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5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生麥事件

1863年,英國和日本薩摩藩打了一場仗,雙方傷亡加起來 18 個人。這場看上去像小團伙械鬥的戰爭,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的走向。

一、戰爭的起因

奈良原喜左衛門和海江田信義迅速拔出武士刀,將冒犯者斬於馬下,但他們絕對想不到,他們的這一刀不但讓薩摩藩陷入一場國際戰爭,甚至掀起了日本維新的浪潮。

1862年9月14日,4名英國人正騎著馬唱著歌,在日本的一條鄉間小路上悠閒地溜達。在經過一個叫“生麥村”的地方(現橫濱市鶴見區)時,前方冒出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迎面向他們走來,道路兩旁的人都紛紛跪在路邊,不敢抬頭。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由於路很窄,肯定有人需要讓路,英國人下意識地認為沒必要讓開,因為他們自我感覺高人一頭。自從美國人佩裡用大炮轟開日本國門之後,越來越多的外國人湧入日本,作為海上霸主的英國自然不甘人後,儼然要把日本改造成另一個印度。

可他們很快就會後悔。

前面那支隊伍是薩摩藩的大名,島津久光的儀仗隊,他們正要去江戶覲見將軍,這在日本叫“參覲交代”。按規定,平民遇上“參覲交代”必須下跪迴避,稍有不敬,武士可以直接“無禮討”,也就是就地斬殺。

看到是外國人,島津的武士起先還是剋制,但因為語言不通,雙方就僵持在那裡。突然,其中一名英國人的馬驚了,衝入儀仗隊,由於離島津久光的轎子很近,島津衛隊的武士,奈良原喜左衛門和海江田信義揮刀斬殺,最後導致 1 名英國人死亡,2 名受傷。史稱“生麥事件”。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此事引起軒然大波,英國政府立刻威脅德川幕府,要麼賠款30萬兩,嚴懲兇手,要麼等著吃炮彈吧。德川幕府也很頭疼,本來不平等條約已經簽了一堆,薩摩藩還要添亂。底下人一討論,說島津家一直是個刺頭,當年德川家和豐臣家決戰的時候,還站在豐臣那邊,這麼多年一直沒徹底服過,趁這個機會給他點教訓。

球就踢給薩摩藩了,幕府說你們自己惹出的麻煩自己解決。然後幕府一直和英國扯皮,英國人談得不耐煩了,於是決定派出自己的王牌,海軍。

二、薩摩藩的決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怎麼樣先談吧。於是島津家派人和英國人談判,其實談判也許可以避免戰爭,但翻譯的一個小過失導致了後面一連串問題。

當時英國人提出,除了賠款還要處死兇手,也就是奈良原喜左衛門和海江田信義,但翻譯卻翻成處死藩主島津久光,這等於把和談的路堵死了。

當時的翻譯叫福澤諭吉,日後成為推動日本西學的重要人物,現在日本一萬日元紙幣上印的就是他的頭像。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福澤諭吉

而與此同時,島津家內部也在開會。

大部分家臣都主和,理由很充分,英國人不比美國人弱,連幕府都幹不過美國人,我們一個藩怎麼和人家抗衡?

此時只有一位家臣站出來說:“恕手下斗膽,但我們沒必要答應英國人的要求。”

島津久光問:“你的意思,是要和英國人開戰?”

那人說:“擾亂隊列的無禮之徒是英國人,如果答應他們的要求,會讓薩摩,不,讓整個日本顏面掃地。”

島津久光繼續問:“你覺得勝算有多少?”

那人答:“不知道,但投降等於不戰而敗。”

島津久光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大聲呼喝:“說得好,這才是薩摩隼人!”

主戰的這位叫大久保利通,後來被稱為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眼下成為了抗英作戰總指揮。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大久保利通不是意氣用事,他主戰的理由有幾點:

1、他本人是武士,也是尊皇攘夷派的,而薩摩藩很多武士都對洋人在日本的行為深惡痛絕。

2、薩摩藩有自己的軍工企業,“集成館”,沿海有10個炮臺,85門大炮,佔有地利。

3、就在3個月前,長州藩就炮轟了美國、荷蘭、法國的船,至今也沒受到什麼實質性懲罰。

兩邊一合計,沒的說,就是幹!

三、薩英戰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英國人這邊在幹嘛呢?

英國海軍剛和中國打了第二次鴉片戰爭,後又為了保護英國在華利益,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所以大部分海軍都在中國。

直到1863年才由庫珀爵士指揮著 7 艘軍艦,抵達日本,每艘軍艦上配備 24 門當時最先進的阿姆斯特朗炮,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阿姆斯特朗炮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英國海軍先下一城,砍人的奈良原喜左衛門和海江田信義偽裝成平民準備奇襲英軍,結果被發現,計劃失敗。不久,薩摩藩停在海上的三艘蒸汽船,白鳳丸、天佑丸、青鷹丸也被英軍扣住。

由於在中國鴉片戰爭輕鬆獲勝,英軍想當然地以為日本也弱不禁風。8月15日中午,英軍大搖大擺地靠近薩摩藩海岸,可沒想到的是,岸上炮聲隆隆,薩摩藩岸上的85門大炮齊射,英軍措手不及。

受炮擊時,連岸上薩摩軍炮臺的位置、大炮數量、射程等情報都沒搞清楚就倉促迎戰。加上當天海上風雨交加,英國艦隊搖晃嚴重,等到下午 2 點才開始還擊,可由於準備不足,命中率很差。

更要命的是,英軍艦隊停泊的位置,正好是薩摩軍平時火炮演練的位置,英軍就成了實戰的靶子。好巧不巧,剛開戰的時候,薩摩軍的炮彈就擊中了英軍旗艦艦長室,艦長被擊斃,導致英軍剛開戰就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英軍無奈只得先撤退修整。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薩摩鹿兒島海戰

次日,雙方再次展開激戰,但英軍仍然沒能佔據壓倒性優勢,反而自己的阿姆斯特朗炮發生炸膛,造成不小的損失。打到8月17日,英軍所有彈藥耗盡,被迫退出戰場。

此役,最終英軍戰死 13 人, 薩摩藩戰死 5 人,薩摩損失 3 艘蒸汽船,5 艘商船被毀,幾乎所有炮臺都被破壞,集成館和鑄錢所也被燒燬,城中 500 所房屋被毀。薩摩軍一戰成名,這一戰史稱“薩英戰爭”,後來成為日本首位元帥的大山岩,以及二戰時日本海軍將領的東鄉平八郎,都參與了這場大戰,擔任炮手。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這門大炮是一位元帥和一位海軍上將操作的

但是勝利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島津久光從打撈起來的英國炮彈分析,英國艦隊的阿姆斯特朗大炮,無論射程、射速、精度和口徑都遠遠超過薩摩藩的大炮,他們的射程是薩摩大炮的 4 倍,爆炸威力也是薩摩炮彈的數倍。島津家和整個決策層都意識到,再打下去,是毫無勝算的。

四、對日本歷史的影響

經過內部商議,薩摩藩主動提出向英軍道歉,並願意賠款,同時將派遣留學生去英國留學提上議事日程。而英軍也意識到,日本是塊難吭的骨頭,雙方都各退一步。

而就在不久之後,之前襲擊外國商船的長州藩遭到了四國聯軍的報復。但長州藩沒有薩摩藩那麼好運,英軍吸取了在薩摩藩的教訓,拉長了距離,充分利用阿姆斯特朗炮射程遠的優勢,長州藩大敗。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雖然薩摩和長洲答應道歉賠款,但賠款的錢不夠,只能從幕府借。幕府幸災樂禍,你們這兩個強藩不是牛逼嗎?不是一樣捱揍,但本著早點把事情完結的想法,還是借了錢。

薩摩藩和長州藩這兩場仗,實際傷亡人數 20 人都不到,英軍也不過 30 幾人。看上去就是一場村內鬥毆事件,可它卻造成了巨大的蝴蝶效應,甚至可以說改變了日本的歷史進程。

首先,和中國一樣,薩摩和長洲都意識到,落後就要捱打,所以首先想學習西方的技術,於是派遣了使節團和留學生去西方。

比如,薩摩藩成立了“異人館”,學習英國先進技術,1866年派出了五代友厚的使節團出訪歐洲各國。1871年,日本組織了規模浩大的岩倉使節團出訪歐洲,其中就有薩摩藩的大久保利通,以及長州藩的木戶孝允,連同留守日本薩摩藩的西鄉隆盛,這三人就是日後名震日本的明治維新三傑。

一場總傷亡18人的“械鬥”,卻改變了日本近代歷史走向

其次,這些人被歐洲的各種新事物所震撼,並開始思考整個日本的未來,本來他們和中國一樣,以為學到西方的船堅炮利就可以抗衡,但日本人有了新的發現。

1878年,中國駐英國第一位公使,郭嵩燾就觀察到,來自日本的留英學生反而更注重政治的學習,而不是科技。《薩摩藩海軍史》裡也提到:派遣留學生的目的是研究各種學科技術,但一見到歐洲優秀的文明狀況,其志向馬上突變。

這也讓日本走上了一條和中國“洋務運動”不一樣的道路。

最後,隨著越來越多的日本人開眼看世界,他們得出的結論是,目前的政治體制已經不適合日本了。於是,在薩摩和長洲兩藩的策動下,轟轟烈烈的“倒幕運動”開始,當幕府被推翻,年輕的天皇上位時,他的身邊都是薩長兩藩的人,而很快,明治維新的序幕將緩緩拉開。



《文化衝突·危局應變·撬動歷史——“薩英戰爭”芻析》

《“囚徒困境”的幕末公共危機應對:以薩摩、長州攘夷為例》

《明治人物之大久保利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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