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 白話聊齋——諸城某甲,庫官,豐都御史

諸城某甲

白話聊齋——諸城某甲,庫官,豐都御史

淄川縣教諭孫景夏先生曾說:他們縣的某甲,遇上流寇作亂,被殺死,頭墜在胸前。流寇退去,家裡的人得到他的屍體,將抬去埋葬的時候,忽然聽見他有微弱的喘氣聲音。仔細一看,他的咽喉處竟還有一指多寬沒斷下來。於是扶著他的頭,把他扛回家。過了一天一夜他開始呻吟,用勺子和筷子稍微喂他點飲食,半年後竟然痊癒了。又過了十幾年,某甲和兩三個人聚會交談,其中有個人說了句笑話,引得鬨堂大笑。某甲也興奮地鼓掌。不料想他一俯仰之間,原來的刀痕突然裂開,頭掉了下來,鮮血直流。大家看他時,已經氣絕身死了。某甲的父親告了那個說笑話的人。眾人斂錢安撫他,又安葬了某甲,於是才和解了。

異史氏說:笑了一下腦袋就掉了,這真是千古第一大的笑話。脖子以一線相連而不死,直到十年以後,因為一個玩笑而釀成官司,這豈不是因為這幾個鄰居上輩子負債於某甲嗎!

【原文】

諸城某甲

  諸城孫景夏學師言:其邑中某甲,值流寇亂,被殺,首墜胸前。寇退,家人得屍,將舁瘞之,聞其氣縷縷然,審視之,咽不斷者盈指。遂扶其頭荷之以歸。經一晝夜能呻,以匕箸稍哺飲食,半年竟愈,又十餘年,與二三人聚談,或作一解頤語,眾為鬨堂,甲亦鼓掌。一俯仰間,刀痕暴裂,頭墮血流,共視之已死。父訟笑者,眾斂金賂之,乃葬甲。

  異史氏曰:“一笑頭落,此千古第一大笑也。頭連一線而不死,直待十年後成一笑獄,豈非二三鄰人,負債前生者耶!”


庫官

白話聊齋——諸城某甲,庫官,豐都御史

山東鄒平的張延登奉皇帝之命去祭祀南嶽衡山。路經江淮地區,需要在這裡的驛站住宿。前驅官稟報道:“這個驛站中有妖異作怪,在裡面住宿一定會出亂子。”張公不聽。

到了半夜,張公穿戴齊整佩劍而坐。一會兒,聽到有靴子走路的聲音進來了,原來是一個鬚髮花白的老頭,戴著黑帽,扎著黑帶。張公很奇怪,便問他的來歷。老頭叩拜說:“我是庫官,為您管理庫存財物已經很長時間了。幸遇欽差大人遠道來臨,下官也好卸去這個沉重的負擔了。”張公問:“庫存多少?”老頭回答說:“二萬三千五百兩銀子。”張公怕這麼多錢帶著路上累贅,便約好回來時再與他查點驗收。老頭答應著退下。

張公到了南中地帶,得到的饋贈非常豐厚。等到歸來時,還是住宿在原來的驛站,老頭又來拜見他。當問到庫存錢財時,老頭答道:“已經撥充遼東兵餉了。”張公對他前後不一致的說法深感驚訝。老頭說:“人生命中註定的收入,都有定數,分毫不能增減。大人這次出行,應得的錢財都已如數得到了,還求什麼呢?”說完,就走了。

張公於是計算他這次所獲得的錢財,竟與老頭所說的庫存數字正相符合。他這才慨嘆一餐一飯皆有命定,不可任意強求啊。

【原文】

庫官

  鄒平張華東,奉旨祭南嶽,道出江淮間,將宿驛亭。前驅白:“驛中有怪異,不可宿。”張弗聽,宵分冠劍而坐,俄聞靴聲入,則一頒白叟,皂紗黑帶。怪而問之,叟稽首曰:“我庫官也。為大人典藏有日矣。幸節鉞遙臨,下官釋此重負。”問:“庫存幾何?”答雲:“二萬三千五百金。”公慮多金累綴,約歸時盤驗,叟唯唯而退。張至南中,饋遺頗豐。及還,宿驛亭,叟復出謁。及問庫物,曰:“已撥遼東兵餉矣。”深訝其前後之乖。叟曰:“人世祿命,皆有額數,錙銖不能增損。大人此行,應得之數已得矣,又何求?”言已竟去。張乃計其所獲,與庫數適相吻合。方嘆飲啄有定,不可妄求也。


酆都御史

白話聊齋——諸城某甲,庫官,豐都御史

四川酆都縣城外有個山洞,深不可測,相傳是閻羅王的衙門。它裡面的一切刑具,都是藉助人來製造的。腳鐐和手銬壞了,就扔在洞口,縣令馬上用新的替換,過一夜就不知去向。有關洞內的供應開支,都載入官府的報銷制度中。

明代有個行臺御史華公,巡視酆都時,聽到這個傳說,不相信是真的,想進洞去破除這個疑惑。人們都說不行,但華公不聽。他手持蠟燭進入洞中,讓兩個衙役在後隨從。深入洞內一里多路後,蠟燭突然滅了。華公看了看,臺階寬闊明朗,有大殿十餘間,裡面並排坐著尊官,身穿袍服手執笏板很莊重,惟獨東頭空著一個座位。

官員們見華公到了,都走下臺階來迎接,笑著問道:“來了嗎?別來無恙啊?。”華公問:“這是什麼地方?”

尊官說:“這是陰曹地府。”華公驚訝地告退。

尊官指著空座位說:“這是您的座位,哪能再回去?”華公更加害怕,一再請求寬容。

尊官說:“定數怎麼可以逃脫呀!”於是檢出一卷簿子給他看,上面記載著:“某月某日,某以肉身歸陰。”華公看了,嚇得渾身顫抖,像掉入冰水中。念及母老子幼,流下了眼淚。

不一會有個穿著金甲的神人,手捧黃色帛書來到。群官拜舞,打開帛書讀後,祝賀華公說:“您有回陽間的機會了。”華公驚喜地問原因。尊官說:“剛才接到天帝御詔,要大赦幽冥,可以為您設法折免罪過。”於是為華公指示道路讓他出來。

幾步以外,幽黑如漆,辨認不出道路。華公非常為難。忽然一位神將氣宇軒昂地走來,紅臉長鬚,光芒射出數尺以外。華公迎拜並哀求他,神人說:“背誦佛經可以出去。”說畢去了。

華公心想,經咒大多不能記憶,只有金剛經還曾稍微學習過,於是合掌背誦。立刻覺得有一線光明,映照著眼前的路。忽然有遺忘了的句子,眼前立即黑暗;鎮靜下來思考一會兒,再背誦再顯光明,這才出得洞來。而那兩個隨從的衙役,就不必再問了。

【原文】

酆都御史

  酆都縣外有洞,深不可測,相傳閻羅署。其中一切獄具,皆借人工。桎梏朽敗,輒擲洞口,邑宰即以新者易之,經宿失所在。供應度支,載之經制。

  明有御史行臺華公,按臨酆都,聞之不以為信,欲入洞以決其惑,眾雲不可。公弗聽,乃秉燭入,以二役從。入裡許,燭暴滅。視之,階道闊朗,有廣殿十餘間,列坐尊官,袍笏儼然。惟東首虛一座。尊官見公至,降階而迎,笑問曰:“至矣乎?別來無恙否?”公問:“此何處所?”尊官曰:“此冥府也。”公愕然告退。尊官指虛座曰:“此為君坐,那可復還。”公益懼,固請寬宥,尊官曰:“定數何可逃也!”遂檢一卷示公,上注云:“某月日,某以肉身歸陰。”公覽之,戰慄如濯冰水,念母老子幼,泫然流涕。

  俄有金甲神人,捧黃帛書至,群拜舞啟讀已,乃賀公曰:“君有回陽之機矣。”公喜致問。曰:“適接帝詔,大赦幽冥,可為君委折原例耳。”乃示公途而出,數武之外,冥黑如漆,不辨行路,公甚窘苦。忽一神將,軒然而入,赤面長髯,光射數尺。公迎拜而哀之,神人曰:“誦佛經可出。”言已而去。公自計經咒多不記憶,惟《金剛經》頗曾習之,乃合掌而誦,頓覺一線光明,映照前路。偶有遺忘,則目前頓黑,定想移時,複誦復明;乃始得出。其二役,則不可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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