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飛走了。”——這是“電影皇后”胡蝶離開人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至此之後，那些她相關的故事和評價，便如同她留下的那些影像，在時光的放映機裡，留下亦真亦假的痕跡……
1.
1908年，註定是個不平凡的年份，這一年，中國第一個電影院出現，而與此同時，一個名叫寶娟的女孩出生，都說任何事情的出現都有一定的命中註定，於是從這一年開始，這個女孩便開始了與電影的糾纏一生。
大抵這世間的父母，不管是哪個年代，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所以女孩的父親才會給她取了這樣一個普通的名字。但有些人，生來就是註定要經歷傳奇的。
在寶娟長到16歲的時候，上海中華電影學校進行了第一次招生。寶娟也去了，在等待面試的時候，她思考著如何讓自己脫穎而出，正當這時，幾隻蝴蝶從她的眼前飛過，蝴蝶的翅膀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光彩奪目，也給了她靈感，當即她就決定，給了自己一個藝名：胡蝶。
當時的胡蝶不知道的是，這個名字，在往後的歲月裡，會因著她的傳奇，而變成舊上海的標誌詞之一。
2.
改名後的胡蝶真的如同她所期望的那樣，蛻變重生了。
1925年，胡蝶拍了她的首部電影《戰功》。
容貌姣好，演技精湛，氣質靈動。這樣一位女子，自是會吸引到許多男子，其中就包括了了林雪懷。
因著出演《戰功》，胡蝶結識了當時的另一位演員張織雲，又在張織雲的介紹下，遇見了林雪懷。
那時的胡蝶，不過十七歲，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所以在她遇到林雪懷的時候，心中是歡喜的。林雪懷見到嬌媚可人的胡蝶，心中亦是蕩起了漣漪。於是，情愫在兩人的心中漸漸生長，只需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便可燃成熊熊的愛火。
不久後，胡蝶的好友徐琴芳邀請她一起出演《秋扇怨》。有時候，命運的安排就是這麼巧，在你期待它給你一些助力的時候，就送給你一個驚喜，讓你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被命運寵愛的人。
那部電影裡，林雪懷也出演了一個角色。順理成章的，在電影拍攝結束後，兩個人在一起了，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1927年3月22日。兩人舉行了隆重的訂婚儀式。
生活終歸不是電影，再多的浪漫和海誓山盟在柴米油鹽中也終會消磨殆盡。短暫的歡愉後，等著他們的便是無盡的糾纏與爭吵。猜忌、自尊、試探都銳利得如同一把刀，刺得彼此間的感情千瘡百孔，無可修復。
對於胡蝶來說，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一種幸福。可林雪懷不一定這麼想，作為男人的自尊，在看到了如此耀眼的她後，想象著未來她變成萬人迷之後，與他漸行漸遠的距離，他無法忍受自己活在她的光芒之下，所以開始變得不可理喻。他終日流連於燈紅酒綠中，看著無良小報上編排的緋聞，懷疑胡蝶在外做著種種他不知道的事。
這一切，終歸讓胡蝶幡然醒悟，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不是當初那個儒雅體貼的紳士。於是，1930年，她一紙訴狀遞到法院，開始了漫長的婚約訴訟。也就有了被後人拿來飯後取樂的“雪蝶官司”。
或許，對於這場官司的輸贏，當時的她並不在意，只是為這段感情討一個公道。
在很多年後，胡蝶在她的回憶錄裡如此描述這段感情：“和林雪懷解除婚約，算是我青年時生活的一個波折，但解決了一件不如意的事，也使我更能專心致志地從事於電影事業。”
如此獨立、灑脫、決絕的女子，註定是會比別人更加懂得如何過好自己的人生。
3.
處理了那段混亂的婚姻後，胡蝶便專心搞起了事業，也由此迎來了自己輝煌的時代和摯愛。
1932年，她拍攝了電影《姊妹花》。故事本身十分悽慘，卻恰逢當時經歷了“一二八”事變，現實題材的電影相比過去的武打片、言情片更能戳中觀眾的興趣點，因著這樣的特殊政治環境，這部電影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連著在新光大戲院放了兩個月。
1933年，上海《明星日報》發起了“電影皇后”的選舉活動，演技精湛的胡蝶打敗了當時也十分有人氣的阮玲玉等眾多女演員，摘得桂冠。
可國難當頭，胡蝶這個特立獨行的女子，不願只是呆在這歌舞昇平之中，於是，在那個杜月笙介入其中的“航空救國遊藝茶舞大會”中，她唱著《最後一聲》，諷刺著那些所謂的愛國人士。即便這次茶會，還有另一個內容——為“電影皇后”舉辦的慶祝派對。
裝著家國大義的女性，本就比普通的女性多了一份灑脫和遠見，所以她不拒絕新的感情，也會期待新的緣分。
1931年，胡蝶在堂妹胡珊的家中遇見了潘有聲，當時的她不會知道，這個男人是往後歲月中給她最真摯的愛戀的那一個，是陪她最久的那一個。
當時的胡蝶剛從上一段感情中結束，一心只撲在事業上，對身邊的眾多追求者都視而不見，可是堂妹知道她不是不會傷心，只是不會把傷心寫在臉上，於是便安排了一場舞會，這才有了胡蝶與潘有聲的遇見。
與林雪懷不同，潘有聲身上有一種讀書人的風雅，這在胡蝶以往的生活中是沒有出現過的。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像與林雪懷那時那樣熱烈，浪漫戲劇化，卻更多了一份細水流長。兩人在日常的接觸中，感受到彼此的默契。
終於，在1935年11月23日，胡蝶嫁給了這個愛她勝過自己的男人，結束了漫長的馬拉松式的愛情，舉行了令人羨慕的婚禮。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或許它就只是一個女明星遇見真愛後幸福生活的故事。可生活總是這樣，越是期待著安穩度日，就越容易平地起風波。
4.
結婚不久後，胡蝶潘有聲夫婦遠赴香港定居，意在遠離是非。卻沒想到，是非從現在才剛剛開始。當然，這“是非”中也包括了胡蝶的“毒唯”——戴笠。
1941年，香港淪陷。日本方面邀請胡蝶拍攝紀錄片《胡蝶遊東京》，以此宣揚所謂的“中日友善”。
胡蝶不好直接拒絕，迂迴施回絕，才得以躲過一劫難。也正因為這件事，讓她意識到，香港已經不安全了。於是次年，胡蝶一家在東江游擊隊的幫助下回到重慶，並藉助在同學林芷茗家。
1944年的一天，胡蝶從拍攝地回到家中，卻得到潘有聲已於幾日前被警察抓走，下落不明的噩耗。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場噩耗的幕後推手，是她情同姐妹的朋友和她的“粉絲”的算計。
原來，軍統頭目戴笠在一次造訪林芷茗家時，見到了自己的“女神”胡蝶。現實中的她比他在銀幕上看到的更明豔動人，便生出了想要佔為己有的念頭。便也就有了潘有聲被抓的消息。
為了救丈夫，胡蝶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是毅然決然的接受了林芷茗的建議，見了戴笠。戴笠在佳人赴約後，得到了滿足，卻也知道想要完全佔有還得從長計議，便令人把潘有聲放了。
看到安好的潘有聲，胡蝶終於撐不住倒下了，臥床不起。戴笠卻藉著這次機會，一邊以養病的名義接了胡蝶到自己的別墅裡，一邊找到了黑幫大佬杜月笙威脅潘有聲與胡蝶離婚。潘有聲卻沒有妥協，只是回到了他們曾居住過的舊屋裡，獨自等待她的歸來，只是不曾想，這一等就是三年。
或許上天終歸是捨不得這樣一個女子如此淒涼的度過餘生，於是，便給了她一個解脫的轉機。
1946年，戴笠的搭乘的專機失事，至此，胡蝶被幽禁的生活結束，她回到了潘有聲的身邊。
經歷過分別才會知道在一起的珍貴，至此之後，胡蝶放棄了之前耀眼光鮮的電影世界，與潘有聲帶著家人一起，回到香港定居。後來他們創立了興華洋行，有了“胡蝶牌”熱水瓶系列，終於開始了一起為未來奮鬥的平淡生活，只是好景不長，六年後，潘有聲病逝，她再次成為一隻無處可棲身的孤蝶。
在這無邊的孤獨悲傷中，她對電影的思念卻愈發的強烈。終於，在1959年，她加盟了邵氏公司，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電影界，找回了往日的輝煌。
1975年，胡蝶移居溫哥華，改名潘寶娟。寶娟是年幼時父親賦予她的名字，潘是亡夫的姓，洗淨鉛華，回到當初，以我之名冠你之姓，是對過去的告別，也是對你無法抹去的懷念。
據說，胡蝶移居溫哥華後再沒回來過，她與戴笠的那一段往事，是她心中的結，因為太久太長，所以凝結成她與故鄉之間的一堵牆，堵住了她想要回來的希望。
1989年4月25日。胡蝶在溫哥華因病與世長辭，骨灰也如她所願安葬在了一生深愛的親人旁邊。彌留之際，她留給世人最後一句話：“胡蝶要飛走了。”
胡蝶要飛走了，蝴蝶飛走了，我想，這隻漂泊一生的蝶，終究會飛到她愛的人身邊，飛到她想念的家鄉，飛到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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