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從小小的沛縣起兵，帶領一幫泥腿子，最後居然剪滅群雄，奪得天下。劉邦也沒有虧待幫助自己打天下的功臣，對他們封侯封官，讓這些泥腿子過上了幸福生活。在劉邦的功臣中，周勃無疑是一個佼佼者。周勃因為立下上等功，被封為絳侯，惠帝時官拜太尉。太尉是個什麼官呢？太尉屬於三公之一，秦漢時期的三公包括宰相、御史大夫和太尉，宰相領百官，御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而太尉則負責軍事，相當於三軍總司令兼國防部長。劉邦臨死前就曾預言：“安劉氏天下者，必勃也。”
周勃仁厚沉穩，劉邦活著他對劉邦忠心耿耿，劉邦死了他仍然忠誠於老劉家。自漢惠帝繼位，呂后就開始干政。惠帝仁弱，幾乎就是被呂后給逼死的。惠帝死後，呂后扶植起兩個少帝，其實都不過是個擺設，朝廷大權都掌握在呂后的手裡。呂后把她孃家人都安插在重要位置上，她把侄子呂祿任命為上將軍，把另一個侄子呂產任命為相國，並把這兩個侄子分別封為趙王和呂王，還讓他們分掌南北軍。劉邦的老部下週勃身為太尉，手裡卻沒有兵權，丞相陳平，也被邊緣化。呂后在世的時候，呂氏集團一手遮天。呂后一死，諸呂就密謀奪取劉氏政權，而周勃和陳平等劉邦的老臣則也密謀誅殺諸呂。結果，周勃等老臣獲得勝利，把呂氏集團全部殺絕。
周勃等人剿滅諸呂，一不想當皇上，二不想專權，他們只是忠於劉邦，要替老劉家奪回屬於他們的政權。所以政變成功之後，他們就在劉氏宗族裡尋找適合做皇帝的人選，選來選去，他們選擇了為人寬容平和的代王劉恆，於是把劉恆迎進京城，扶持他做了皇帝，是為漢文帝。
漢文帝是出了名的好皇帝，他事親至孝，對百姓仁慈，對大臣也非常寬厚。經過他的勵精圖治，漢朝出現繁榮局面，也就是文景之治的前半段。文帝對周勃也不薄，賞賜他黃金五千斤，食邑一萬戶。後來陳平還把右丞相的位置讓給了周勃，文帝追問陳平為何讓賢，陳平說自己在誅殺諸呂的政變中沒有周勃的功勞大。周勃當上右丞相，居然也覺得是實至名歸。
起初，文帝對周勃非常恭敬，周勃在皇帝面前雖然也很謙卑，但是遇上這麼一位謙卑的皇帝，時間一長，不免產生幾分功臣的傲氣。一個名叫袁盎的宮廷禁衛看在眼裡，就私下了對文帝說：“朝臣誅殺諸呂，只是機緣巧合，周勃把大家的功勞視為自己一己之功，天天擺出一副驕傲的嘴臉，而皇上您卻卑微得像一個臣子，這種君臣倒置的現象臣以為不妥。”一句話提醒了漢文帝，文帝從此再也不對周勃那樣客氣。
這時周勃身邊也有人向他進言：“您誅滅諸呂，擁立代王做皇帝，確實功蓋天下。您受到提拔和賞賜，皇帝也寵信您，但是，時間長了災禍就會降臨。”經人這麼一提醒，周勃才有了危機感，於是就辭去右丞相一職。誰知一年以後，丞相陳平去世了，文帝又任命周勃為丞相。但是僅僅過了十幾個月，文帝卻又來找周勃，對他說：“我下令讓列侯到自己的封地去，有的人還沒有離開京城。您作為百官之首，就帶個頭吧。”於是就罷了周勃的官，周勃帶頭到自己的封地絳縣去了。
到了封地的周勃，沒有了朝廷大權，手裡也沒有了兵，他更加沒有安全感，地方官每當到他府上拜訪他，他總是披甲戴胄，如臨大敵，生怕被人殺害。這樣做反而授人以柄，有人把他告到了文帝那兒，說他要謀反，文帝就把這個案子交給廷尉，廷尉又把案子轉交給長安。後來辦案的居然是一個無名的獄吏。這個獄吏起初對周勃這位做過丞相的侯爺還有幾分恭敬，後來就不客氣了，再後來甚至對他進行欺凌辱罵。
周家人沒辦法，就拿兩萬兩黃金送給這個官不在品的小官。果然是有錢好說話，這兩萬兩黃金馬上發生作用，再次審訊的時候，獄吏嘴巴就乾淨了，而且還舉起手裡用作記錄的木簡，給周勃使眼色，周勃按照獄吏的暗示，上前幾步，終於看清了木簡上的幾個字——以公主為證。原來周勃的大兒子周勝之娶的是昌平公主，周勃說起來還是皇親國戚，這個老實耿直的老頭居然把這茬給忘了。於是匆忙給家人捎信，請公主兒媳從中斡旋。公主兒媳當然不會怠慢，給她老爸文帝寫了一封信，歷數公公為漢家立下的奇功，並說明公公實在是被人冤枉。
與此同時，另一個更重要的人物也替周勃說情。一天文帝拜見母親薄太后，薄太后一見他就大發雷霆，而且還把一條頭巾摔在文帝的臉上。薄太后一邊發脾氣，一邊說：“周勃謀反你也信？他在京城當丞相、太尉的時候，手握重兵的時候不謀反，到了小小的絳縣反而要謀反，有這樣的道理嗎？”文帝當然明白，正好辦案的人員也沒有查到任何證據，於是文帝命人釋放了周勃，並恢復了他的爵位和封地。周勃出獄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統領過百萬雄師，卻不料一個小小的獄吏，比我還厲害！”
虎父無犬子，周勃的兒子周亞夫又成了一代名將，而且可以說再次挽救了劉氏江山。
關於這位周亞夫，還有一段駐軍細柳的故事。當時漢朝北方匈奴為害甚烈，朝廷派出了三支軍隊抵禦匈奴。文帝親自到前線視察。他到另外兩處視察的時候，進軍營門的時候，一通報是皇帝的車駕，軍營馬上放行。但到了周亞夫的軍營，把門的軍士卻攔住皇帝的車駕，不讓進軍門，守門的軍官還有道理：“我們只聽將軍的命令，不聽皇帝詔令。”等使者拿著皇帝的符節向周亞夫通報，周亞夫才命令打開軍門放行。文帝的車駕進軍門，守門軍官還告知不得快速行駛，皇帝的御者只得遵照執行。周亞夫見了天子，不卸盔甲，也不行跪拜禮，只行軍禮，並且說：“介冑之士不拜，請陛下許臣以軍中之禮拜見。”文帝看周亞夫軍令嚴整，非常敬佩感動。一月之後，匈奴退兵。文帝非常讚賞周亞夫，就任命他做中尉，擔任京師的警衛。
景帝時候，爆發七國之亂。景帝任命周亞夫為太尉，領兵討伐叛亂。周亞夫只用了三個月就打敗叛軍，再次挽救了大漢。不久，因為丞相陶青因病退職，周亞夫又被任命為丞相。但是這個周亞夫比他老爹還耿直，在討伐叛亂的時候，他因為按照自己的計劃，沒有及時去救梁國，得罪了梁王，還在太子的廢立上跟景帝意見不合，令景帝疏遠了他。特別是他還得罪了竇太后。
周亞夫的兒子一片孝心，他看自己的老爹將不久於人世，就想給父親發一個風風光光的大喪，為此他定做了五百甲盾，準備在發喪時用。但是他給工匠的錢卻沒有及時到位，工期限制得又很緊。結果工匠就告他謀反。景帝命人逮捕了周亞夫，周亞夫還矇在鼓裡，所以一問三不知，審訊者認為周亞夫是抵賴，並報告景帝，景帝非常生氣，就把他的案子交給廷尉審理。
廷尉問周亞夫：“你是想造反嗎？”周亞夫說：“我兒子買的都是喪葬用品，怎麼會是想造反呢？”廷尉說：“那你是想死後造反了。”廷尉逼迫甚急。就在周亞夫被捕的時候，他就想自殺，但被妻子阻止了。現在他被廷尉這樣威逼，於是在獄中絕食，五日後死去。一代名將，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周勃和周亞夫，都有安劉扶漢之功，而且都做到了太尉和丞相，所謂位極人臣。但是父子二人都難免牢獄之災。最耐人尋味的是，他們父子遇上的不是昏君、暴君，而是文帝、景帝兩位曠世賢君。他們父子對老劉家忠心不二，文景二帝不會不知，但是兩位皇帝還是要把他們父子投進監獄。周勃靠行賄撿回一條性命，而周亞夫比他父親還耿直，竟然選擇了自殺。難道說兔死狗烹真的是歷史的鐵律嗎？
參考文獻：
司馬遷：《史記全本·上》，萬卷出版公司，2016年
司馬光：《資治通鑑·第1卷》，當代中國出版社，2001年
閱讀更多 國史拾遺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