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進入東北的白俄武裝相比，西北白俄軍在中國歷史上似乎低調得多，然而在事實上他們的實力更強，活動更為猖獗，在中國境內造成的破壞更大。然而在被收編之後，西北白俄的軍事貢獻也更大，最終歸化為中國俄羅斯族的人數也是最多的。他們在西北地區縱橫數十年的歷史，也正是一部中國俄羅斯族的形成史。

俄羅斯族家庭

一、西北白俄殘軍

前文我們提到，在蘇俄內戰當中敗下陣來的白俄軍隊，很多都逃入了中國境內。那些進入東北地區的就成了東北白俄軍，由於東北有大軍閥張作霖長期坐鎮，奉系軍閥的實力比較穩固，因此東北的白俄軍不敢託大，只能作為土匪和僱傭軍生存。但是西北的情況就不一樣了，西北軍閥楊增新和金樹仁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而採取了弱兵政策，而且當地的維漢，回漢之間常常發生衝突和矛盾，再加上外國勢力干涉，導致當地的政局不穩。這給了白俄殘軍以更大的生存空間，他們長期橫行無忌，並且多次以西北地區為基地發起對蘇聯的入侵，導致了數次蘇軍越境，導致西北地區更為動盪。

內戰中的白軍

一部分白俄士兵還仗著自己擁有強大的武力，長期盤踞在西北地區的一些城市，肆意搶掠，儼然成了武裝殖民者，更有甚者還試圖攻城略地，竊取我國領土作為他們長期反蘇的大後方。喀什，伊犁，塔城和敦煌多地都遭到過他們的禍害。當時的新疆軍閥楊增新忍無可忍，他與蘇聯紅軍配合，對這些桀驁不馴的白俄軍進行發起了攻擊。在遭到中蘇兩國軍隊多次打擊之後，白俄殘軍這才老實了一些，在楊增新的協調下，數萬名放下武器的白俄士兵得到了蘇聯的特赦，能夠返回俄國，而一些死硬的反蘇份子依然不願意放下武器，繼續遊擊作戰。當然，也有一些白俄自知蘇聯國內情況兇險，或是厭倦了逃亡的生活，依然繼續留了下來，這些人得到了楊增新和他的繼任者金樹仁的接納。

白俄軍開入敦煌

二、歸化軍和歸化族

事實上，即便是蘇俄內戰當中的失敗者的白俄軍，他們的軍事素質和武器裝備也比同時期的中國軍閥部隊要好很多，所以東北的軍閥才大量招募當地白俄參軍。而先後坐鎮西北的幾個大軍閥楊增新，金樹仁和盛世才，他們都是外地人統帥疆軍，所以都不希望當地軍政人物做大。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招募外來的白俄參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楊增新照片（前排戴眼鏡老者）

1928年楊增新遇刺身亡後，繼任的金樹仁開始大量招募當地白俄人參軍。與東北軍閥的做法不同的是，為了獲取白俄的長期支持，楊增新和金樹仁樂於給予白俄僑民中國公民身份，不願意歸化入籍的，可以授予合法僑民身份。在這種政策之下，很多白俄歸化成為了中國公民，官方將他們稱之為“歸化族”，而那些白俄士兵組成的軍隊則被稱之為“歸化軍”。到了1933年盛世才主政之後，更是公開宣佈“歸化族”是中國境內的少數民族之一。就這樣，作為中華民族56個民族之一的俄羅斯族正式形成了，那些流離失所的俄裔難民也算是有了一個安穩的家。

俄國難民

當然，歷代軍閥最為關心的還是白俄士兵組成的“歸化軍”。由於楊增新和金樹仁弱化本土軍隊的政策，白俄歸化軍成為他們可以倚重的最為重要的軍事力量。這些白俄人好不容易在西北地區找到了安身之處，所以打起仗來也特別賣命。從金樹仁到盛世才，白俄歸化軍經過數次擴軍，先後組建了三個騎兵團，全盛時期有四五千人的兵力，成為新疆省軍當中的主力部隊。

西北白俄歸化軍——騎駱駝的哥薩克

最能夠體現歸化軍實力和他們重要性的要數他們在與馬仲英的軍隊數次交戰當中的表現。1931年，甘肅軍閥，人稱尕司令的新編第三十六師師長馬仲英率軍入疆。馬仲英所部作戰驍勇，又聯合了本土叛軍，圍攻哈密，兵鋒直指烏魯木齊（當時叫迪化）。面對馬軍強大的攻勢，省軍可以說是一觸即潰，如果不是歸化軍的英勇作戰，那麼馬仲英的部隊早就打下了哈密，進而圍攻烏魯木齊了。馬仲英見無法得手，只能作罷退往甘肅。

駐疆歸化軍

1933年，馬仲英第二次率軍入疆，由於長期作戰，再加上盛世才清洗歸化軍首領，歸化軍的戰鬥力大不如前，但是仍然在抵抗馬仲英的戰爭當中發揮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在危機時刻，盛世才投向了蘇聯，請來蘇聯派兵支援。蘇聯軍隊詐稱“阿爾泰志願軍”，入疆支援盛世才，在盛世才和蘇聯的夾擊之下，馬仲英兵敗，最終在蘇聯失蹤。隨後蘇軍撤退，歸化軍繼續圍攻馬仲英餘部以及本土叛軍，一直到歸化軍被解散為止。

三、歸化軍的解散

歸化軍這麼重要的武裝力量之所以會被解散，有著很複雜的原因。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歸化軍不可避免地牽涉到了新疆本地複雜的政治漩渦當中。本來白俄戰士有了編制和國籍，作戰還是很賣力的，但是隨著金樹仁政府漸漸地出現財政危機，加上其親信大多貪汙腐化而又身居高位，歸化軍的軍餉因此常常不能順利發下來，於是歸化軍士兵經常出現缺衣少食的情況，歸化軍家屬也常常忍飢挨餓。在這種情況下，新疆本地的很多對金樹仁心懷不滿的人士開始密謀組織推翻其統治，在他們的拉攏下，歸化軍的首領巴品古特和安東諾夫也加入了密謀者的行列。

歸化軍軍官，左為巴品古特

1933年4月12日，憑藉歸化軍的軍事力量，密謀反對金樹仁的團體迅速奪取了新疆的政權，隨後經過一番政治洗牌，大權到了軍事首領盛世才的手上。當時新疆內部有好幾大勢力，外部有馬仲英的威脅，盛世才憑藉歸化軍消滅了內外敵人之後，漸漸覺得這支軍隊不得不防，多疑的盛世才擔心歸化軍會像推翻金樹仁一樣推翻自己，於是下決定除掉歸化軍的首領徹底控制他們。

盛世才照片

盛世才的多疑只是問題的一方面，前面我們也提到了，當時盛世才在積極聯繫蘇軍出兵相助，隨後盛世才和蘇聯保持了近十年的親密友好關係，獲得了蘇方的大量援助。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的軍中卻有一些白俄軍官身居高位，更何況這些留下來的白俄軍人當中很多都是死硬的反蘇份子，尤其以軍官為甚，那麼在積極與蘇聯合作的時候他們就是障礙了。這種考慮絕不是多餘的，當蘇聯軍隊同意入境幫助盛世才之後，盛世才提出可以讓蘇軍和歸化軍一起行動，畢竟蘇軍對外偽稱自己也是歸化軍，沒想到無論是蘇軍還是白俄歸化軍都拒絕與對方合作，可見內戰對蘇聯社會的撕裂程度。

歸化軍軍官巴品古特

無論是因為猜忌還是向蘇聯表忠心，盛世才已經下定決心卸磨殺驢。從1933年6月開始，包括巴品古特，安東諾夫在內的一批歸化軍軍官遭到逮捕，最終被殺害。不過此時盛世才還需要歸化軍替他賣命，因此還保留了歸化軍的編制，在內外敵人全部消滅之後，盛世才開始縮減歸化軍規模，一直到1937年，白俄歸化軍幾乎被全部裁撤。在盛世才與蘇聯關係惡化之後，大部分歸化軍隨蘇聯人共同回到了蘇聯。

歸化軍軍官們

文史君說：

白俄在西北地區對我國的擾亂要比東北嚴重得多，不過他們的作為顯然也大得多。白俄歸化軍在中國西北的歷史上佔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他們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幫助當地的中國軍閥政府穩定了新疆局勢，從而使得這片土地在民國紛擾動亂的時代始終能夠歸屬於中央政府，雖然這種歸屬只是表面上的。歸化軍雖然最終遭到裁撤，並且大部分人回到了蘇聯，但是由於在西北地區歸化為中國人的白俄數量最多，也使得這一地區的俄羅斯族佔到了全國俄羅斯族人口的一半以上。在與中國相互糾葛這麼多年之後，他們最後也成為了中國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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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夢迪：《帝俄末期的右翼組織—黑色百人團》，蘇州科技大學2018年碩士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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