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5 我不敢和這樣的人做朋友

2008年,公司突然給我轉崗,讓我去光線傳媒的廣告部做副總經理。

從節目製作轉行做廣告,我整個人是懵的。除了跟公司以往的客戶打過交道,我不認識任何新的廣告客戶,我也不知道其他廣告客戶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有同事跟我說:“你不是要轉行做廣告嗎?我給你約了一個人見面,你可以跟他請教一下,他在公關廣告行業裡算是資深前輩。”

然後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像一個等待面試的大學生,站在了萬博宣偉的門口,等著David見我。

那天他問了我一些問題,我介紹了光線,介紹了自己,很希望他能夠幫助我,給我一些客戶資料。臨走的時候,他說我們常聯繫,我說好啊,常聯繫。 然後,我們就三年沒有再聯繫過。

沒有聯繫的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有二。

其一是,他覺得我挺無趣的,沒有合作的可能性。

其二是,進入廣告行業工作之後,我聽說了很多有關David的花邊軼事,比如他喜歡小鮮肉,喜歡聚會,和他玩在一起的人都是行業花蝴蝶,包括每年在他們公司的年會上,他都要反串表演,絕大部分的人在形容他的時候,表情都是或諷刺或挖苦或嘲笑。

我追問一句:他不是很資深嗎?通常會換來一句:所以他才資深啊!

於是很慶幸自己沒有和他再有聯繫,不然自己沒準也會和David一樣成為別人嘴裡的花蝴蝶。

三年之後,在《職來職往》的錄製現場,我看到了David,他代表萬博宣偉來招聘。我試探性地問他還記不記得我,他說當然記得,他覺得我這幾年工作很認真很努力。於是,我們就這樣又遇見,然後我開始近距離地看著他。

好多場的錄製,好多選手的發言,一旦觸犯了他的原則他一定會據理力爭,如果喜歡某個選手也會很赤裸地表達自己的喜愛,無論男女。

我有一次很善意地提醒他:“David,你能不能稍微不那麼高調,你這樣,難道不怕別人背後說你什麼嗎?”

他說:“我都五十多歲了,我還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幹嗎,應該是別人在意我的眼光吧?”也是,五十多歲,半截都入土了,幹嗎不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呢——後來別人問我,為啥David活得那麼自在,我都用他的這句話作答。

他兩次參與中國申奧,兩次申奧都成功了。他也是很多國際品牌的資深公關顧問,但他的朋友圈永遠都在玩,玩,玩。

我羨慕地對他說:好羨慕你們國際大公司,老闆都不需要工作的。

他很不屑地對我說:“真正認真工作的人,是不會讓你覺得他很辛苦的。每天告訴你他很辛苦的人,他只是為了想告訴你他很辛苦。”

我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有一年我們約了去旅行。旅行的第四天,喝了酒,他突然說:“其實,我有一點點難過,反正明天要回去了,我就想跟你說一說。但是如果我說了,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內疚,其實跟你無關。”我說好。

他說,臨出發前一天,他哥哥從美國打電話過來說媽媽走了。我很驚訝,問他為什麼不回去。他說,因為他沒有趕到見媽媽最後一面,又加上已經和我約好了,如果臨時不來,我整個假期都會被毀掉。而他回去也要十幾個小時,那時再趕回去意義也不大,打算過年的時候再回去看看。他和媽媽的關係很好,不是非要趕回去不可,因為媽媽一直在他心裡,其他的事情哥哥他們處理就好。

我很感動。

那晚我的感受特別多,一方面是他對親情的理解,讓我打破了一些固定思維。一方面是覺得David真是一個答應你,就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想給人帶來困擾的人。

時間一晃到年底,我要回湖南過年,臨走時我也問了他的過年計劃。他說他要回美國。我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就回了一句:“也是,應該好好看看媽媽。”過了兩秒,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說:“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了。”

我問怎麼了?他說:“我們回來之後,一個晚上,我很想媽媽,就給媽媽打了個電話,以前她都會響四五聲接電話,會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我知道她不會接了,但我還是撥了過去。那種感情,你應該能理解。”我說我能理解。就好像你喜歡的人不在了,你還會常常聽對方的語音。他說對。

然後繼續說:“當電話響了五聲之後,突然有人接了電話,嚇了我一跳,我仔細一聽,是我媽接的電話!”

“啊?!”我聽到這個情節,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害怕。

David說:“當時我就被嚇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就繼續和我媽聊天,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因為我總不能問她:你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掛了電話,我立刻給我哥打電話問原因。我哥說,那天晚上,電話的內容是他家養的一條狗,叫Nana,Nana走了,大家很難過,我聽成了媽媽……所以這件事情是我弄錯了,非常不好意思,搞得那天晚上你還陪我哭了一會兒。”

……至今……我都無法對這件事情做出任何評價。

總之,我和David的關係越來越好了。我曾經很害怕因為跟David走得很近被人說閒話,後來我就發現不喜歡他的人,絕大多數不認識他。

認識他的人不喜歡他,絕大多數都活得不怎麼開心。

而他,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在做自己,在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堅持他認為正確的觀點,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因為真正瞭解他的人絕大多數都喜歡他,會被他的樂觀豁達感染和影響。

他去大學宣講,會和大學生聊兩性話題,尺度很寬,他毫不羞澀,同學們也是。他說放開了聊最好,免得人生走彎路。

聚會時,他會一直幫大家拍照,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國際大公司的老闆。年會時,他盡所有可能去挑戰新的舞蹈、新的造型,去試探大家新的“底線”,因為他就是想讓大家放鬆、開心。

要說他教給了我什麼,我覺得挺多的。 我想起三年前,他看著我突然說:“劉同,你才30多歲,身材怎麼這麼糟糕,才一塊腹肌。你看我,我都有六塊好不好?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堅持健身,讓自己更有精神。”還沒有等我同意,他就去幫我辦理了一張健身卡,告訴我不要辜負了他的期望。

我不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之後,我就真的一直在運動,真的覺得人生都精彩了起來。

有人會活在別人的閒言碎語裡,有些人也會活在你的生命裡。

——此文為《天下沒有陌生人》序 原標題:《劉同:我曾不敢和他做朋友》

我不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我不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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