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 關於造假,我們缺的是監督嗎?不,我們缺的是信仰!

關於造假,我們缺的是監督嗎?不,我們缺的是信仰!

1.

曾聽到一個笑話,說一個小學語文老師課堂提問學生:李白為什麼“停杯投箸不能食”?學生答:因為害怕是“毒米”。老師又問:為什麼他說“舉杯消愁愁更愁”?學生回答:因為喝的是“假酒”,當然會愁上加愁。

有人據此發議論說,現在除了說假話是真的,沒有什麼是真的了。想一想也是,我們看的是假新聞,讀的是盜版書,種的是假種子,上的是假化肥,一個心灰意冷的人喝農藥自殺怎麼也不能成功,喝酒卻使他送了命。

我就親眼見過,家鄉的父老製造“假羊絨”的盛景。他們把清油拌上爐灰,然後攪進羊絨堆裡充份量。聽說是賣給俄羅斯,我委實吃驚不小,俄羅斯人這麼好騙嗎。

過去遇到坑蒙拐騙的事,老人總安慰我們說“世上還是好人多”,壞人壞事要麼沒有,即使有,也不是“主流”,是“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關係,現在看來滿不是這回事。

據報載,南方一些地區,整村、整鄉、整縣的“製假販假”,並形成了相互配合、取長補短的良好態勢(經濟學家謂之“地下經濟”),這就恐怕不是一個好人和壞人的比例問題,而是一個社會有沒有道德底線的問題。

說起道德底線,康德認為宇宙中有一種絕對的、先驗的、人們都必須無條件遵守的“絕對命令”。比如,面對一個落水的人,你必須去救,你不能考慮你的價值和落水者的價值哪一個大。

這不是一個數學問題,而是一個信仰觀念問題。因為在上帝看來,我們都是脆弱的孩子,有什麼功業、榮譽值得誇耀呢?只有為了他的“絕對命令”而犧牲,才是真正不朽的道德。

但現在除了宗教徒,有誰能做到呢?因而學者們將標準放低,把道德分為宗教性道德和社會性道德。比如對待一個落水的人,至少就有四種態度。

第一種是不顧一切地跳下去,那怕自己不會水,也應為了某種良知和信念去救人,這是宗教性道德。

第二種就不一定非親自去救不可,你可以打電話報警,甚至抱著岸上的電線杆子大喊大叫,也算履行了某種搭救的責任。

第三種是不理睬,裝作沒看見,警察來調查時,說我正在岸上看風景,沒有聽見呼救聲,這是自私,屬不道德行為,但沒有違法。

第四種是趁火打劫,當落水者奮力爬至岸上時,不但沒有援之以手,反而一腳踩了下去,這是違法,屬於反道德行為,也就是說他突破了某種道德的底線,屬於法律追究的範疇。

我不知道這種劃分能不能為大多數人所接受?是不是還有人認為它陳義過高?我只覺得如果照此標準衡量一個人的道德水準的話,那麼我家鄉的農民製造“假羊絨”可能還不算“突破底線”。

這個時代有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官員收了賄賂,而把本應由鋼筋、水泥、混凝土做的橋樑拿“豆腐渣”換過;商人明知道假煙、假酒、假藥的危害,但還是造個不停。我想,這才是真正的“底線的突破”。

關於造假,我們缺的是監督嗎?不,我們缺的是信仰!

2.

我在電視上看過一個公安戰士審問一個製假藥的老女人的專題片。公安戰士問:你知不知道這藥可以害死人?,老女人回答:知道。公安戰士又問:你的孩子病了,你會不會給他吃你制的藥?老女人回答:不會。

下面兩句才真正令人震驚。公安戰士問:既然你的孩子你都不會給吃,你為什麼要賣給別人,以致造成19人死亡呢?老女人淡然地回答:他們又不是我的孩子。

我當時看到這裡,內心極度絕望,卻對這個老女人生不起半點憤恨。我當然知道這個使人妻小俱死的老女人“罪大惡極”,但面對熒屏上那張麻木、顢頇、沒有半點生氣的臉,我的內心只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憫。

這不是如主持人說的那樣,是由於“法律意識淡薄導致的悲劇”。我想法律出現以前,一個人也不能存心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豬不懂《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但很少有豬因為爭食就將同類有意咬死。

耶穌在寬恕一個人時慣用的一句話,就是“因為他們所作的,他們不曉得”。那麼,具體到這個製假藥的老女人身上,她不曉得什麼呢?她不曉得人生命的價值和尊嚴,它的存在和各種追求幸福的權利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而且真正嚴重的問題是,即使她想“曉得”,又有誰會告訴她呢?她的父輩以及父輩的父輩教過她“忠”,教過她“孝”,惟獨沒有教過她“愛”。愛自己,愛鄰人,甚至愛仇敵,愛這個世界上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

她打小看見的就是掠奪、傾軋、父子相殘、婆媳鬥法,外表溫熱的親戚趨炎附勢、暗中較勁,官吏打著“懲惡揚善”的旗號,實際上不過是“黑吃黑”。因而,她看不到希望,也沒有榜樣,她的靈魂沉睡著。

當她這麼做的時候,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既然造假藥能賺錢,能養活孩子,即使會死一些人又有什麼關係?就像種莊稼不總是要鋤掉一些雜草麼?

3.

在震驚中外的多佛爾慘案中,58個來自中國的偷渡客被人裝在運送西紅柿的集裝箱裡活活悶死,而中國官方沒有派員參加他們的葬禮。官員們除了強烈譴責西方的移民政策外,就是強調加大對國內偷渡的打擊力度。

但英國的普通民眾卻大為悲慟,他們自發組織起來,為死難者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儀式。令人感動的是,有幾百個膚色不同的孩子前來參加,他們手拿蠟燭,為這些死在異鄉的孤魂祈禱。

看到這樣的故事,我總是很絕望,一種民族文化自卑感油然而生。國粹家告訴我們,中國文化如何了不得,有唐詩宋詞、漢賦元曲、諸子百家……但在這樣的小故事面前,我對它們的自信變得不堪一擊。

贗偽氾濫、道德滑坡、貪汙成風、賄賂公行,我們的時代以及個人生活淪落到今天千瘡百孔、到處漏水的境地,原因不是個別的,而是全體的;不是枝節的,而是根本的。

我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沒有了確立具體紀律的那個絕對準繩;沒有了構築一切語言的那個最後詞根。一句話,我們沒有了自己的信仰,這才是焦點中的焦點,癥結中的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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