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3 和賊交了朋友(現代故事)

三兒是西河村最老實最厚道的人。歲數不大,人緣極好,村裡人都信任他。要是誰遇到什麼事需要證明自己不弄虛作假時,就拉出三兒說:“不信可以問問三兒。”但三兒不驕傲,他想,做人就應當老實本分,不能耍奸取巧,鄉親們這樣信任我,看得起我,我以後待鄉親們更應真誠才是。

那天中午,三兒喝了幾杯酒,頭也有些暈,他坐在門口大路邊歇息。

突然,一輛農用三輪車“嘎吱”一聲停在三兒跟前,車上跑下來一個人,衝著三兒很和藹地笑。

這師傅精幹又年輕,大不過二十三四歲,一看就是一個機靈人。

三兒心想師傅一定是有事求他,便立起身來熱情地問道:“師傅,你有什麼事嗎?”

師傅恭恭敬敬地遞給三兒一支菸,又給點著了火,說:“大哥,對不起,打擾您了。我是咱縣陳莊村人,對你們這一帶的情況很不熟悉,想請您……”

三兒知道這個陳莊村,是個大村莊,土地肥沃,人煙集簇,離西河村大約有80里路程。說:“我去過你們陳莊,有一千多戶人家,四五條街道,到處都是買賣鋪子,氣魄大得很,我在那裡還迷過路呢。”

師傅拉住三兒的手說:“大哥,您去過我們村那就更好啦,我就在村東大槐樹下住著,我叫李仁,木子李,仁義的仁,您有去陳莊時就找我,保您有飯吃有酒喝,四海之內皆兄弟不是?”

師傅原來是來村裡買豬的,他怕村裡人欺生,買賣不好做,想請三兒做嚮導,領他到村裡走一走,看看誰家賣豬。他把一張50元的鈔票塞到三兒的衣兜裡說:“大哥,您放心,我不能白叫您給我幫忙,我給您工錢。”

三兒把那50元還給師傅,說:“兄弟,你太小看我了,你有求著,我給你幫忙是應該的,還要什麼工錢?鄉親們現在正在歇午,我領你去看看。”

聽三兒這麼一說,師傅眼裡噙了淚水,忙說:“大哥,謝謝,謝謝,今天能遇上您這麼一位厚道人,真是我李仁的福氣!”

三兒在前頭走,師傅在後頭跟。因為有三兒的面子,鄉親們都很熱情,很真誠,不賣說不賣,賣的價錢也不太高,可師傅很挑剔,不是嫌豬的個頭太大就是嫌個頭太小,不是嫌豬長得太肥就是嫌太瘦,兩個多小時竟然連一口豬都沒有買成。看著師傅沮喪的臉色,三兒心裡很不好受,好像是他沒有當好向導。為了打破這種尷尬局面,三兒說:“兄弟,你別喪氣,要不然去看看我家的那口豬;我本想現在不賣,可我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啊!”

三兒的這口豬師傅一眼便看上了,豬身條碩長,脊樑寬厚,要肉有肉,要油有油。

他圍著豬圈轉了兩圈,眉開眼笑地說:“好豬,好豬,這是你們村最好的豬了,我買定了,它有多少斤?”

三兒說:“早晨剛剛稱過,差一點不到600斤。”

師傅面有難色地說:“大哥,你的豬圈壘得那麼高,怎麼往出捉啊?”

三兒說:“好捉。圈壘得並不結實,只要拆開一個口子就成了。”

師傅說:“說出來怕您笑話,我雖然是個買豬的,膽子卻很小,十分害怕豬叫,豬一叫,我就覺得它可憐,眼裡就容易掉淚,就頭疼……”

三兒說:“這好辦,給豬喂個泡過酒的饅頭,它醉了,就不叫了。”

商量價錢的時候卻有了麻煩,師傅給的價錢太低。按市場價格那口豬能值2200元,師傅只給1200元。三兒說1200就1200,少收些錢只當交個朋友。可三兒的媳婦堅決不讓,她說那個價錢咱賠了本。

三兒笑了說:“兄弟,你再給加點錢吧,只當你少抽幾盒煙。”

師傅也笑了說:“大哥,對不起,小本買賣,實在不能再加了。”眼看事兒談不成了。

交談中,三兒知道師傅還沒有吃中午飯,叫媳婦馬上去做飯菜。師傅攔住說:“不用了,我還得去別的村莊買豬,時間緊著呢。”三兒給師傅帶了兩個饅頭一包花生米,然後把師傅送上大路。三兒和師傅握手告別說:“兄弟,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沒有辦好,怪我沒出息!”師傅落下兩行熱淚說:“大哥,您這是說的哪裡話?買賣不成仁義在。”又說:“您家嫂子真漂亮,您真是好福氣!”三兒說:“謝謝兄弟誇獎,我媳婦心眼兒好,等會兒她就去孃家了,你能見到她,也算趕得巧!”師傅說:“是嗎?那我有時間再來拜訪她!大哥,您敬我一尺,我敬您一丈,我有句知己話想說給您聽:您家住村頭,豬圈離你的院子比較遠,應當養條狗,這樣可以防盜。”三兒感激地說:“兄弟,你真是大好人,這麼關心我!沒關係,你放心,我在村裡人緣好,沒有人來禍害我,年年都平安無事。”

師傅開車走了,三兒也提了鋤頭下地幹活去了。當他從兜裡摸煙吸時,卻摸出一張50元的鈔票。三兒斷定這是師傅的錢,不知什麼時候又塞給我啦。無功不受祿,我咋能要他的錢?三兒又想,這位兄弟的名字不愧叫做李仁,真是仁義厚道,我得把錢還給他,這個朋友我算交對了。

當天夜裡,三兒睡得正香,夢中被一陣急促敲門聲驚醒:“大哥,我是李仁,我還得請您幫幫忙,又來打擾您了!”三兒翻身爬起,提上褲子跑了出來。

此時正是午夜,四周一片沉寂。李仁拉著三兒就往大路上走,邊走邊說:“大哥,真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好不容易買了一口豬,想早點趕回家,誰知車速太快豬被顛了出來,請您幫我把它抬到車上!”

星光月影中,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口躺在地上的豬弄到了車上。三兒因為用的力氣太大,還把腰帶崩斷了,掉了褲子,多虧夜色深沉,沒人看到,不然可就出了醜。

三兒提著褲子對李仁說:“兄弟,好眼光,你買了一口好豬,真是好豬!”

李仁說:“是嗎?謝謝大哥誇獎。您快回去吧,嫂子在等著你!”

三兒說:“你嫂子不在家,我不是告訴你她下午要去孃家了。”

李仁說:“大哥,多虧你的幫助,咱倆不愧為好兄弟,再見!”

三兒說:“既是親兄弟,你給我那50塊錢幹什麼?你等著,我回家拿去。”

李仁說:“別別別,錢雖然不多,是我的心意,請笑納。”

當三兒拿著錢跑回來時,那車已沒影蹤了。

第二天早晨,三兒去餵豬時,發現他的豬圈被拆開好大的豁口,豬沒了。

三兒懷疑豬是昨夜被李仁偷的。他和村長立刻搭車去了陳莊,經再三打聽,陳莊村根本沒有李仁這個人。

三兒後悔極了:“奇怪,我怎麼沒有看出他是一個賊?我這不是和賊交了朋友嗎?”他跺著腳說:“我操,我操!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天雷會劈你!”

村長說:“你這是罵誰?”

三兒說:“既是罵他,也是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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