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3 不負天下不負卿

她是齊國鎮國將軍之女,容貌絕色,卻是不愛紅妝,偏愛武裝。年僅十二,便手執長劍馳騁疆場。心思靈透,多次識破敵方詭計,協助鎮國將軍拿下多座城池,被齊帝破格封為殷華郡主。

她性子清冷淡然,唯獨對一個人不同。

他是一國太子,和她青梅竹馬。他說,待她及笄之時,他便十里紅妝娶她過門。

這個諾言,他兌現了。

十五及笄,第二日,他便一襲紅衣如火,來到將軍府前,從將軍夫人手中接過了她。

十里紅妝,鳳冠霞帔,她成了人人羨慕的太子妃。

齊國帝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她十七歲那年,邊疆戰事吃緊,派她去協助鎮國將軍作戰。誰料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齊國帝就突然駕鶴西去,年僅二十五歲的他成了一國之君。

但遠在邊疆戰場的她卻在一次意外之中被連國擄去,經歷了九死一生才逃出來。因為怕暴露行蹤,特地饒彎路走,一連走了十天十夜,中間不知跌倒過多少次。

可每次當她瀕臨極限只是,那張驚為天人的俊顏便出現眼前,唇角勾起的是溫柔的弧度,眼中出現的,是隻屬於她的情愫……

整整三百里路,竟讓她走了回來!

她回到邊境營地時,衣衫襤褸,血跡斑斑,面色蒼白得可怕,眼中滿是血絲……

但是因為她的歸來,帶回了連國的諸多計劃與邊境的路線圖。不顧身體極度疲憊,連夜制定了計劃,和鎮國將軍不僅遣退敵軍,還一舉拿下連國一座城池,大獲全勝!

營帳內。

鎮國將軍掀帳走了進來,將想要坐起的常憐扶了起來,笑著摸了摸自己的有些花白的鬍鬚道,“捷報已經傳往京城。這次多虧了憐兒,此番大獲全勝,陛下定會十分高興。”

常憐向來清冷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柔和,“父親謬讚了……”

是啊,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鎮國將軍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輕聲道,“兩日後啟程,快馬加鞭地趕路,五日之後便可回到京城。”

“一切聽從父親安排。”

五日後,她滿心歡喜地回到京城,得到的消息卻是讓她如墜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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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憐面色蒼白地看著高位之上的他,以及那個坐在他身旁華貴的年輕女子,一時愣在了那裡……

一旁的侍女見她如此,冷聲喝道,“大膽!見到陛下和皇后還不行禮?!”

同樣愣了些許的鎮國將軍因為這侍女的冷喝回過神來,袖中的雙手收緊,青筋暴起!

上前一步,將常憐從肩頭摁跪到了地上,高聲道,“臣,見過陛下,皇后娘娘。”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低下頭不去看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面容,清冷的聲線在大殿響起,“臣女見過陛下,皇后娘娘。”

百里墨身形幾乎不可見地微動,一切的衝動都在眼角瞥到自己身旁的華服女子的時候壓下。頓了片刻,找回自己的聲音後,雙目已經變得陰沉可怖。

“鎮國將軍,你可知罪?”

“回陛下,不知臣何罪之有?

他猛地一拍扶手,看向鎮國將軍的目光猶如千尺寒冰,冷聲道,“何罪之有?”

一個眼神示意,大殿旁候著的侍衛便上前一步,手中拿著兩卷明晃晃的聖旨,中氣十足的聲音迴盪在大殿內——

“鎮國將軍,抗旨不遵,私自出兵攻打吾後母國。意同破壞兩國和平。著,收回軍印,撤去官職,斬!”

鎮國將軍猛地瞪大雙目,高聲道,“陛下!臣未曾收到過任何傳信,不知連國已與我國邦交往來,往陛下明查!”

他深邃若夜的目光直射向鎮國將軍,許久,出口的話中多了些許不明的意味,“哦?不知?”

那宣旨的侍衛抬起頭,對著殿外道,“帶上來!”

熟悉的面容出現在視線,常恆看向來人,眼中的不可置信已經完全無法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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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糸?!怎麼是你?!”

唐糸強制著自己不去看他的雙目,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啞聲將已經準備好的話複述了一遍,將這頂抗旨不遵的帽子又往常恆的頭上深扣了幾分!

百里墨冷笑一聲,目光森寒地看著她,緩緩開口,“都聽到了?拖下去罷。”

“誰敢?!”

她赫然站起身來,“暮落”出鞘,清冷的眸子之中滿是陰沉與肅殺!

他劍眉微蹙,正準備開口,一直坐在他身旁一言不發的連國公主倒是先他一步——

“妹妹這是何意?鎮國將軍抗旨不遵,又意圖毀壞連、齊兩國的友好往來,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陛下仁慈,只處死他一人,妹妹應感到慶幸才對啊!”

常憐不語,而是看向了他。

那一刻,百里墨看見了她眼中的希冀……

可是他,終究無法回應……

她的眼中,從一開始的希冀,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褪去,浮上一抹絕望,逐漸加深……

終於:“既然陛下執意如此,殷華乃罪臣之女,此番攻下連國城池也參與其中,乾脆連!……”

“憐兒!”

常恆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看著她,眼中是慈愛與柔和。

“傻丫頭……好好活下去……”

說罷,將她手中出鞘的劍摁了回去,在她愣神間,侍衛一擁而上,將常恆押了下去……

彷彿一下子失了魂魄一般,跌坐在地上。

他站起身來,連國公主立刻挽上了他的手臂,委屈道,“陛下……那連國邊境的百姓,會不會被那些士兵傷害,不得安寧……”

百里墨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傻丫頭,這都是意外。你放心,連國百姓會好好的,連國的土地也會好好的。”

一頓,接著道,“那些罪人,無需替他們求情。可既然你開口了,那便只處死常恆一人,其餘全部流放蠻荒,可好?”

常憐聽到後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龍椅旁的男子,只覺得那一霎,他離自己,是多麼遙遠……

蠻荒苦難,白骨遍地,惡鬼成群,又怎是人待的地方?!

連國公主俏臉上飛上兩片紅霞,目光狀似不經意地瞥到跪坐在大殿中央的常憐,眼中多了幾分憐憫,“可是……靈兒聽說,妹妹在開戰之時被抓了去,還遭受了一番苦難,陛下定要好好安慰她……”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溫柔地將她攬在自己懷中,腳步終起,邊說邊離開了大殿。

“傻丫頭,你就這麼想把朕趕走?……”

常憐失魂落魄地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那守衛拿出第二卷聖旨在她面前讀著,大致意思就是說,她也被從此囚禁在深宮之中,可悲,可嘆……

一位侍女走到她面前,委身行了一禮道,“憐貴人,請吧。”

憐貴人……

呵,她堂堂太子正妃,巾幗殷華郡主,只落得一個父親冤死,親人流放,囚禁深宮隨時有性命之危的下場?

她突然笑了,那般諷刺淒涼。殊不知那一聲聲絕望的笑,也如同刀子一般剜著他的心!

連國公主此時已經離開了他的懷抱。看著他陰沉的面容,譏諷道,“怎麼?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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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墨突然走近,骨節分明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冷聲道,“整個皇宮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休想耍什麼花招。若你傷她一分,我定還你十分……”

說罷,隨手將她甩開。

黎孟歆踉蹌了一下,站穩身子,看著離去男子俊美的背影,雙手不甘地緊緊握起——

不許我傷她?可若是她自己傷自己呢?

亦或是,傷她的那個人是你……

百里墨,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一定。

羽落宮。

常憐面對那些眼高於頂的侍女終於忍無可忍,打發雷霆,將她們全部遣散了出去。

只留一個有些嬰兒肥的丫頭,約摸比自己小個兩歲,性子天真,模樣也是可愛的緊。

這天夜裡,她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眼中皆是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面容,與那溫柔如水的眸子,獨屬於她一人的情愫。

不過這麼幾天時間,他便將著兩年的情意盡數忘卻?她不相信!

常憐坐起身來,看了一眼窗外,眼眸微閃,隨手拿起一旁的披風披在身上便走了出去。

赤足踩在冰冷的鵝卵石地面上,入秋的冷風迎面吹來,倒是放鬆了不少。

隨便在這偌大的羽落宮中走著,早上的一幕幕如同夢魘般迴盪在腦海之中,久久不散。

她因心情煩悶,並沒有好好參觀過著一個羽落宮。等她獨自一人在湖邊回過神來時,已經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一陣風拂過湖面,吹過她的臉頰,常憐這才覺得雙足已經凍僵,身上也有些冷。不遠處有一座假山,她便走進。風被擋在外面,暖和了不少。

子時,湖邊一種白色的花悄然綻放,清新好聞的花香鑽入了她的鼻間,一時竟有些昏昏欲睡。

意識漸漸模糊,不自覺地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整個人縮成一團縮在披風內。直到一時消失的前一刻,還能聞到那清新的芳香,夾雜著些許他的味道……

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卻是讓剛剛到來的他心痛不已。

輕柔地將她抱起,感受著懷中人兒冰涼的身子,不由得又收緊了手臂。白日裡的無情,狠戾,在此時盡數散去。他還是他,那個曾經寵她入骨的他……

【回憶】

百里墨本在桌前批著奏摺,忽覺心口一窒,筆下微頓,墨色便立即渲染開來。放下筆起身,走到殿外,望著那天空中高懸的明月,腦海中卻是出現她如花的笑顏。

這半月以來,不知她過得可好?有沒有凍著,有沒有累著,夜晚是否因他不在身邊而輾轉反側,他皆不知……

心下微嘆。如此相思之苦,多體會幾次便會要了他的命。待她歸來,他便親手替她卸下戎裝,將她一輩子牢牢地囚禁在他身邊,護在他的羽翼下,不受半點苦難。

想好後,百里墨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些許,剛準備進入殿內,誰知一名侍衛突然慌忙地闖入,“陛下!裡諳殿外求見!”

他的心立即沉了下去,二話不說走出,卻見渾身是血的裡諳被人扶著,奄奄一息地坐在殿外的臺階之上!

心又往下沉了幾分,也不顧什麼君臣之禮,走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肩膀,聲線不受控制地微顫,“……她怎麼了?!”

裡諳艱難地開口,“陛下……裡諳無能……未能保護好娘娘……”

“她究竟怎麼了?!你說啊!”

裡諳又咳出了一口血,聲音細弱蚊鳴。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上,卻猶如這世間最慘烈的酷刑!

“娘娘她……身陷敵營……命在……旦夕……”

終於,一直緊繃著的那根線斷裂,裡諳徹底地暈死了過去。

百里墨的腦海霎時一片空白,兩耳嗡嗡作響,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陛下!”

命在……旦夕?

都是他,都是因為他,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如連她都沒有了,他要這天地江山又有何用?!

常憐,你怎忍心,棄我於這天地之中,獨自羽化而去?

他不信,始終不信。

直到出發前一刻,連國公主黎孟歆突然來到京都,以她的命作為籌碼,要挾他娶她為後!

百里墨定然是不同意的,若是她知道了自己娶了別的女子,這個傻丫頭不知道又要傷心成什麼模樣。

可直到黎孟歆隨手將一塊染血的琉璃佩丟到他面前時,一起都不同了!

這個琉璃佩,是他們大婚那天,他送給她的。他曾見她無論到哪裡都戴著這塊琉璃佩,開心得像個孩子,他也知她就算拼了命也會保護好這琉璃佩。而如今這個讓她視若珍寶的物什卻染滿鮮血出現在他眼前 ,叫他怎能不慌,怎能不怒?!

他大怒,恨不得立刻就殺了這連國公主,可是她卻說,在他心尖上的人兒身上下了生死子蠱,母蠱一旦傷死,子蠱必死無疑!

他又怎會拿她的性命賭這話是真是假?

他放置在她身邊的暗衛,除了裡諳逃了出來,其餘盡數死絕!

他還有什麼本事,能夠在無人接應的情況下將遠在千里之外的她救出?

絲毫不覺指甲深嵌入手心的疼痛,“好,朕答應你。但若你傷她一絲一毫,我定不會讓你好過。”

不能傷她,但他可以讓她受盡屈辱,求死不得!

【回憶結束】

百里墨輕柔地將懷中的人兒放在榻上,點了睡穴的她在他面前誰得毫無防備,絕美的面容少了幾分平時凌厲的氣勢,多了幾分安詳的色彩。

她的一雙手抱著他的腰,小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弧度。

百里墨眼中閃過痛楚,終究是狠下心來,拿開了她的手,消失在了羽落宮內。

他沒看見的是,他離開後,原本沉睡的人兒睜開的,已經滿是淚水的雙目……

第二日,天還未亮,常憐便準備離開羽落宮,誰知這侍衛竟裡三層外三層地將羽落宮圍了個水洩不通。幾番波折後,待她成功離開羽落宮,出了皇城,趕到行刑臺時,已經接近正午。

不管他有何苦衷,她的父親終究是無辜的,憑什麼要被處死?!

黎孟歆餘光瞥了一眼那逐漸逼近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隨手抽出一個牌子往前面一丟,輕飄飄地道出了最殘忍的字眼,“斬。”

劊子手不敢違抗她的命令。所以當常憐快要到臺前時,大刀落下,鮮血四濺!

她的父親,就這麼,死在了自己面前……

怎麼可能……

雙眼之中隱隱浮上一抹猩紅,看向那高臺之上的女子,忽然縱身躍起,暮落出鞘,破空而來!

誰料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擋在了她的身前!常憐看著那忽然出現的俊美容顏,猛然回過神來,劍鋒偏轉,從他臉頰擦過,留下了一道血痕。

一滴血珠從劍尖滴落……

宛如從地獄傳來一般的聲音響起——

“憐貴人私自出宮,出現在行刑場上,又出手傷朕,意欲何為?”

他給她兩個選擇,一是交出暮落劍,她還做她的憐貴人;二是留著那暮落劍,打入冷宮……

她看著他,許久一笑,隨手將暮落劍丟到了一邊,轉身離去。

她選擇了丟棄暮落劍,入住冷宮——

反正她的心,在他已娶他人為後,在父親頭顱被斬下,在他為了他人而捨命擋下自己的殺招之時,已經死了……

冷宮與否,暮落有無,與她而言,毫不在意了……

他的心中,終究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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