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一為吃,二為吃,三為許子洲。”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一為吃,二為吃,三為許子洲。”

01.

12歲那年,與君相遇。

我小的時候,爸爸為了跟許家人搞好關係,總免不了逢年過節的時候往許家送禮,而且每次送禮的時候總帶上我。

爸爸說讓我見見世面。

結果,我第一次去許家的時候,從我住的城區一直開車,繞過城市的繁華區,繞過城市的郊區,最終再載我們的那輛小汽車坐停在離城市的郊區還要遠一點兒的某個地方。

剛下小汽車的時候,我穿著小燕尾服,從頭頂到腳跟,除了我的小臉白一點之外,全身上下黑不溜秋,跟那時候的夜色混為一體。

那一年我才12歲,剛上初中,什麼也不懂,我以為住在城市的就是城市裡頭的就是有錢人,住在城市以外的就是“沒錢人”

我那時就抱著一個大灰熊,跟個二百五似的就問爸爸:“爸爸!”

“哎!”老爸和藹地答應了一聲,“我們幹嘛要來這種窮地方啊?”

我以為我很得意啊,反正老爸平時就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遺傳到我這兒了,也差不多,我以為我爸爸會誇我會洞察世界。

結果我那句話剛一說完,我頭頂上就被老爸敲了個暴慄,我啊了一聲,欲哭無淚。

老爸對我當頭就教訓:“臭小子,看不懂那個牌匾上寫著什麼字兒嗎?什麼叫窮地方,我們住的那裡才叫窮地方呢!”

我當時就愣了半天,我爸那還是第一次這麼自貶身價說自個住的地方是“窮地方”呢!

可是,我也沒傻全了,慢慢地抬起我的小腦袋,順著老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幾個大字赫然鑲嵌在門前的那塊紫木牌匾上:子洲莊

牌匾上還鎏金,後來,我聽老爸說,這“子洲莊”這三個字還是國內某書法家,為了慶祝許家小少爺許子洲滿月的時候,給他寫的。

而這個“子洲莊”居然還是周家太爺爺給為自己兒子的誕生而專門建造的一座郊外別苑。

建落之時,還設宴請了當地的富豪鄉紳,明明只是一個小娃娃,鬧得全世界都得跟著他普天同慶似的。

沒錯!許子洲就是周家老太爺的兒子,周太爺老來得子單單建這一座“子洲莊”就建了12年。

那年秋風漸起,早秋的晚間已經有了一絲絲的涼意。

那年的9月12日,也就是許子洲的12歲生日,許家人乾脆就把許子洲的生日宴會和

我跟爸爸還站在周莊的外面的時候,爸爸就摸著我腦袋對我小聲嘀咕:“你可得給我聽好了啊!等會兒到了那裡別給我鬧事兒,跟在我後頭知道嗎?”

我點頭應許。

就這樣,我跟老爸手拉著手,大步一邁,就踏進了“子洲莊”的裡面。

偌大的莊園,假山荷塘,亭臺樓閣,往院子中央一看!還有架著個戲班子在那咿咿呀呀地唱戲,這麼一下子,大戶人家的氣派,顯而易見。

在我印象當中,電視上老佛爺住的地方就是這般宏偉。

我呸!怪不得老爸說帶我來見見世面,就這百來畝地的小狀元就跟皇宮相媲美!

沒辦法,那時候,我就是這麼鼠目寸光。

老爸就這樣帶著我,我也小心翼翼地躲在爸爸後面,看著在我身邊走過的一個個大人,不免得心中有些害怕。

爸爸在這些人面前裝足了孫子,見一個人就躬身彎腰,笑呵呵,一副蠢樣地給人道喜:“哎呦!許大少爺,您近來可安好啊?”

......

那人沒反應,瞧了瞧旁邊的管家,“這人是誰啊?怎麼進來的?”

我爸:“......”

人家壓根就不認識我爸,他還一副賣乖地上前倒貼別人,管家也耐著性子解釋,“他呀!他就是城東驢肉包子鋪的周老闆,小店啊,還做得挺大的,他們家的鋪子就是我們租給他的!今天他來給小公子祝壽呢!”

這時候那許大少爺才正眼瞧我爸一眼:“知道了!”

帶著貴族人的冷豔和輕佻。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周家人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就像老管家說的那樣,我們周家驢肉包子鋪做得的確挺大的,單單在我所在的城市就開了八九家分店,在我12歲那年,爸爸還有意將店鋪開到別的市裡面去。

不巧的是,我家所有的店鋪,基本上都是租來的,而且東家就是許家。

那時候,像我爸這樣沒什麼身份地位小暴發戶,根本就沒機會見到傳說中的周太爺和他那個12歲的小兒子“許子洲”

我小時候頑皮,明知道在這種大場合中,不會有什麼好玩兒的,於是,就趁著我爸不注意,悄悄地從他身邊溜走。

周家的院子很大,那天,我在人群當中擠來擠去,手裡頭還拿著那個大大的布娃娃熊,在院子裡跑了裡亂跑一通,最後——

“撲通”一下,鉚足了勁兒,一幢就撞倒一個男生身上。

我還好,抱著一個大布娃娃摔下去之後,眼疾手快,趕緊拿來墊一下,隨後,我睜開眼瞧瞧對面的那個人。

入目之人,比我瘦,比我矮一下,甚至跟這繁華的宴會格格不入。

我倒是機靈,也學著剛才少東家教訓我爸那模樣,去糊弄糊弄那個被我撞飛出去的小男孩。

怒氣衝衝,卻怎麼裝也裝不出來他們家那份冷豔。

“喂!誰放你進來的?知道這是什麼地兒嗎?知道我是誰嗎?”

小男生冷冷地白了我一眼!

“嘿呦!我這暴脾氣,還敢翻白眼!哼!信不信我讓我的管家把你逮出去?”

小男生:......

我還樂著呢,後邊已經受了我老爸熟悉的中指爆頭,一個暴慄,疼的我死去活來,而另一邊——

幾十個丫鬟小廝上前扶著那男的,一陣陣唉聲怨氣:“哎呦喂!這是哪家不長眼的把我們許少爺您撞成這樣兒啊!”

“他!”

我臉色黃成了皮卡丘。

小聲的拽著我爸的衣角嘟嘟:“嘿!老爸,他該不會就是那許子洲吧!”

結果我爸的臉黃了又黑,黑了有黃,氣急敗壞:“你說呢?小兔崽子,都讓你別鬧事兒,這下可好了......把小少爺都得罪透了!”

“......”

12歲那年,郊外月夜明朗,許家的荷塘泛起波瀾,月亮映照在荷塘上漣漪微揚。

我少年時候做過許多尷尬的事,遇到過許多令我過目不忘的人。

那天的許子洲,還有那天老爸點頭哈腰地在別人家面前道歉的樣子,我都難以忘記。

最後,一陣清風掠過。

小少爺許子洲指了指我懷裡的那個布娃娃。

“他......我喜歡他......的那個娃娃”

“......”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一為吃,二為吃,三為許子洲。”


02.

那天之後,我跟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許子洲。

那天送給他的那隻布娃娃熊本來是爸爸買給我12歲的生日禮物,後來我才知道,我跟許少爺的誕辰前後只相差了一個月。

他九月份出生,我十月份。

前腳跟著後腳,許少爺剛滿月那幾天,就是我的出生的日子。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一轉眼,到那年的寒假的時候,爸爸忽然跟我說:“許少爺讓你去他們家玩兒呢!”

我聽了,霎時退避散步,想起那天他搶我布娃娃熊時候樣子,一想就覺得心裡憋屈,大喝一聲:“不要!”

“為啥?”

“他們家人不好,而且......而且那那姓許的小子好生難伺候,喘一口氣都需要幾個小姐姐攙扶著,我去到那兒之後,還指不定他怎麼折磨我了!”

我爸任由我哭著桑子抱怨,扛起我,駕著我家那破寶馬,蹦躂蹦躂地就去了城外的“子洲莊”

我只記得我那時候從我家一直哭到了許子洲他們那兒。

撲一開門,咣噹一聲,我爸爸就笑呵呵地對許管家許家說道:“我這笨兒子就拜託您啦!”

“好說,好說!哦!對了,您是......周老闆是吧?老爺說了,您家驢肉包子鋪在隔壁市開分店的事情,都被你上下打點好了!”

我爸笑的樂了開花,答應了一聲:“哎!謝謝!謝謝!”

到了那裡之後不久,我才知道,我爸爸那是徹底把我扔在他們這兒了。

“子洲莊”的大門一關,我爸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門慢慢地被關上的時候,爸爸還不斷的向我招手。

“去吧!好好玩玩!”

我:“......”

我是被老管家強拉硬拽地,繞過別苑的荷塘,繞過錯綜複雜的走廊和房間,那時候,我才覺得自己之前有多無知,這個別苑的房間遠比我那天看到的要多,而且越是往裡面走,氣派便越來越典雅!

老管家一邊拽著我,一邊警告我:“臭小子,要不是少爺喜歡你,我才不會把你帶過來呢!實話告訴你吧!你爸不要你了,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當小少爺的書童!知道嗎?”

我頓時炸了毛,伸出我的小腳丫子在老頭黑皮鞋上用力一踩!

“哎呦喂!”

老頭掉了幾根鬍子,疼出了幾把汗。

我笑眯眯,他還在那疼著,“哎呦喂,你這小兔崽子,你爸爸送你來之前跟我說,你天生就是個孫猴子在世,我還不信,哎呦喂!疼死我了......”

“......”

實話告訴你,我不光是孫猴子再世,我還是貔貅化身,遲早把你們家的銀兩搬空。

我樂了呀!

就在這時候,書房裡隱隱傳來一聲叫喚,聲音清朗,就像一陣春風悄悄從我耳朵邊走過,一塵不染。

“陳叔,帶他進來吧,正好我也無聊。”

我抬起眼睛,看了看管家,他姓陳,那個“陳叔”說的應該就是他。

“臭小子,進去!”

“......”

“知道了,吆喝我幹嘛?......別推我,我自己會走......老頭你故意的吧?”

老頭:“???我怎麼啦?”

我:“你揪我耳朵!”

老頭:“我什麼時候揪你耳朵了,少爺......您可別聽他胡說啊,這小子古靈精怪得很,說的話沒一句真話!”

......

呵呵,沒錯,我就是那種見風使舵,見著金主爸爸就趕緊抱大腿的人,老頭子對我壞的很,所以,剛一進書房我就在許子洲面前參他一本,讓他也好好受受氣。

“嘻嘻嘻嘻嘻”我內心笑出了無數個“喜”字,就等著許子洲教訓他那亂咬人的管家。

沒想到,只見那眉目清秀的小少爺眉毛往上輕輕一挑,“嗯!我知道了,陳叔,你下去吧!我......想跟周小樓一起下西洋棋!可以嗎?”

老管家見自己得到了諒解,馬上唯唯諾諾地點頭,“是!”

老頭退下!

其餘的幾個僕人也紛紛退下!

我倒是不高興了,指著那許子洲的鼻子就罵他:“喂!小子,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不是被你們請到這兒來的客人嗎?剛才他這麼對我,你為什麼不教訓他?”

許子洲淡淡一笑:“呵呵!”

“呵呵”?“呵呵”是什麼意思?

許子洲:“誰說我是請你來的,你明明是被綁過來這邊的,再說,我也沒說過我喜歡你啊?我只是跟管家說,你就是好玩兒,讓你過來陪我玩兒幾天,誰知道管家會錯意了!”

“......你你你......”我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一為吃,二為吃,三為許子洲。”

03.

到了子洲莊的那天晚上,老管家就安排我在許子洲的隔壁住了下來。

老頭懷恨在心,吃飯的時候,我跟許子洲還是分開吃的。

許家有錢,吃飯還專門弄了一個屋子叫“百味堂”;

而我——

就端著飯和僕人們一起在廚房吃,想吃什麼隨便夾,反正都是許少爺吃剩下的。

我問老頭:“憑什麼我跟你們在一起吃?”

老頭瞪了我一眼:“在這個莊園,除了小少爺,都是僕人!”

“……”,我一氣之下,將手裡頭那碗飯,往老頭子頭上倒扣過去,趁著老頭子還沒反應過來,撒腿就跑,老頭子那個氣得呀,手裡的筷子都在哆嗦,張口就來:“你你你!你這臭小子哎~”

聲音顫顫微微,那可真是幾欲吐血的節奏。

“噗~”

旁邊的幾個女僕小姐姐忍不住喜愛了一聲,當我走出廚房門口的時候,遠遠地,在夜色之下,還能聽到裡面陳管家在那裡破口一陣亂罵。

“你跑!讓你跑……你今晚不吃,明天還得吃,我看你能熬的了多久……”說著,又罵了一句旁邊的女僕小姐姐“你還笑!”

……

那時候,我還以為,爸爸第二天就會來接我回去,就算不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也行。

可是,我實在熬不住了,那天半夜。

月上柳梢頭,人是餓昏了頭。

我肚子“咕嚕咕嚕”不爭氣的一直在那大打鼓。

還好我記得廚房的路怎麼走,我悄悄地,在夜色裡摸索。

先穿衣服!

再換褲子!

然後......

推門出去......離我房間直線400米遠的地方,拐彎兒的話,應該就是一千米,只要我順著走廊摸過去,說不定那兒還留著一點冷飯餿粥。

結果,大腳剛邁出一步!

“哎呦!”

啪!四腳朝天,我像一個癩蛤蟆似的摔在地上。

“誰?哪個混小子給我使絆子!”

夜色這下,琳琅閣中。

一陣陰風吹過,隨著而來的是那人奸邪的笑聲。

“呵!我!”

......

“許子洲?......你怎麼還不睡?”

“我睡了的話,怎麼抓到你出來偷東西!”

我頓時無語,我吃了黃連,有苦說不出,“我沒偷,我只是餓的。”

可是,那天許子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躬身抱著我就往身上扛,也不知道去哪兒,我在他肩膀上大呼小叫,“造孽啊,餓死老子了!”,話剛說了一半,我的嘴巴就被許子洲堵住。

“臭小子別出聲,別出聲!想吃東西的話就跟著我。”

許久之後,我便被許子洲扛到了別苑的某個地方。

那裡是“子洲莊”的雜物房,許子洲在裡面翻江倒海,翻了一遍之後,終於推著一輛摩托車出來,跟我說:“上來!”

“???”我心裡揪了一下,“未成年!你十二歲,你這是要去哪兒?”

他繼續冷冷的樣子,“我就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那一年,我跟他一樣,都是12歲,剛上初中的年紀,一半童真,一半少年,正好是這兩種年齡的交叉帶,性子最野,也最容易衝動,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真氣:“跟!”

許子洲好像被感動到,“好哥們兒!”

“......”

跟了之後我就後悔了。

小摩托車開在馬路上,對面的狂風鋪面襲擊。

首先,在夜間零下一度的天氣裡凍得直哆嗦;

然後,在大馬路上飆車的時候,幾次險象環生的拐彎幾乎嚇跑了我的三魂。

可是許子洲呢?跟一個沒事兒的人一樣,“害怕就抱緊我,本少爺不會讓你跟我去送死。”

我白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在我印象中,許子洲——一直是一個神一樣的存在,家世背景好,從小學富五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微微一笑,溫文爾雅。

卻不知,他是這般浪子。

那晚走了很遠的路,從郊區一直到城市,然後在不夜城的燒烤店停了下來。

我跟他抱抱地吃了一頓燒烤。

那美味!

那蘇爽!

那烤黑了的雞翅,我正要放到嘴裡,卻聞許子洲那邊“切!”一聲不屑,“烤焦了還吃......惡鬼投胎啊你!”

我怨念道:“廢話,誰叫你家那陳老頭刻薄我!”

......

燒烤正吃得有滋有味,燒烤店裡就忽然進來幾個人:“對不起,剛才我們交警在路口那裡發現有兩個未成年人騎摩托車!是你倆吧?”

我害怕,雞腿還叼在嘴巴里不捨得放下。

然後瞟眼看看一旁的許子洲,看我的眼神就像好像在說: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許子洲點點頭。

警察:“那......你們倆誰是開車的人?”

許子洲!

許子洲!

結果,許少爺穩如泰山,淡定如初地用他那金貴的手指指著我說:“他!”

“咣噹!”

雞腿掉盤子裡。

呵呵!

04.

我倒黴,第一天到“子洲莊”就被逮到警察局裡關著。

警察局裡的人誰不認識許子洲許大少爺,所以早早地就把人家送了回去,他離開的時候,我兩眼淚汪汪。

“你可一定要快點兒帶人來贖我回去……”

“……嗯”

“少爺……你可一定大人有大量,我記得你可是說過我是你最好的哥們兒的!你可別耍賴啊!”

“……嗯!”

“我聽說在警察局裡會被關小黑屋……”

“嗯……”

我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只逗得許大少哈哈大笑,我嘴巴上雖然討好他,可是心裡都不知道詛咒了他多少遍,內心深處有一紮小銀針在成堆成堆地猛扎許子洲的稻草人。

我以為世界末日,結果不到半天,許子洲就帶人來把我領回去。

回來的路上,許子洲又是對我一陣奚落,老管家在前面開車,最後面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許子洲:“丟人現眼!在警察局沒少哭吧?”

我:“……”

許子洲:“喂!周小樓,我問你話呢!”

我強顏歡笑,腦袋裡飛快的思索了好久,才擠出那一句話:“呵呵!我哪兒有許少爺那麼厲害,沒事兒的時候就跟我說好哥們兒,遇事兒了就往我身上推!”

一語擊中許子洲的軟肋,他便無話可說。

依舊是那條路,依舊是那個“子洲莊”

回到那兒之後,我才收到我爸打來的電話,是打給老管家的,陳老頭一看見我就來氣,電話也不願意給我,到最後,還是許子洲出面那老頭才服軟的。

“喂!兒砸~”

“……爸!你死哪兒快活去了?”

“到泰國旅遊!兩個月,新年也不回來過了,你就在許家好好待著吧!回來接你回去!”

“……爸!又出去玩兒不帶上我……”

我來氣啊,他倒好,去玩兒了,我就在許家這兒受苦,於是我噁心他兩句:“爸!您帶上我媽了嗎?該不會又是帶上次那阿姨去的吧!”

我心頭一樂,我爸瞬岔氣,“你個兔崽子,什麼阿姨,沒阿姨,旁邊救你一個媽!”

……

可是不管這麼多,因為,我在電話裡已經隱隱約約聽到,那邊的老媽正拿著搓衣板跟我爸打了起來。

出氣!爽!

我隨手一扔,把電話完美地丟回去給老陳頭,老陳頭反應慢,接不住,摔了。

這下我才知道,我這是徹底沒人要的孩子了!

05.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

吃一頓飯;

吃一頓飯;

還是吃一頓飯;

我大獄歸來,許子洲也沒虧待我,這一次,他終於捨得讓我上他家那豪華飯廳吃飯。

上天一攤開。

一大張四角長方形桌子。

我跟許子洲就坐在桌子的對立面,從我這邊到他那邊五米遠,跟他對話都得用對講機。

許家人有錢!

更有錢的還在後頭。

飯忽然蹭到一般,我羞紅著臉,“嗚嗚嗚!”

老管家不耐煩地走過來我這邊,不屑道:“怎麼啦?”

“尿急!廁所在哪兒?”

不問還好,一問我就蒙了。

許家這建築是中國風古典建築,每一個房間裡面都不會設有茅坑,而且為了不影響吃飯時候的體驗,最近的茅坑也得往這邊以一百米衝刺的速度,到五百米以外的茅坑上拉去!

“......”

總之,那時候,在許家的那些天,我每一天好受的。

“子洲莊”的管家和家僕總以為許少爺生來就是對付我的,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著誰,眼看我就是那孫猴子拖世,誰道許少爺就是那如來佛祖。

可是,其實許子洲也並非對我那麼惡劣,許少爺從前在許家沒有一個像他年級那麼大的孩子跟他玩兒,一出生就被他那九十多歲的老爹送來這別苑那裡天天搗鼓那些傾其書畫......

可許子洲性子裡是一個特別野的孩子,喜歡玩兒,喜歡打鬧,這一點跟我差不多。

那年的一月末,新年漸漸來臨,許家人正忙著過新年,大紅燈籠,春聯,煙花炮竹,還有年貨......

置辦一通。

而我跟許子洲,白天到附近山上的採橘子,許家人有錢,包了附近的一座山,中了漫山遍野的橘子,我力氣好,雙腿一蹬,就爬到樹上去摘,結果摔下來的時候,摔個底朝天。

他白了我一眼:“丟人現眼!”

新年的前一天,年三十,夜裡,吃過團年飯,“子洲莊”裡面所有人都樂樂呵呵的。

那一年,郊外下了許多年未見的一場小雪。

荷塘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許多年後,我很好奇,為什麼我們這個地方明明是南方,為什麼會下雪,後來終於明白了,蒼天比凡人更能遇見一些東西。

年三十過後的那天夜裡,許子洲忽然從隔壁房間翻了過來我這邊。

“許子洲?你來我這兒幹嘛?”

“就來看看你!過完年,你爸就回來了,所以,我覺得是時候給你道別了。”

“哦!”我呆呆地一動不動,夜裡很黑,我們幾乎看不見對方的模樣。

“你喜歡這裡嗎?”

“額......喜歡啊!挺好玩兒的。”

“哈哈!真傻,要是讓你在這兒住上12年,你就不喜歡了!”

不,喜歡與不喜歡,不在於住在什麼地方,若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老佛爺的金鑾殿,還是這遠隔人世的別苑小莊,都是一件樂事。

這些事情,是我許多年之後才明白的。

那天晚上,我跟許子洲嬉嬉鬧鬧到深夜,打牌,玩魔方,他教我變魔術,還有玩西洋棋。

各種各樣。

一夜漸漸過去。

06.

新年過後,老爸開著那輛破寶馬來接我,浩浩蕩蕩,從市區開到了“子洲莊”

一大早的,老陳頭就把我從被窩裡叫醒,我冷一渾身哆嗦,“快起來!回家了!”

老陳頭輕輕一用力,便抱起我,幾件大號地外衣往我身上擼。

剛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就從微微敞開的門縫兒裡看到我爸的身影,老陳頭氣虛喘喘:“哎!周家小子,今天你終於回家啦!哈哈!”

“……”

“哼!我以後還回來的,你等著!”

老陳頭黑了一臉,大門吱呀一聲,老爸穿著件風衣,旁邊還站著一個不知道是我老媽還是哪個老爸看上的姑娘,笑意盈盈地對著。

老陳剛想把我送到老爸的懷裡,“哎!等等,許子洲呢?他還沒跟我道別呢!快讓他出來!”

老陳:“哎呀!我求您了,就別道別了,您快走吧!走了我也好省心!”

我爸積極,幫著老陳頭來欺負我,一張大手把我摟在懷裡,直接把我扔到破寶馬上去。

天蒼茫蒼茫的,沒了雪,也沒有陽光,是春日裡最平凡不過的一天。

我趴在車窗上,窗外是漸漸離我遠去的“子洲莊”

這時候,我才認清楚那個臉上塗脂抹粉的人是我老媽。

漸漸地,我一聲不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與世界隔離。

“臭小子,幹嘛不出聲啊?”

……

“喂!老媽問你話呢?”

……

“老公,你快看看,兒子是不是病了,要不咱轉車到去醫院吧!”

……

“哎!兒子,你哭什麼?”

這時候,我終於聽到媽媽的話了,不知不覺,我哭了,有不捨,有無奈,也有不解,明明許子洲說好的做我哥們兒,為什麼連送一送我都不來。

“哎!兒子,你也別傷心,富貴人家,喜怒哀樂,豈是你能知道的事情?昨日還是你的好友,明日厭煩了,不喜歡你了,自然就會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時間匆匆而過,那年的夏天,老爸的驢肉包子店開到了我們省的省會城市,包子店的生意越做越紅火,當然,這些都得仰仗著許家的勢力,幾年之後就更加紅火,開了廠子,把周氏驢肉包子做成了平牌,當然,這都是幾年後的事情了。

我在離開“子洲莊”的九個月之後,也就是那年的10月,我生日那天,爸爸給我報了一個英國的中學,從那之後,我便開始了異國他鄉的生活。

我高中時,我爸有錢了,就給我在英國買下了一座小莊園。

我呀!

終於體會到,一個人,一個別莊,還有幾個家丁的生活。

忽然記起許子洲對我說過的那句話:“真傻,要是讓你在這兒住上12年,你就不喜歡了!”

24歲那年,我回國。

城市翻新如故,原來的城市圈已經擴展到了郊外。

甚至擴展到了那座“子洲莊”那裡去。

旁邊的許多屋子該拆的都拆了,但是開發商礙於許家人的面子,唯獨沒拆那個莊子。

後來有一天,我在城裡的老家,一個身穿華服的老頭到我家裡。

那是老陳頭。

“周少爺......這是許少爺留給你的地契,他說......把子洲莊送個你。”

“他呢?他為什麼不親自來送給我?”

“哎!”

......

“許少爺在你離開國內的那年就去世了,你爸爸沒跟你說嗎?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他活不過十三歲,怎的就真的在十三歲生日的那年去世了......我遵照他的遺願現在將這個別苑送個你,希望您能收下!”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一下子,耳目頓塞。

“他......是怎麼去世的?”

“一個人......生日那天,夜晚......開著摩托車,說要去燒烤店找你......然後......”

那個燒烤店,曾經的許許多多。

如煙如雲,在我眼前揮之不去,不見明日,愁容滿面。

一生能遇到幾個許子洲。

何苦在12歲那年,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

你倒好,我陪你玩了一個冬天,你卻說走就走,還來不及打一聲招呼。

便匆匆離去。

從12歲到24歲,我在英國那個莊園,沒有一日不想快點回來見他。

誰料到。

時間已經從我離開那年悄然停止。

......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一為吃,二為吃,三為許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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