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135億年前,經過所謂的“大爆炸”(Big Bang)之後,宇宙的物質、能量、時間和空間才成了現在的樣子。宇宙的這些基本特徵,就成了“物理學”。
在這之後過了大約30萬年,物質和能量開始形成複雜的結構,稱為“原子”,再進一步構成“分子”。至於這些原子和分子的故事以及它們如何互動,就成了“化學”。
大約38億年前,在這個叫作地球的行星上,有些分子結合起來,形成一種特別龐大而又精細的結構,稱為“有機體”。有機體的故事,就成了“生物學”。
到了大約7萬年前,一些屬於“智人”(Homo sapiens)這一物種的生物,開始創造出更復雜的架構,稱為“文化”。而這些人類文化繼續發展,就成了“歷史學”。
在歷史的路上,有三大重要革命:
大約7萬年前,“認知革命”(Cognitive Revolution)讓歷史正式啟動。
大約12000年前,“農業革命”(Agricultural Revolution)讓歷史加速發展。
而到了大約不過是500年前,“科學革命”(Scientific Revolution)可以說是讓歷史畫下句點而另
創新局。
三大革命改變了人類和其他生物。
* * *
人類早在有歷史記錄之前就已存在。早在250萬年前,就已經出現了非常類似現代人類的動物。然而,世世代代的繁衍生息,他們與一同共享棲地的其他生物相比,並沒什麼特別突出之處。如果到200萬年前的東非逛一逛,你很可能會看到一群很像人類的生物:有些媽媽一邊哄著小嬰兒,一邊還得把玩瘋的小孩抓回來,忙得團團轉;有些年輕人對社會上種種規範氣憤不滿,也有些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只想圖個清靜;有肌肉猛男捶著自己的胸膛,只希望旁邊的美女能夠垂青;也有年長的充滿智慧的大家長,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這些遠古時期的人類已懂得愛和玩樂,能夠產生親密的友誼,也會爭地位、奪權力,不過,這些人和黑猩猩、狒狒、大象也沒什麼不同。這些遠古人類,和一般動物比起來就是沒什麼特別。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後代某一天竟能在月球上漫步、分裂原子、瞭解基因碼,還能寫寫歷史書。說到史前人類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們在當時根本無足掛齒,對環境的影響也不見得比大猩猩、螢火蟲或是水母來得多。
生物學家把所有生物劃分成不同的“物種”。而所謂屬於同一物種,就是它們會彼此交配,能夠產出下一代。例如馬和驢,雖然有共同的祖先,也有許多類似的身體特徵,也能夠交配,但它們彼此卻是缺少性趣,就算刻意讓它們交配,產出的下一代會是騾,而不具有生育能力。因此,驢的DNA突變就不可能會傳給馬這個物種,馬也不會傳給驢。於是,我們認定馬和驢屬於兩個不同的物種,各有各自的演化路徑。相較之下,雖然鬥牛犬和西班牙獵犬看來天差地別,卻屬於同一物種,有一樣的DNA庫。它們很願意交配,而且它們的小狗長大後也能再和其他狗交配、子孫滿堂。
從同一個祖先演化而來的不同物種,會屬於同一個“屬”(genus)。例如獅子、老虎、豹和美洲豹,雖然是不同物種,但都是“豹屬”(Panthera)。生物學家用拉丁文為生物命名,每個名字由兩個詞組成,第一個詞是屬名,第二個詞則是種名。例如獅子就稱為“Pantheraleo”,指的是豹屬(Panthera)的獅種(leo)。而只要沒有意外,每一位在讀這本書的應該都是一個“Homo sapiens”:人屬(Homo,指“人”)的人種(sapiens,指“明智”)。
許多屬還能再歸類為同一科(family),例如貓科(獅子、獵豹、家貓)、犬科(狼、狐狸、豺)、象科(大象、長毛象、乳齒象)。同一科的所有成員,都能追溯到某個最早的雄性或雌性祖先。例如所有的貓科動物,不管是家裡喵喵叫的小貓或是草原上吼聲震天的獅子,都是來自大約2500萬年前的某頭祖先。
至於智人,也是屬於某個科。雖然這件事看來再平凡不過,卻曾經是整個歷史上最大的秘密。智人一直希望自己和其他動物有所不同,彷彿整個科就只有自己的存在,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遠近親戚,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父母。但可惜這絕非事實。不論你是否接受,我們所屬的人科不僅成員眾多,而且還特別吵鬧,那就是一堆巨猿。與我們最相近的親戚,就是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其中,黑猩猩與我們最為接近。
不過就在6萬年前,有一頭母猿產下兩個女兒,一頭成了所有黑猩猩的祖先,另一頭則成了所有人類的祖奶奶。
家族秘史
智人還有另一個更見不得光的秘密。我們有許多堂、表兄弟姐妹,而且沒什麼文明,但這還小事一樁;我們其實還曾經有很多更相近的兄弟姐妹。人類(human)已經習慣以為自己是唯一的“人”,是因為在過去1萬年間,“人種”確實只剩下智人一種。然而,“human”一詞真正的意思是“屬於人屬的動物”,而在過去,這可不只“智人”而已。為避免混淆,以下講到“智人”,講的就是“Homo sapiens”這個物種的成員,而講到“人類”,講的則是“Homo”(人屬)的所有現存成員。
最早的人類是從大約250萬年前的東非開始演化,祖先是一種更早的猿屬“Australopithecus”(南方古猿)。大約200萬年前,這些遠古人類最早的人類是從大約250萬年前的東非開始演化,祖先是一種更早的猿屬“Australopithecus”(南方古猿)。大約200萬年前,這些遠古人類有一部分離開了家園而踏上旅程,足跡遍及北非、歐洲和亞洲的廣大地帶。北歐的森林白雪皚皚,印度尼西亞的熱帶叢林溼氣蒸騰,想活命顯然需要不同的特徵,因此人類也開始朝著不同方向進化。於是人類發展出幾個不同的物種,而科學家也為每一種都取了華麗的拉丁名稱。
在歐洲和西亞的人類成了“Homo neanderthalensis”,意為“來自尼安德谷(Neander Valley)的人”,一般簡稱為“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比起我們這種“智人”,尼安德特人更為魁梧,肌肉也更發達,非常適應西方的歐亞大陸在冰河時期的寒冷氣候。
至於在東方的亞洲,住的則是“Homo erectus”(直立人),一共存續了將近200萬年,是目前所知存續最久的人類物種,而我們智人看來也很難打破這項紀錄。光是1000年後還會不會有智人存在,現在看來都令人十分懷疑,所以和200萬年比起來,我們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至於在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則住著
“Homo soloensis”(梭羅人,拉丁文意為“來自梭羅谷的人”),這種人很能適應熱帶的生活環境。同樣在印度尼西亞,還有另一個小島弗洛里斯(Flores),這裡住的遠古人類則是經歷了一場侏儒化的過程。曾有一段時間,因為海水水位格外低,於是人類初次抵達了弗洛里斯,而且當時和大陸的交通往來十分便利。但後來海水再次上漲,於是有些人就被困在島上,物資十分缺乏。那些長得高頭大馬的人,需要的食物也多,於是最早在島上餓死淘汰。長得矮反而成了生存優勢。經過幾代之後,在弗洛里斯的人都成了小矮人。科學家把這種獨特的人種稱為“Homo floresiensis”(弗洛里斯人),身高最高不過1米,體重最重也不過25公斤。然而,他們仍然懂得如何製造石器,甚至偶爾還能在島上獵象。不過倒也公平,在這島上的象也是一種矮生種。
2010年,科學家在西伯利亞的丹尼索瓦(Denisova)洞穴中發現了一塊已經變成化石的手指骨,為人類的大家族又添一種成員。手指骨的基因分析證實這個人種過去並不為人知,現在則命名為“Homo denisova”(丹尼索瓦人)。全球還有太多洞穴、島嶼、氣候,誰曉得還有多少我們失落的親戚,正等著我們去發現。
這幾個人種在歐洲和亞洲不斷演化的同時,其他在東非的人種演化也沒有停止,人類的搖籃繼續養育著許多新品種,例如“Homorudolfensis”(魯道夫人,“來自魯道夫湖的人”)、“Homo ergaster”(匠人,“工作的人”),最後還有我們自己的這種人種,而我們也頗為厚顏地把自己命名為“Homo sapiens”(智人,“明智的人”)。
在這些人種當中,有些高大,有些矮小,有些會兇殘地獵捕,有些只是溫和地採集著食物,有些只住在某個小島上,而大多是在整個大陸上遷徙移動;但不論如何,他們都是“人屬”,也都是人類。
有一種常見的錯誤,是認為這些人種是呈線性發展,從“匠人”變成“直立人”,“直立人”再變成“尼安德特人”,而尼安德特人再變成我們。這種線性模型誤以為地球在某個時間點上只會有單一人種,而其他更早的人種不過就是我們的祖先。但事實是,從大約200萬年前到大約1萬年前為止,整個世界其實同時存在多種不同人種。這其實也十分合理。就像今天,地球上還是有許多種的狐狸、熊或是豬,而在幾十萬年前的地球上,至少就有6種不同的人。從整個歷史來看,過去多種人種共存其實是常態,現在地球上只有“一種人”,這才是異常。而下面很快就會提到,對於我們智人來說,我們不願想起這些過去的手足親情,背後其來有自。
“思考”的代價
雖然人種之間有諸多不同,但還是有幾項共同的人類特徵。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類的大腦明顯大於其他動物。對於60公斤的哺乳類來說,平均腦容量是200立方厘米,但早在250萬年前最早的男男女女,腦容量就已有600立方厘米,至於現代的智人,平均腦容量更高達1200~1400立方厘米。至於尼安德特人,其實腦容量更大。
這樣看來似乎再清楚不過,物競天擇就該讓腦越來越大才是。人類深深迷戀著我們自己的高智能,於是一心認為智力當然是越高越好。但如果真是如此,貓科動物也經過演化,為什麼沒有會微積分的貓?究竟為什麼,在整個動物界,只有人屬演化出了比例如此龐大的思考器官?
答案在於:龐大的大腦也是個龐大的負擔。大腦結構脆弱,原本就不利於活動,更別說還得用個巨大的頭骨把它裝著。而且大腦消耗的能量驚人。 對智人來說,大腦只佔身體總重約2%~3%,但在身體休息而不活動時,大腦的能量消耗卻佔了25%。相比之下,其他猿類的大腦在休息時的能量消耗大約只佔8%。因為大腦較大,遠古人類付出的代價有兩種:首先是得花更多時間尋找食物,其次是肌肉退化萎縮。這就像是政府把國防預算轉撥給了教育,人類也把手臂二頭肌所需的能量撥給了大腦裡的神經元。對於在非洲草原上這究竟是不是個好策略,事先只能說無人能知。雖然黑猩猩要講道理絕對講不贏智人,但它卻能直接把智人像個布娃娃一樣扯個稀爛。
時到今日,人類大腦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我們能製造出汽車和槍炮,讓我們的移動速度遠高於黑猩猩,而且從遠方就能將黑猩猩一槍斃命,而無須和它摔跤硬拼。只不過,汽車和槍炮是最近才有的事。在超過200萬年間,雖然人類的神經網絡不斷增長,但除了能用燧石做出一些刀具,能把樹枝削尖變成武器,人類的大腦實在沒什麼特殊表現。那麼,究竟是為什麼,才驅使人類的大腦在這200萬年間不斷這樣演化?
坦白說,我們也不知道。
人類另一項獨有的特點,在於我們用兩條腿直立行走。能夠站起來,就更容易掃視整片草原,看看哪裡有獵物或敵人,而且既然手不需負責移動身體,就能發揮其他用途,像是丟石塊或是做信號。手能做的事情越多,可以說人就變得越厲害;於是人的演化也就越來越著重神經發展,也不斷地對手掌和手指的肌肉做修正。於是,人類的手開始能夠處理非常精細的任務,特別是能夠生產、使用複雜的工具。最早有證據證明人類開始製作工具,大約可追溯到250萬年前,而且工具的製作和使用也正是考古學家對遠古人類的一種判斷標準。
然而,直立行走也有不利的一面。原本,人類的遠古祖先歷經數百萬年,才發展出以四肢行走、頭部相對較小的骨架,而要將這種骨架調整成直立,可說是一大挑戰,而且還得撐住一個超大的頭蓋骨,更是難上加難。於是,為了能望遠、能有靈活的雙手,現在人類只得面對背痛、頸脖僵硬的苦惱代價。
這點對婦女來說造成的負擔更大。直立的步行方式需要讓臀部變窄,於是產道寬度受限,而且別忘了嬰兒的頭還越來越大。於是,分娩死亡成了女性的一大風險。而如果早點兒生產,嬰兒的大腦和頭部都還比較小,也比較柔軟,這位母親就更有機會渡過難關,未來也可能再生下更多孩子。於是,自然選擇(natural selection,又譯“天擇”或“自然淘汰”)就讓生產開始提前。與其他動物相較,人類可說都是早產兒,許多重要器官的發育都還不夠完善。看看小馬,出生沒多久就能開始小跑步;小貓出生不過幾周,也能離開母親自行覓食。相較之下,人類的嬰兒只能說沒用得很,許多年都得當個啃老族來被撫養、保護和教育。
人類之所以會有突出的社交技巧(以及同樣人類獨有的社會問題),有一大原因也正出自於此。獨自一人的母親,如果還得拖著孩子,就很難為自己和小孩取得足夠的食物。所以,想養孩子,就需要其他家族成員和鄰居持續提供協助。要養活一個小孩,得靠全部落共同的努力。
於是,演化也就偏好能夠形成強大社會關係的種族。此外,由於人類出生的時候尚未發育完全,比起其他動物,也就更能夠用教育和社會化的方式加以改變。大多數哺乳動物脫離子宮的時候,就像是已經上釉的陶器出了窯,如果還想再做什麼調整,不是刮傷,就是碎裂。然而,人類脫離子宮的時候,卻像是從爐裡拿出了一團剛熔化的玻璃,可以旋轉、拉長,可塑性高到令人歎為觀止。正因如此,才會有人是基督徒或佛教徒,有人是資本主義者或社會主義者,又或有人好戰,有人愛好和平。
摘自《人類簡史:從動物到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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