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哈姆雷特》

一、引子

田小娥是個聰明玲俐、貌美如花的女人，父親是秀才，家境也不差，算得上是農村的小財主，假如她能嫁一個本分的農戶青年，應該能過上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的安穩日子，歲月靜好，相守到老。可是她的父親把她嫁給了年近七十歲的武舉人郭財主當妾，直接把她推進了火炕，讓她失去了做人的尊嚴，變成泡棗工具。

女人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封建禮教束縛下，女人必須三從四德，婚姻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入錯行還可以有轉行的機會，嫁錯郎卻沒有轉回的機會，被休，或成寡婦，都是跌入被全社會歧視的最底層。

父母不顧女兒的終身幸福，把她作為換錢的貨物，獲取名利的工具。他們重男輕女，認為傳宗接代靠兒子，養老送宗靠兒子，嫁女兒就得儘可能多地收回養育成本。知書達理如秀才，也只關心嫁女的收入，不關心女兒的生活。就像養了頭牛，指望著賣個好價錢，人家買回去是殺是煮還是耕地，他們不關心。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使得父母明知道女兒嫁錯了郎，也沒辦法去修正。冷醫生家的長女嫁給了鹿兆鵬，鹿兆鵬堅決反對包辦婚姻，躲在城裡不回家，被父親三巴掌打入洞房，一夜之後逃出家庭，讓新娘子在家守活寡，父母們為了面子，始終維繫著這樁死了的婚姻，最後把好好的女兒逼瘋逼死。

田小娥當妾的日子連只狗都不如，她要反抗，想活得像個人樣。可是在婦女沒有地位的社會，她沒有力量反抗，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報復，從此踏上了要麼毀滅，要麼出頭的不歸之路。

二、愛我所愛，不管風雨

黑娃到郭家當長工，他的勤快、機靈、懵懂、純淨，迅速獲得了田小娥的喜歡。她要為自己活一回，那怕是為此死了，也好過像狗一樣活著，於是她誘惑了黑娃。

她的偷情被郭財主發覺，被休回家。名聲臭了，沒人要了，她的父親氣得病倒在炕上。秀才是個讀書人，要臉顧面子，恨不得像用鍁剷除拉在庭院裡的一泡狗屎一樣，打發丟臉喪德的女兒出門，聽到黑娃要她，不僅不要彩禮，反倒貼兩摞子銀元，讓女兒再也不許上門。

親生父親眼裡的狗屎，卻是黑娃心裡的最愛。他倆在村外買一座破窯過上夫唱婦隨的生活，就像《天仙配》裡唱的：“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小娥對黑娃說：“我不嫌窯瞎，不嫌窯爛，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願。”

黑娃賣力氣，小娥守家園，一年就置下九分六釐山坡地，壘起豬圈養豬養雞，窯外種上一排樹苗，日子過得紅火起來，這是他倆的黃金歲月，沒有長輩的打擾，沒有村民的串門，就像古墓中的楊過和小龍女，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在遠離人們的破窯中盡情地歡唱，儘性地享受。

愛我所愛，愛就愛得轟轟烈烈，愛就愛得義無返顧，即使全世界反對也不畏懼。小龍女眼中只有她的過兒，田小娥心裡只有黑娃。有愛飲水飽，無愛催人老，小娥就像春天的花朵越長越鮮豔，越美麗。

三、為愛付出，不計代價

黑娃為了推翻封建宗族制度而鬥爭，為爭取自己應得的權利而抗爭，為獲得人們的尊重而努力，在共產黨的教育下在白鹿原上發起了“風攪雪”的農民運動，她是老公堅定的支持者。當還鄉團重新掌握政權，黑娃獨身逃走，她留在村裡，為了丈夫能夠平安歸來，她被迫成了保障所鹿子霖的情婦，事情敗露後，她被鹿子霖當成替罪羊，在祠堂裡，受盡棗刺刷的刷打。

鹿子霖出於私人權力爭鬥的目的，鼓勵她對族長報仇，一起設下圈套，誘騙未來的族長白孝文上鉤。白孝文抵不住美色的誘惑，果然上當。結果白孝文在祠堂裡同樣受到棗刺刷的懲罰。她終於明白族長不是針對她這個人，而是針對這種事，自己真的做了錯事害了人。

她愧疚、後悔，尿了鹿子霖一臉，怒揭他虛偽自私陰險狡詐的嘴臉，同時她也恨自己被人利用，做了害人的工具。於是接納了被趕出家門的白孝文，倆人同病相憐，產生了共同語言，四周的惡意把她們逼到了一起，他倆相互關心，相互取暖。

她的愛情、白孝文的前途都被鹿子霖毀了，他們淪為被世人鄙視的爛人，對生活不再抱有希望，自甘墮落。田小娥購買鴉片膏讓給白孝文吸食，在嫋嫋煙霧中忘卻煩惱，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白孝文的所有的田地和房產，全部經過小娥靈巧的手指捻搓成一個個煙泡兒塞進煙槍小孔兒，化作青煙吸進喉嚨裡。餓死了自己的妻子，最後走出了破窯出去討飯。”

她為了救愛人而獻出肉體，卻失去了愛情。為了恨而去害人，卻害了自己。

四、無力抗爭，走向毀滅

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只想做一個普通人，和自己相愛的人，過相夫教子的日子，可是這個社會卻不肯善待她。父親把她隨便嫁人當妾，丈夫把她當泡棗工具，黑娃和她真心相愛卻遭到公公的驅逐，族長的拒絕，族人的鄙視。黑娃逃走後又遭到保障所的鹿子霖威逼引誘。即使是她遭到棗刺刷的刷打，也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善良。

傷害白孝文，不是她所願，她也是受人利用，沒有想到會產生如此嚴重的後果。她後悔，愧疚，想憑自己的能力來撫慰白孝文，可她不知道希望在哪裡？只能選擇吸食鴉片來逃避痛苦。一次次的打擊讓她無力抗爭，只能認命。

鹿三是她的公公，從來沒有承認和接納她，但是當他看到白孝文從未來族長的位置，淪落到乞討的地步，認定是田小娥害了他，用梭鏢鋼刃殺了她。直到她的肉體在窯洞裡腐爛散發出臭氣，整個村子的男人女人老人娃娃沒有一個人說一句這個女人的好話，除了詛咒就是唾罵。

“我到白鹿村惹了誰了？我沒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沒偷扯旁人一把麥秸柴火，我沒罵過一個長輩，也沒指搡戳過一個娃娃，白鹿村為啥容不下我住下？我不好，我不乾淨，可黑娃不嫌棄我， 我跟黑娃過日子。村子 裡住不成，我跟黑娃搬到村外爛窯裡住。族長不準俺進祠堂，俺也就不敢去了，咋麼著還不容讓俺呢？大呀，俺進你屋你不認，俺出你屋沒拿一把米也沒分一根蒿子棒棒兒，你咋麼著還要拿梭鏢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

白孝文把老婆餓死沒有詛咒，鹿兆鵬把老婆冷落至死沒人唾罵，田小娥只是想活個人樣，抗爭男人對她命運的安排，就被冷落歧視詛咒唾罵，她沒做錯什麼，卻被自己的公公殺害，死了也沒人為她說一句好話。

雪崩之下沒有一朵雪花是無辜的，所以作者讓田小娥發動一場瘟疫，讓人們也感受無力反抗命運的痛苦。

五、總結

田小娥的悲劇命運，是封建禮教下毀滅的千千萬萬女子的命運，她們被父母當搖錢樹，被婆家當工具，禮教就像一道道又臭又長的裹腳布，把她們死死地纏繞，讓她們馴服、認命，不得有絲毫的反抗，一旦違背禮教，就從精神上判她們死刑，再從肉體上消滅她們。

殺死田小娥的不僅是她的公公，還有她的父親、郭財主、黑娃、白嘉軒、鹿鄉約、白孝文，白鹿村的男女老少......是這個黑暗的吃人社會。只有推翻這個社會，田小娥們才能活得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