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9 專欄 18歲,未怕罡風吹散了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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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 18歲,未怕罡風吹散了熱愛

2018年山東高考作文出爐,題目是“寫給2035年18歲的那一代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際遇和機緣,如果說2035年承載的是“向何處去”,沿著時空溯流而上,我的“從何處來”在20年前的18歲原鄉無所遁形。

18歲之前,我住在豫東一個叫做太康的小縣城。縣城無山有水,一條長年被垃圾填滿河床的渦河靜靜流淌——我曾經偏執地認為這條河註定了住在這裡的人的粗糙與無趣。整個八十年代理想主義的氣象彷彿在這座縣城失了蹤,這裡是情趣虛無的烏托邦。

1997年高考後,我離開小城,在陌生的帝都重新解構我的後18歲,家庭的遷徙讓我幾乎剪斷了與故鄉的臍帶,也對這座縣城緩慢卻巨大的時代變化視而不見。

我不是浮萍,無根的自由帶來的喜悅也註定短暫,在我的小城的千里之外,又於無數個人生節點 “四顧茫然”——與故鄉的疏離,承載了“向何處去”的逃離,卻解決不了“從何處來”的孤獨。

今年春節後,我的父親在大病一場後執意回到故鄉,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沒有為什麼,就像他當年用了巨大的時間精力把我們家族因了旁支而脫譜的家譜重新續上一樣,“是本能要做的事兒”。

似乎就從父親生病後的這幾年,他熱衷於帶我尋根問祖,老家重新成為我每年春節行程中無法忽視的地理座標。

去年春節回家,父親與我談論起他最近兩年常說常新的話題,關於顧氏家族的起源,一時興起,不顧外面還下著雪,執意帶我去探訪顧佐墓,據說是我的祖先。

從縣城往西南走七八里,在繞城而過的蘭河大堤邊,矗立著一座圓形的土堆,透過墓碑上的文字清晰地看到,這裡就是明朝御史顧佐長眠之地——顧佐墓。碑樓上鑲嵌著兩通石碑,一個石碑上記載著顧佐生平,一旁還有一塊寫有“太康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牌。距墓地不遠處有兩個白色的石質拴馬樁。

父親告訴我,這兩個拴馬樁在文革時期曾經被附近的村民偷偷拿回家中,但沒過幾天不知道什麼原因,其家人就開始生病,後來有人提醒他,可能是祖先發怒了,這村民心中大驚,連夜把這拴馬樁又送回了原處。

故事並不讓我驚訝,我驚訝於父親這樣一位在我印象中灑脫不羈的文化人竟然也在人生的暮年生髮出這種敬畏。

父親還帶我去了位於縣城東南的太康墓,這是一座巨大的圓形墓冢,年久已顯頹廢,但仍不時有供奉香火的人。史載太康繼承父親啟的王位後,奢淫無度,不理國政,后羿乘機取代王位,太康逃至陽夏(今太康)築城而居,後卒葬於此。後人傳說太康縣名稱由此而來。

我跟父親說,您這是一次對我遲到了若干年的故鄉啟蒙教育啊。

此後幾天,我們又去了附近縣城的太昊陵、老子故里……沿著故鄉的線索行走,一路上有幾個揮之不去的鏡頭。

在鹿邑城外的太清宮,一位輪值的婆婆在殿前的椅子上默默抽菸,殿外,幾位年輕女子卻圍著一面“神機妙算”的算命攤子,虔誠諦聽。

而在淮陽縣的太昊陵,幾乎每一進大殿,都有擠不動的人群在每一尊神像、每一座石碑前磕頭上香,父親笑言,“逢神就拜,他們知道自己拜的是誰嗎?”

他們在拜的,更多的也許是飲食男女的“人之大欲”,和“免於恐懼的自由”的缺失。再過多少年,這些神像會如同我18歲前的小鎮一樣被時代的颶風一掃而光嗎?作為一代人,我們也許在城市中荒蕪了自己,沒有了靈魂的根據地。但至少,我們還有18歲,還有原鄉,即使它在更多意義上成為了一個精神地標。

在通往世界與2035的途中,偶見的內心追問,更多是暫時的情緒,而不是深沉的情感。連接靈魂深處的根還在生長,它需要真正的恐懼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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