堂姐本人考取。
安陽女醫生在泳池受到男孩騷擾，老公教訓男孩的視頻被傳播，網友“一邊倒”的指責，導致女醫生自殺。
……
這樣的反轉，真的令人心痛，也令人疲憊。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說謊。
需要幫助的人，可能說謊。
值得同情的人，可能說謊。
內心貪婪的人，可能說謊。
受了委屈的人，也可能說謊。
謊言就像雪球，會越滾越大，直到造成雪崩。
而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2019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剋制情緒，杜絕一切可能“反轉”的描述。
如果這看起來有一點冷血，你會原諒我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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